007.生日
易子律毫无温度的声音砸在耳里,宁希瞬间清醒。
是啊,这场戏已经落幕,道具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将它收进首饰盒里,合上的那一刻,像是在告别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梦。
宁希起身来到主卧,敲响房门。
没人回应。
在门外等了一会,屋内隐约传来:“知道了,谢谢。”
那声音竟带着几分温和。
他和谁通电话?是叶歆宜吗?
这个念头一起,心中微微发紧,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门被打开,易子律坐在轮椅上,神色淡漠。
宁希抿了抿唇,将首饰盒递过去:“这个,还给你。”
易子律的目光紧盯着深红色的丝绒盒,迟迟没有伸出手。
“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
“可是,”宁希的手悬在半空,“这太贵重了,而且……”
“而且什么?”他抬眸看她,眼神锐利,“觉得不该收一个残废送的东西?”
“不是!”宁希急忙否认,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只是怕……自己弄丢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委屈。
易子律嘴角扯出冷笑,接过盒子时带起一阵风,“随你。”
门在面前关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宁希站在原地,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部分重要的东西。
夜深人静,她躺在沙发上辗转难眠,白天的情景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忍不住望向不远处的主卧。
一缕微弱的光从门缝渗出,房间里的人似乎也同样未睡。
他也没睡吗?是生气了吗?
宁希裹紧身上的薄被,艰难地翻了个身。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枚戒指本就不属于她,就算真的接受了,他们的关系也不会产生丝毫变化。
况且,人总是贪心的。
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尝过甜头后,便会渴望更多。
她害怕,怕这份贪念会让最初的那点甜也消失殆尽,所以在注定无法得到之前,不如彻底斩断。
后半夜,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空气潮湿沉闷,唯有绵长不绝的雨声,如一首催眠曲,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易子律静坐在轮椅上,看着拍打在落地窗上的雨滴,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两年的朝夕相处,就像这缠绵的雨夜,有太多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宁希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出于愧疚,还是特殊的情感。
*
第二天醒来已经接近中午。
她起身来到厨房准备午饭,经过餐桌时看见上面放着熟悉的红色丝绒盒,盒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留着吧,就当是这些年的补偿。”
字迹清隽,亦如其人。
她打开盒子,那枚雪花造型的钻戒静静躺在里面,闪烁着璀璨光芒。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
尽管现在的内心已经足够坚强,可还是忍不住难受。
她慌忙侧过头,指节用力地抓住餐桌边缘。
什么补偿?
她才不需要!这些年的付出是她心甘情愿。
她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他。
十七岁到二十六岁,她爱了他整整九年。
记忆里,易子律从小就是胡同里的孩子王,不论男女都爱围着他转。
宁希也是其中一员。
每次过家家,她只能扮演路人甲,有时候去晚了,连参与游戏的资格都没有。
第一次被他注意到,是在小学二年级的体育课上。那天,没有人愿意和她一组。
因为,她家里是收废品的。
尽管妈妈给她穿上干净的衣服,扎上好看的发卡,但是同学们见到她总是捂着鼻子,说好脏好臭。
身为体育课代表的易子律,不顾同学的反对,指定那个最不情愿的男生成为她的搭档。
从此,体育课上她不再是一个人。
升入初中后,家里收废品的生意越来越忙。为了更好的照看生意,父母将她送回了老家。不料一个暑假过去,她头上竟长了虱子。
母亲索性给她剪了平头,加上瘦高扁平的身材,男生们嘲笑她是男人婆,女生们更是敬而远之。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与人保持距离,一边享受孤独,一边又害怕被人遗忘。
直到易子律过十七岁生日那天,大家都去了那栋漂亮的洋房里为他庆生。
唯独她没有去,这些年她早就主动退出了那个不适合自己的圈子。
然而,她却意外地接到他们的电话。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邀请她来,不是为了参加生日会,而是让她“收瓶子”。
那些人双手抱胸站在门口,嘴角挂着冷嘲热讽地笑意,用轻飘飘的语气,肆意践踏着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我不是收废品的,收废品的是我爸妈,不是我!”
青春期的自尊心最是脆弱,她无力嘶吼。
“怎么了?”
易子律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从屋内缓缓走出。他像是童话里受人追捧的王子,愈发衬得她像个狼狈不堪的小丑。
易子律望着她,忽然勾起嘴角,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吃块蛋糕?”
不等她回答,他转身看向那些嘲笑她的人,声音清朗充满力量:
“我易子律的朋友里,没有会欺负女生的人。”
女生……
在他眼里,她也是一个“女生”吗?
一种陌生的情愫悄然占据心头,胀胀的,暖暖的,却一点也不难受。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
“来,尝尝我做的!”
李娟热情地从自己碗里夹了块红烧鸡翅,放进宁希碗中。
宁希微微一愣,轻声道:“谢谢。”
“前几天我看见你和你的公公婆婆了,他们一身名牌,谈吐举止看起来都很有修养,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可你怎么日子过得紧巴巴?”
“还好。”
宁希低头扒了口饭。
李娟蹙起眉:“是不是他们亏待你了?听姐一句劝,这种事千万不能忍。你越是退让,别人越觉得你好欺负。就像我,虽然远嫁过来,但在家里……”
“他们待我很好。”
宁希轻声打断,指腹反复摩擦着饭盒边沿,“是我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
李娟恨铁不成钢地放下筷子,“要我说,有问题的是他们!你都不嫌弃他们家儿子残疾,每天省吃俭用地照顾,给他买最好的,自己却将就着过。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是他们家烧了高香!”
李娟没见过易子律本人,只听说她家男人双腿残废,行动不便。再加上这三年,无论刮风下雨都是宁希独自一人上下班,心中早就存了偏见,认定他是个不知好歹、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宁希的睫毛轻轻颤动:“是我欠他的。”
“你欠他什么?你谁也不欠!”李娟越说越激动,“现在网上不是说有个词叫PUA吗?我看你就是被……”
“是我害得他不能走路。”
宁希抬起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高三毕业那年,我差点被车撞。是他推开了我……不然现在坐轮椅上的人,应该是我。”
李娟张着嘴,准备好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良久,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人啊……有时候该自私一点。”
宁希苦涩地弯了弯唇角。
对易子律,她这辈子都学不会自私。
下班的时候,李娟在更衣室门口拉住她。
“妹子,我想了一下午,有些话不吐不快。”
她认真地看着宁希,“他救你是心甘情愿,你感激他无可厚非。但不能因为这个,就把自己永远放在卑微的位置上。你还这么年轻,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会累垮的!”
宁希安静地听着,手指攥紧了衣角。
“如果你是因为愧疚才用婚姻来补偿,那真的错了。他既然选择救你,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他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
“而且,你总是这样苛待自己,无形中也在提醒着他那段痛苦的回忆。你觉得,他心里会好受吗?”
她轻轻握住宁希冰凉的手:“最好的报答,是你们都能坦诚相待,好好生活。别再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了。”
宁希怔愣在原地,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心底。
灶台上的鲫鱼豆腐汤,咕噜作响地沸腾。直到热气模糊了视线,宁希回过神来,用瓷碗盛起汤。
今天是易子律的生日。
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她提前一周预定了符合他口味的蛋糕,特意调了班,早早回家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
“饭菜好了。”
她轻轻敲响房门。
门应声而开,易子律操控着轮椅出来,并没有看她一眼。
自从上次戒指事件后,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这些天,李娟的话一直在她脑中盘旋。她开始反思这八年来,自己是否真的用对了方式去弥补。
或许,今天可以借着生日的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门铃突然响起。
宁希擦了擦手,应该是预订的蛋糕送到了。
“Surprise!”
叶歆宜手中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上面的Logo是知名蛋糕品牌,非常难预订与昂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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