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莲的血飞洒在袁小帅脸上,袁小帅感受到了那种温热,他绝望地瞪大了已经失明的眼睛。
马莲莲身上的蓝光迅速消失,她的头发坠了下来,眼睛也变回了平常的样子。她向前倒在了地上,结晶滚落到了远处。
束缚着袁小帅的力量消失了,他也面朝下掉在了地上。
郭怀扔掉了带血的匕首立刻跑向袁小帅的位置,他扶起袁小帅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袁小帅不知如何恢复了微薄的力气,他大吼着一把推开了郭怀,站起来试图跑向马莲莲。但是他的脚下仍然无力,迈出第一步就摔在了地上,接着他挣扎着向前爬过去。
袁小帅仍然看不见,他只凭着本能和黑暗中那一抹越来越暗淡的白蓝色光芒指引,爬到了马莲莲旁边。
他坐着抱起马莲莲,另一只手试探寻找着马莲莲的脸,他极度慌张的说,“你还好吗?快回答我啊,快回答我啊!”
马莲莲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她的喉咙不停的向外冒血,一动也动不了。她眼神恐惧的看向袁小帅,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她浑身抽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袁小帅终于找到了马莲莲的脸颊,但他的手掌只感觉到了越来越冰冷的低温。他开始控制不住的抽泣,泪水不停的流淌。
后边的郭怀说,“你最好不要靠近她,她刚才——”
“滚!!!”
袁小帅猛地回头对郭怀这样吼道,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向了郭怀。如同被巨风中的怪物击中胸腔,郭怀当即向后滑行并吐了一口血出来。他的头发完全被吹后,衣袖破碎,眼镜片开裂。
郭怀一下跪在了地上,开始咳血。
袁小帅捂着马莲莲的脸颊,痛苦的抽泣着。他说,“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
马莲莲的脸色极度苍白,她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流干了。她看着袁小帅的方向,眼里满是对死亡的惧怕。她最后一次颤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她的瞳孔彻底散开了。
袁小帅看到那抹马莲莲眼里的蓝白色彻底暗了下去,他极度痛苦的嚎啕一声,然后把脸埋在马莲莲的尸体胸前,放声大哭。
就像是每次马莲莲因为结巴而说不出来话时一样,袁小帅准确的猜到了马莲莲到底想要说什么,她想说的是:
“救救我,我想活下去。”
天空上时空碎片散发的微弱光芒下,袁小帅抱着马莲莲的尸体,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哭泣。银色沙漠静寂无声,倒塌的神殿一片狼藉,纯白的雕塑女神望着生死两隔的两人,面无表情。
这个破碎世界的每一个碎片,都见证了虚假的死亡和真实的悲伤。
主世界里:
陈子和莉莉经过短暂的检查和验算,终于成功得出了小盒子里面时空的全面模型,并且将其放入了一个机器中以维持它的稳定存在。否则,这种在意外状态下产生的时空很有可能自行坍缩并爆炸,里面的袁小帅和马莲莲自然也就会没救了。
然后,经过本雅明同意,他们打算先让郭怀进入箱子中将袁小帅和马莲莲救出来,之后再炸毁里面的世界,彻底消灭胡安,只留结晶。
郭怀打开时空门,成功的进入了那个箱子里面,这时在场的人才全都稍微放心。
在那之前,因为本雅明的到场,也因为魏博一终于肯认真起来,现场的所有敌人几乎在转瞬间就被消灭一空。那一大块结晶已经被收走,安全的通过郭怀的时空门送回了天梯岛上。
在确认现场完全没有危险之后,莱昂、郎枫、露西和杰米都来到了现场。包括通过小卫星观察现场的章明午,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着郭怀带着袁小帅和马莲莲安全回来。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时空门在大家眼前开始从线伸展成面。因为知晓袁小帅的实力,大家心里都有所把握,但是没看到人之前他们无法放松。
然后,他们看到了超出想象的场景:
袁小帅抱着马莲莲的尸体低着头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如同大病了一场,苍白虚弱。马莲莲的喉咙上有着狰狞的伤口,且满身都是血。她没有闭上眼睛,满脸恐惧,仿佛死不瞑目。
所与人都震惊了。
露西捂住了嘴,差点尖叫出来。杰米像是看到了不可理解的东西,一动也动不了了。郎枫瞪着眼看着袁小帅,好像不认识他一样。本雅明没有夸张的表情,但是他明显在吃惊,并且眼里有某种自责。魏博一瞪着眼,然后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位置比较往后的阿尔曼德、查理、洁姬和温蒂都看着这边,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学生们都震惊的沉默着,没有一个人敢先说话。
只有不周试验场里面的章明午眯了眯眼睛,她在怀疑。
莱昂吃惊的看着袁小帅带着满脸绝望的木然从自己旁边走过,他几乎一下子就感同身受。
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莱昂心头,他回头看向正在往前走的袁小帅的背影,眼泪当即流了下来。他想起了当年自己看到失踪后又回来时的伊迪丝的心情。
这时候,另一个时空门打开了。郭怀从里面走出来,他脸上混杂着无奈和悲哀。
温蒂看见了郭怀身上的血迹和破碎的衣服,她一下子从后面跑上来,跑到郭怀身边问,“会长!你怎么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郭怀看着走到人群之外站着的袁小帅的背影,说“胡安已经死了,结晶在这里。”他手里拿着那一大块结晶,散发着幽幽绿光。
“现在谁还在乎结晶啊!”莱昂忽然跑过来,推开温蒂,抓着郭怀的衣领,脸上带着眼泪,怒吼道,“胡安和马莲莲无冤无仇,而且他没了军队实力根本不值一提,袁小帅完全有能力保护她,她怎么会死的?!为什么你衣服上有血?!马莲莲是你杀的吧!?”
郭怀没有反驳莱昂,他只是垂下了眼睛。这时候温蒂推开了莱昂,她露出一脸凶相挡在两人中间,对莱昂吼道,“你乱猜什么?!会长有什么理由要杀她啊?!”
莱昂又要说什么的时候,本雅明拉住了莱昂的手。莱昂回头看见本雅明沉重的眼睛,本雅明说,“冷静。”
莱昂真想甩开本雅明的手,但是他制止了自己。本雅明感觉到莱昂稍微冷静了,就松开了手。
莱昂立即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他看向远处的袁小帅。袁小帅把马莲莲的尸体放在地上,他背对着所有人坐在她旁边,用袖子慢慢的擦掉马莲莲脸上和手臂上的血液。
看着袁小帅那个沉静的样子,莱昂觉得心里像是刀绞一样,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发现自己刚才和郭怀短暂的争执已经在学生中间引起了猜疑和骚动,有很多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郭怀,甚至有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袁小帅。
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可思议。对于袁小帅这种能够大面积控制场面的精神类天赋来说,唯一能够打败袁小帅的方式就是近身偷袭,如果袁小帅失去意识,他的能力就会失效。可是胡安已经没有了能够从侧面帮助他的军队了,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使他有再多的结晶,也不可能正面打赢。现在唯一的可能性是胡安绑架了马莲莲,在袁小帅和他僵持的情况下胡安杀了她。但是马莲莲手里有不周试验场的装备,只要开启防御模式胡安就会被弹飞,她基本上不可能受到伤害。
而且,布鲁加学院已经有二十年从未在学生任务里死过人了,虽然马莲莲属于私自跑来战场的人,但是在学生们的观念里,她也不应该因为保护不到位而死的。现在他们实际上最怀疑的是学院的能力,而不是哪个个人。
布鲁加学院的日渐衰落始终是存在于所有学生心里一个极大的阴影,这阴影经不起任何刺激,它随时可以成指数级别放大,并最终吞没所有人的自信。
一旦军队没了信心,布鲁加学院就完了。
莱昂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再次擦了下脸边的泪水,整理了一下衣领,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学院会想办法还原整个事件的过程,大家先不要慌张,会有妥善处理的。”
莱昂话音刚落,远处的袁小帅说,“我来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看向袁小帅,他们都非常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心里怀着一丝侥幸,希冀袁小帅的回答可以证明这个学院的实力没有出现问题。
袁小帅仍然背对着所有人,试图擦干马莲莲身上的血污。郭怀有一丝担忧的看着袁小帅。
莱昂犹豫了一下,然后对袁小帅说,“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再——”
“我没事,”远处的袁小帅回答,“我没有受任何伤,在时间和情绪篡改我的记忆之前,我还是先把发生了什么告诉大家吧。”
大家都沉默着,莱昂看向本雅明,本雅明没有任何怀疑的点了点头。
莱昂想起来本雅明一直以来对袁小帅的高评价,劝说自己打消了怀疑。如果奥托相信袁小帅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不利于学院维系的话,他为什么不能相信呢?
为了尽可能照顾袁小帅的情绪,莱昂看向袁小帅,在心里再三措辞,最终还是像是从来没有准备一样的说,“嗯,你说吧。”
袁小帅说,“我和马莲莲还有胡安一起被困在了那个时空里,胡安来追杀我们,我试图打开时空门逃出来,却发现我的能力没有了。然后胡安说,是马莲莲在抑制我的能力,不让我们离开。之后胡安一路追杀我们,我没有了能力,也没戴戒指,只能依靠马莲莲的戒指暂时抵挡。胡安被戒指的能量炮击中,暂时不能过来,我们趁机跑到了神殿里面躲藏,这时候马莲莲露出了真面目。她说她是先知,是神明之外唯一一个能掌控神仆的存在。然后她用念力抓住了我,并且抽取我的力量。因为我变得虚弱,之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大概知道马莲莲利用从我身体里抽出的力量杀死了闯进神殿里胡安,并且拿走了他的结晶。然后她接近我,不知道要做什么,这时候、”
袁小帅平淡无味的讲述忽然暂停了一下,在即将讲到郭怀的所作所为时,袁小帅却淡淡的说谎说,“我趁着她放松,用最后的力气拿匕首杀了她。”
袁小帅慢慢的用袖子擦掉马莲莲额头上的血渍,现场一片吃惊的沉默。
没人能想到马莲莲居然就是那个先知,而先知不但是个隐士,还是个骗子。就连本雅明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袁小帅,无论是马莲莲的真实身份还是事情的结果,他都没想到。
而最重要的是,大家都不知道此刻的注意力应该放在马莲莲隐瞒身份这件事上,还是应该放在袁小帅大义灭亲这件事上。
莱昂也是刚刚才确定马莲莲的确是先知这件事,但是他的注意点不在这里。莱昂表示怀疑的冷笑一声,自我安慰似的不相信袁小帅说的话,他问袁小帅,“你说你做了什么?”
“我说我杀了她,为了自保。”袁小帅没有犹豫的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莱昂的脸色慢慢变的更加苍白,莱昂像是不认识袁小帅一样看着他的背影,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所以,”杰米像个小孩一样害怕的问道,“所以马莲莲其实一直都是坏人?她在骗会长?”
杰米说完之后还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他的话却像是给袁小帅的行动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学生们恍然大悟,马莲莲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一秒从神秘的先知变成了欺世的恶女。而袁小帅杀人的行为,也从令人震惊,变得令人信服。
袁小帅回答说,“是,她一直都在骗我。她这次拜托我带她出来就是为了能在战场的空隙里找机会控制我,然后拿到那些结晶。先知可以使用所有和神明相关的能量源,她可以抽干任何人的力量,也可以抽干结晶的力量。不过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在那之前我就杀了她。”
他再次说了一遍他杀了马莲莲的事实,因为有了杰米的助攻,现场的人开始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了。
不过莱昂还是不相信,他看到过袁小帅和马莲莲在体育场跳舞时看着彼此的眼神,马莲莲不可能对袁小帅毫无感情,袁小帅也根本下不去手杀马莲莲。他看着袁小帅的背影,无法想象袁小帅为何要说谎。
这时候,急于给郭怀证明的温蒂大声问远处的袁小帅,“所以,会长是无辜的对吧!所有事情都是马莲莲的错吧!”
袁小帅沉默了一会,说,“是,郭怀是无辜的。他是在什么都结束了之后才进来的。”
所有人都听到了袁小帅的证明,温蒂松了一口气,她开心的看向郭怀,却看到郭怀一脸沉重的悲哀和愁思。
温蒂不由自主的说,“会长,你……”
本雅明看向郭怀,眼神里是审视和怀疑,但是他小心的没有让学生们看到他的怀疑。
郭怀没有在意本雅明的眼神,他在学生们附近打开了五道时空门,然后他又给自己开了一道门。他说,“如果副院长认为可以了,大家可以随时用门回到天梯岛上去。我的任务结束了,各位再见。”
郭怀说完,转身走进了时空门。
“会长!等我!”温蒂跑过去跟着郭怀进到了门里,在她迈进去之后,门立刻关上了。
莱昂稍微侧头看向袁小帅的背影,他感到了巨大的沉重感。
学生们忍不住开始讨论,细碎的声音到处都是。查理受不了了,他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你们差不多闭嘴吧!事情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还有什么可讨论的?!你们是怕人家不够伤心吗?!!”
查理暴躁的提醒让学生们静了下来,他们多数都是单纯的人,在共情心理的作用下,他们中很多人感受到了愧疚。他们不在意马莲莲如何,他们同情的是袁小帅。
无论是真是假,袁小帅对事情的描述洗清了郭怀的嫌疑,也排除了学生们对于学院无能的猜测。如果马莲莲只是普通学生,那么学院的脆弱无法原谅。可是马莲莲根本就不是神仆。先知是仅次于神明的存在,他们知晓一切,掌控一切,学院无法与先知抗衡是和人类无法与神明抗衡一样正常的事情。
经过这样的解释,袁小帅、郭怀、以及学院都成了纯洁的受害人。现在至少在内部舆论上,学院的政治彻底稳定了。
本雅明走到袁小帅身边,用手拍上袁小帅的肩膀,他小声说,“辛苦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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