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不周试验场里,维克多翘着腿坐在一个老板椅上,一边让椅子转圈,一边对另一边的章明午说,“就算是为了袒护郭怀,袁小帅也没必要非要把那个罪行揽到自己身上啊?说是那个叫胡安的羽毛干的不行吗?”
章明午在全息屏幕上看着自动涌现出来的人体剖析图和文字,说,“袁小帅可能还有
其他的目的,也许他是故意的,目的是想让某个人或者某些人认定马莲莲是他杀的。”
在章明午前面一步远处,是一个悬浮的透明长方体,里面是浸泡在淡蓝色液体里的马莲莲的尸体。
马莲莲的尸体赤着脚,披散的头发和死后被换上的白色连衣裙在水里漂浮。她的眼睛虽然已经闭上了,但是在她脸上仍然找不到所谓的安详。
“不会吧?”维克多让椅子停止旋转,他看着章明午说,“那能有什么好处啊?”
“没有上下文的话,这个目的很难猜出来。”章明午向下拨动全息信息,说。
“啧啧,真是个恐怖的小朋友。”维克多双手绕到脖子后面垫着头笑说,“以后这孩子要是继承了张犀的财产和职位,彻底成了这个神仆圈里的大佬,我们的日子估计要不好过了哦。”
“咳咳。”
后面传来一个人尴尬的咳嗽声,维克多和章明午都回头,看见袁小帅站在门口他们不远处。他身前身后的研究员们来来去去,没有一个人觉得袁小帅是擅闯此地。
维克多惊讶的看一眼袁小帅,又看一眼章明午,说“Honey,你给他随便进工厂的权限了?”
“他是能开门的黑祭祀,我想拦也拦不住他。”章明午说着关闭了全息屏幕,转过身来对袁小帅说,“马莲莲的灵魂已经不在了,我救不了她。”
袁小帅点点头,好像没有出乎意料。
维克多站起来,表现出一副和袁小帅很熟的样子,惋惜的说“真抱歉啊,有些忙即使是我家honey 也帮不了。”
“没什么。”
袁小帅那个几乎没有悲伤而只有低落的神色让维克多觉得很有意思,他笑着打量袁小帅,说“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会趁这个时候休学一年,出去转换心情。”
“我只想早点毕业。”袁小帅的回答很敷衍,同时他越过维克多看着章明午,好像在等着章明午说什么。
维克多奇怪的回头看向章明午,章明午对维克多说,“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和袁小帅有话要说。”
维克多惊讶的看着章明午,然后他笑着摊手,说,“哦,好啊。你们母子两个聊吧,我这个外人就出去了哈。”
他一边走出去,一边小声的嘀咕,“真是伤心啊——”
袁小帅看着维克多的背影,对那个所谓的‘母子’的称谓感到无语,维克多把自己搞得像是个因为两人有了孩子而在妻子面前失宠的丈夫。
袁小帅对章明午说,“他一直都这么爱演吗?”
“对,戏精。”章明午说完,刚才维克多坐着的那把椅子就自己滑动到了袁小帅旁边,她说“坐吧。”
“我不累。而且我们要说的话不多,站着就行了。”
章明午的表情意思是你随意,然后章明午开门见山的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哪些人其实是龙鳞的?”
“最近。”袁小帅看着章明午说,“不过之前我一直都有隐约的猜测,你、老高,还有别的女生。”
章明午点头,说“你最好不要把你知道龙鳞都是谁这件事告诉我之外的任何人,否则……”她犹豫了下,说“你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袁小帅叹了口气,说“你是想说否则会影响你的大计对吧?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这些的,除了你谁也不知道,连我妈我都不会告诉。”
章明午惊讶的看着袁小帅,她没想到袁小帅会这么配合。不过她很快就不惊讶了,她说,“好吧,我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根本瞒不过你。”然后,她对袁小帅伸出手,做出请求握手的姿态,说,“合作吧,我需要你。”
“我也很需要你。”说着,袁小帅伸出手,握住了章明午的手。
在极夜大厅的地下,学生会租用的房间里,郭怀坐在桌子前,一对手肘拄在桌面上,双手十指相叉抵着下巴。他沉默的看着桌子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在这个长条桌靠近门的位置,牧野宏已经忍不了了,他一拳敲上桌子,说“你差不多可以了吧?!好歹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不行吗?自从马莲莲死了以后你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我不管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凶手是你、是袁小帅还是那个羽毛都一样!杀马莲莲对你到底有什么作用?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你还不如赶走我!”
安静了几秒后,郭怀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事情就是像袁小帅说的那样,我实际上没帮上任何忙。”
“没帮上忙就是你抑郁的理由吗?!”牧野宏这样问道,“你在说谎!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先说好,我对所谓的真相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惆怅什么!”
郭怀没有说话。
那时候,在那个小盒子圈出来的空间里,郭怀看到袁小帅把自己的脸埋在马莲莲胸前痛哭了很久,哭声逐渐弱了下去,但那只是他终于接受现实的平静,而不是不再痛苦。
郭怀忍着胸腔受到攻击的疼痛,他艰难的站起来,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说,“我可能做的有点过激了,但是……”他停顿了下,说“我看到的场景是她正在抽干你的灵魂,我当时本能的就——”
“你没做错。”
袁小帅忽然打断了郭怀的话,用冷静且毫无悲伤的语气这样说。
郭怀震惊的看着袁小帅,袁小帅只有四个字的一句简单的话中透露出了他之前从未表现出的某种东西:他的声音没变,却忽然之间听起来像是一个在沧桑历史中孤独生活了极久的生灵,而非二十岁的人间青年。
不过,郭怀接下来却慢慢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知道,那是他的神在觉醒。
郭怀知道,袁小帅终于要以玄神的身份开始存在了。
袁小帅直起身来,他嘴角是忧郁的弧度,但是眼睛里毫无痛苦或者悲伤,那里面甚至连基本的感情都缺乏了。他黑色的眼睛变得深邃无光,不像是属于任何生物。
袁小帅看向一个虚无的方向,对郭怀说,“你没有办法,无论如何你都迟早会这么做。因为这是你的责任和使命。更何况,这次是我召唤你来的。”
这是郭怀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话,他慢慢瞪大眼睛,脸上充满喜悦和兴奋。就像是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认同和赏识,他的手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郭怀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为过于惊喜而发出不雅的声音。他立刻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后正要说出感激的话时,袁小帅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说了,我已经听见了。”袁小帅仍然没有看郭怀,他怀里还抱着马莲莲,仰头看着这个破碎时空天空上的碎片,“这是我唯一一次听见你的心里的信息,以后我也会很难听见你说话。所以如果你真的有事找我,要么就用芯片联系我,要么到我寝室或者莱昂家找我,没事的话不要来烦我。至于这次的事情,出去以后杀人的罪名我来扛。”
袁小帅的话像是一盆冰冷的水泼在了郭怀心上,他体会了升到天顶后猛地坠落下来的感情落差。他的神终于认可他了,却在下一秒就宣布让他离开神的宫殿。
郭怀看着袁小帅,想要祈求,但是止住了自己。
“你明白了吧?”
袁小帅终于看向郭怀,但是处于坠崖一般的感觉中的郭怀好一会才意识到袁小帅的审视。郭怀看到一双没有聚焦的眼睛,漆黑空洞,毫无情绪,袁小帅的灵魂好像永远无法落地,只能永远无依无靠的飘在空中。
郭怀不自觉的低下头,攥起拳头,说,“是,明白了。”
回到当下,在学生会租的房间里,看着郭怀明显心事重重的在回忆什么,牧野宏暴躁的站了起来,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藏着憋着了?!”
郭怀被拉回了现在的时间里,他闭了闭眼,放下手,露出他最常露出的那个微笑,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而已。”
牧野宏对这个空空的回答感到震惊,他不知道郭怀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牧野宏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郭怀,然后他知道这时候骂郭怀估计也没什么用。牧野宏知道郭怀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了解的事情,这个事情对于郭怀来说大到了可以否定他的一切的地步。
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直都老奸巨猾的郭怀如此难过?牧野宏想象不出来。
牧野宏冷静了下来,他说“那咱们又要老生常谈了。为什么你自从一见到袁小帅开始就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首先你明知道他是黑祭祀但是却不杀他这点就非常可疑,你可以说因为他是张犀的儿子,是勒菲弗尔家必须拉拢的人,你必须要小心行事。之前我还可以相信你,但是现在这个理由听起来已经不可信了,如果你真的只是忌惮他的身份,你怎么会有那么多没用的情绪变化?!你看起来就像是……”
说到这里,好像思路终于说通了似的,一个古怪又十分合理的念头冒了出来。牧野宏停了下来,惊异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看着郭怀。郭怀也奇怪的看着牧野宏,此刻的牧野宏一脸参透了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似的,尴尬,并且眼神躲闪。
郭怀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牧野宏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语重心长的看着郭怀说,“那个,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你知道我在这方面不会忌讳的,而且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完全瞒着比较好。你不信任别人的话,至少还是可以信任我……吧?”
牧野宏说到最后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很怀疑的看着郭怀,没自信的如此反问。
郭怀完全听不懂牧野宏在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事情好像是往什么奇怪的方面发展了。郭怀的微笑稍微僵了一点,他说,“你在说什么?”
牧野宏对郭怀的不坦诚感到很麻烦,同时又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还不够小心才导致了郭怀对自己设防。于是牧野宏比之前更加像是关照有心理问题的儿童那样小心翼翼的看着郭怀,准备了再三,终于说出口,“你,是gay吗?你是喜欢袁小帅吧?”
郭怀没有喝水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捂着嘴咳嗽了好半天,然后说,“不……至少这个可能性不用你担心了。”
得到这个毫无犹豫的回答,对面牧野宏那边传来了两声松了一大口气的出气声。
等等……两声?
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时,牧野宏大事不妙的捂住了别在后腰上的麦克风。
“啊,不好——”
手机里再次传来那个人的声音,牧野宏显然捂错了地方,完全没盖住麦克风。
牧野宏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拿过来想要关掉,但是却把它掉在了地上,并且滚向了桌子底下。
“是温蒂吗?”郭怀一下就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谁。
看着已经被发现了,牧野宏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的小孩站了起来,僵硬的解释说,“那个,是我之前和她说话,之后就忘了挂掉。”
郭怀刚要说什么,牧野宏的手机里又传来克莱德的声音,他的位置似乎比温蒂稍微远一些,“啊呀,吓死我了,其实是gay也没关系,关键是对方是袁小帅的话就糟了,毕竟他明显是直的——唔!”
在牧野宏慌慌张张的想要钻到桌子底下赶快关掉手机的时候,那一面多嘴的克莱德显然是被其他人捂住了嘴,但是他话痨的顽疾很难治,即使这样还隐约能听到他想要坚持着说完的声音,“袁小帅是钢铁直——直男啊,嗷!!”
对面传来克莱德在好几个人手忙脚乱中被一拳打倒在地的声音,与此同时牧野宏终于拿到了手机并且关掉了它。
看起来,是一整个学生会都在监听郭怀和牧野宏的对话。
牧野宏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极其尴尬的看着郭怀,想要假装没事人,但是他实在是做不到了。
郭怀维持着僵硬的微笑,里面蕴藏的是能让看戏的外人感到滑稽的愤怒,他说,“看来你终于和温蒂他们几个人搞好关系了啊,甚至已经好到沆瀣一气胡说八道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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