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那个有猫狗的阳光小院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这个小城风很大,微风吹过门口的风铃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门口的粉蓝绣球在微微点头,盛开的十分绚丽,还是熟悉的原木色的门,还有门头的稻草都颜色深了几度。
霍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他觉得自己距离上一次踏进这个小院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宁霞还是顶着一张圆脸,带着有酒窝的笑容热情的来开门,院子里传出来福的叫声和女人的呵斥声。
阿霞推开门看到两人,眼睛亮亮的,露出真心的笑容:
“客人,你们回来了!快点进来,这半个月都没见人我还以为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去了嘞……”
对于阿霞来说她并不在乎客人的行踪,这里很多年轻人都是要么受了情伤来疗愈自己,要么就是辞职了以后来放松一下身心。
甚至之前还有个客人白天不醒,半夜悄悄地去古城摆摊给别人算塔罗牌,还有个客人非要给自己写诗来抵房费,结果不出意料地被阿霞拒绝了。
她看着对面的两人,露出满意的笑容,钱多事少,不用天天打扫房间,何乐而不为呢?
霍启总觉得对面的老板娘的笑容太过殷切了,于是他不太自在的点了点头。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沈昭,女人的视线落在了追逐花朵的小猫身上,阳光洒下,透出了一股柔和气息。
阿霞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赶紧去休息,然后自己就去给猫咪铲屎了。
沈昭首先走了上去,霍启原本也打算上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戴着手套拿着铲子的阿霞:
“这里……现在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吗?”
回想起阿霞眉飞色舞的介绍,霍启不禁笑了出来,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上面都是阿霞说的美景,最后他抬手敲响了沈昭的门。
门很快打开了,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想着在上台阶的时候不断在心里排练和给自己打气,但是真正看到对方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于是他选择了个最笨的方法开口将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的邀约问出了口:
“沈昭…如果抛开天道的使命和责任,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原本他已经最好了对方不回答或者是对方用看白痴的眼神告诉自己“我已心无所念”的准备。
没想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面前的女人微微歪头,这个属于人类的小动作在她做来,带着一种探究规则的认真。她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木门,投向了无垠的宇宙深处。
“看星星。”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近乎向往的意味,“宇宙鸿荒,每一颗星辰都有自己的轨迹,亘古运行,沉默而自由。星星,很美。”
霍启的心脏因这个回答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想起手机里那张‘洱海鱼灯’的图片,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中却亮起了光:
“我知道一个地方,能看到……比天上更特别的星星。”
他顿了顿,用一种带着怂恿又无比真诚的语气问,“就在今晚。要一起去吗?”
沈昭的视线终于聚焦回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没有问去哪里,看什么,只是看着他眼中那片因她而亮起的、小小的星海,平静地回答:
“好。”
滇南和北方完全不同,好像天空比其他地方更低一点,无论云层有多厚多奇形怪状,总有阳光能洒落下来,呈现出美丽的丁达尔效应。
马路的周围全是麦田和草莓园,带有白族特色的房子建在麦田后面,房子后面就是高耸的山,山上环绕着厚厚的云。
可惜这个季节草莓都已经采摘完毕了,听阿霞说,在六七月份的时候,附近的居民会直接坐在马路边,桌子上放着一盆盆草莓蓝莓,价格也不贵十五一盆,很多游客都会骑着电动车走在马路上吹风,一路飘着草莓的甜香。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霍启和沈昭走在马路上,按着手机的导航指引没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
霍启看了眼手机,指了指对面,耐心地向对面女人解释:
“还有五分钟。”
沈昭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是一片漆黑的非常大的湖,在夜色下散发着深邃的气息,偶尔有几阵风吹过,引起一片波澜。
她不是特别理解这个湖和星星有什么关系,但是她也懒得问,对方说有五分钟那就等着,她抬起头打量起这片天地的景色。
一眼望过去湖的对面是一片万家灯火,每家每户都点亮了灯,从他们这个地方看过去十分热闹,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时间到了!”
随着霍启话音落下,原本深邃漆黑的湖开始冒出了细小的光点,像一颗颗缀在夜幕中的星星一样,光点逐一亮起,一颗两颗三颗……
数不清的光点缓缓冒出,如同被惊醒的、沉睡在湖底的星尘。它们并非高悬于天,遥不可及,而是在这一片湖水里的深暗中温柔呼吸。
在这一刻,沈昭所理解的“星星”的概念,被悄然颠覆了。
天道构筑的秩序里,星辰高悬,冷漠地维系着引力与规则。而眼前的“星”,却生于凡水,为取悦刹那的过客而绽放出自己细小的光芒。
她静静地站着,任由微风吹乱发丝。湖中的光点倒映在她深邃的眼底,仿佛两个不同的宇宙正在她眼中交叠、对话。
霍启看着她的侧影,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惊叹,他忍不住想看她,把头转过去却刚好捕捉到了她唇角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类似于“松弛”的弧度。
他心跳如鼓,于是用一种混合着得意与某种更深沉情绪的语气,低声说:
“沈昭,天上的星星有自己的轨迹,太远了。这里的星星不一样,它们没有轨迹,只为你而亮。”
沈昭没有回望对面的男人,她知道对方的眼睛现在应该比面前的鱼灯还要亮。她只是轻轻开口,带着微不可查的一丝愉悦,认真地感谢了对方的心意:
“谢谢。”
夜风将她这两个字送进霍启耳中,比想象中更轻柔。随后,她的目光再度落回那片湖中的星海,仿佛自言自语般,留下一个近乎虚无的尾音:
“它们……确实很美。”
第二天早上,阿霞看到面前的‘人形花架’发出了震惊的感叹:
“我的……天老爷呀,客人,你买这么多花干什么?是打算拉去古城卖吗?”
阿霞的认知被冲突了,滇南虽然是‘鲜花之城’,鲜花品种繁多而且价格便宜,但是她身为本地人已经见惯不惯了,这也是为什么绿化带里那么多长势极好的玫瑰没有本地人薅回家的原因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城里人真有钱!另一个是,这份钱为什么不能给她赚?
她满脸狐疑地看着对面,心里盘算着最近是不是情人节和七夕,自己也要不要进点花拉去古城卖给小情侣……
话音刚落,她的手中就被塞了一束娇艳欲滴的蓝色绣球,她看着对面的男人抱着大捧鲜花,然后勉强从花的海洋里探出脑袋,笑着解释:
“不好意思啊……老板娘,我是北方人,嘿嘿,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新鲜的花,一问价格还挺便宜,我就多买了点,送你一束,祝你生意兴隆!”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束粉玫瑰,换掉了前台里已经干枯的百合,阿霞看着他甚至给来福和皮皮也准备了不同种类的花,不禁扶额:
“客人,你给我就算了,给来福和皮皮算个什么事啊,它们只是一只单纯的小狗和一只刚刚满月的小猫……”
霍启愣了愣,像是还没想好说词,最后灵光一闪,笑着对阿霞说出了解释,他的理由充分又真诚,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纯粹的、分享美好的仪式:
“身为民宿的客人,当然要祝它们健康快乐成长嘛……”
阿霞看着对面的男人面带笑容把花束分享给其他的客人,不禁也被感染了,笑着摇了摇头,准备把手上的绣球修剪一下找个漂亮瓶子插起来。
霍启分享给别人的时候很有分寸,如果是情侣就给一束玫瑰,如果是亲人就给一束康乃馨,如果是两个女孩子就给一束洋桔梗……
在霍启兴奋地分享花束时,沈昭正独自立于苍山雪顶,她看着这一方土地,缓缓抬起双手。
她垂眸凝思,指尖银色神力流转不停,修补着这方天地因为‘同心锁’被拿走而产生的裂缝。
神器在此流落近万年,已和当地的万物生灵产生了共鸣,既然要拿走神器,自然要担任起维护此方天地稳定的责任。
诸事皆了,她回到房间,第一眼便看见了窗台上的异样。
窗台上被人放了一束鲜花,向日葵被修剪得错落有致,插在一个复古的棕色陶瓶里,花瓣微微卷起,金黄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水珠。
她朝着窗台走了过去,垂眸凝视,在她万年的记忆里,向日葵总是追逐烈阳,是光的忠诚信徒。而此刻,它却将那张金色的脸庞,毫无保留地转向了她。
于是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指尖,但是最终在离花瓣几厘米的地方凝滞了,不再向前。
她曾敢于执剑对抗天道,却在此刻,权衡着一次微小触碰可能引发的、不可预知的因果。
恰好此时,一阵微风吹来,打破了她的犹豫。
它推动花瓣,使其轻柔地撞上她的指尖,完成了一次胆大包天的触碰。
旋即,同一阵风又叩响了窗台上悬挂的风铃,叮零之声清脆的响起,如同将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叮零、叮零、叮零……”
铃声清浅,不似响在耳畔,更似敲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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