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家又出了一个怪胎。”
小的时候,类似的言论总是会充斥着她的耳朵。
至于为什么会说“又”,自然是因为在她之前,黑泽家的本家中就已经有一个怪得过分的人。黑泽栞没少听说这个人的名字。
黑泽阵,后来人们称呼他为琴酒。
一个铁石心肠,看上去不像拥有人类的感情的人,又冷酷有强大,不近人情,格格不入。
至于名为黑泽栞的另外一个怪胎,在她素未谋面的父亲的葬礼之后,母亲带着她改回了娘家的姓氏,回到了黑泽的本家。
未婚先孕、被抛弃,不负责任的父亲早逝……这本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雪上加霜的是,这位整日酗酒的母亲直到六岁都没有给黑泽栞上出生证明。
本家并没有接纳她们,于是她们只能被迫回到小镇的外婆家呆着。
这样看起来,她就像是一个幽灵。
不只是周围的人这么觉得,或许连她自己都是这样觉得。
在世界上没有存在记录的她错过了上学的时间,母亲也不管她,就将她扔在家里自生自灭。没有同伴,没有家人,她只有外婆家的一片小菜地。
“魔女一样。”“是怨灵还差不多。”周围的人这样评价她。
她的耳朵很灵敏,听到了这份恶意,于是通过眼神的怨念表达自己的不满,脸上也从来不出现笑容。久而久之,周围的邻里对她就更加敬而远之了。
就在黑泽栞被周围的人讨厌的时候,一个和她截然相反的人出现了。
黑泽栞没有见过这个人,只从周围讨厌的人口中听到,那是一个跟随父亲来到镇上的混血儿男孩,似乎是姓降谷。15岁,刚从国中毕业,有着温柔开朗的性格和帅气的外表,什么运动都很擅长,是走在路上会被周围的人盯着看的那种类型。
在他短暂地寄宿在小镇的时候,黑泽栞也因为好奇,远远地看过他两眼。他总是戴着棒球帽,看不清具体的长相,只知道肤色深、金发、个子高挑……但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黑泽栞看着被一群女孩子围着的少年,冷漠地挪开视线。
夏天的蝉鸣总能叫得人心烦意乱,炽热的阳光下,连地面都仿佛被蒸发了一样。黑泽栞在小路上自己走着,身旁除了一条快干涸的水渠陪着她外,周围又好像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被人围着的感觉真好。
她难得对自己心里的想法坦率了一次。
正在她沉默着难过的时候,一群孩子从远处嬉闹着奔跑而来。热闹和快乐格外扎眼,让她忍不住驻足旁观。
然后下一秒,被她盯着的孩子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不友善地推了她一把。
她的身体失衡,跌进了不深的水渠里,当她爬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裙子和鞋袜已经湿透了。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正在哈哈大笑,欣赏着自己的胜利成果。
黑泽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怒。她和唯唯诺诺被人欺负到只会酗酒的母亲不同,她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就在她跑回路边,追着几个恶作剧的孩子像疯狗一般地挥舞拳头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他替那几个讨厌的孩子拦下了她的拳头。
“打架是不对的。”他说,“何况你自己也受伤了。”
几个孩子正和黑泽栞互殴,没讨到好,看到他来了,飞快地逃离作案现场。黑泽栞怨念的眼神从那几个逃跑的孩子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她用她最大的力气向着他的球鞋狠狠一脚,那双白球鞋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沾着水的脚印。
降谷零惊讶地看着她的行为,再打量了一下她的模样。
可以说是相当狼狈的女孩。看起来比自己小上几岁,骨瘦如柴的身躯,苍白的脸,散乱的头发,因为愤怒而起伏的胸膛和扭曲的脸,还有她正在不断滴水的衣服。
正在反抗的受害者……吗?
降谷零抓着她的手,感觉着她挣扎的力量。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
“人都跑远了,你也适可而止……好痛!”
女孩用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向他的鼻子,然后直直地向他跌去。下一秒,两个人就摔倒在路上。
降谷零抱着女孩幼小的身躯,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似乎平静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好温暖的拥抱。
或许是刚落进水里的缘故,她这么想着。
少年的胸膛比她想象的要坚实许多,体温比她高一些,但是在炎炎夏日中,她并不觉得讨厌。
“没事吧?”降谷零问她。
她摇了摇头,情绪变得平和了许多,低下头,用目光偷偷地瞥向被少年抓着的手腕。
“你可真厉害啊……”他笑着说,“以一敌四。”
黑泽栞也没想到,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夸奖,是因为这种事情。虽然这好像也不算是夸奖。
“他们推我,我掉水里了。”她本以为是毫无情感的阐述中莫名多了一些委屈的情绪。
这算什么?和陌生人告状吗?黑泽栞自己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嗯,我知道了。”对面的少年说着,手上的力量变轻许多,“我会让他们跟你道歉,但是下次别这样打架了,至少要学会让自己受到的伤害变小对吧。”
莫名其妙的人,带着莫名其妙的正义感。
似乎是感觉到她没有那么激烈反抗了,眼前的少年松开抓着她手腕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降谷零,我的名字。”
“……栞。”
黑泽栞看着那只手,比自己大多了。
那双下垂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嗯,栞。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小的时候也经常和人打架。所以看到你,我就像看到我自己一样。”
名叫降谷零的少年带她回到自己的住所。除了帮她处理伤口之外,还请她吃了西瓜。奢侈的水果咬在口中,就好像伤口不会再疼痛的灵药。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那几个孩子的道歉,也没能再见一面叫降谷零的少年。
喝醉的母亲在那天的夜晚从楼梯上摔下了楼,与世长辞了。
所谓的生命竟然是这样一瞬间会凋零的东西。她抓起电话打算报警,才想起来家里的座机早就欠费了。于是她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确认了她的母亲是因为酗酒过渡意外摔死以后,警方首先联系了她的亲属,看看能不能收养这个孩子。尽管她万般不愿意,还是被带走去了黑泽的本家。
她与琴酒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个时候。黑泽家的两个怪胎历史性地会晤了。
琴酒连头都懒得低,用看蝼蚁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面相冷漠的女孩。
看起来就不正常。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毫不意外的,黑泽家没人愿意收养这个女孩,于是最后她被琴酒带走了。
琴酒当然没有带小孩的兴趣。转手就把她扔在了鸟取县,那边有组织的一个训练基地。从此,除了必要的出任务外,她再也没见过正常人的世界,她在那里度过了从十岁到二十四岁,整整十四年的光阴。
而她心头的底色,仍然是那个金发少年的样子。
降谷零。
前世被你忽悠成那样,是我心甘情愿的。她在内心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伏特加给她准备的私宅离安室透家非常近,近到两个人就能隔街而望。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谨慎的情报人员拉开一点窗帘,看向外面正在监视的人群。然后他观察周围的目光带着审视打量周围的一切环境的时候,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连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看到他的一瞬间,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三分钟后,她刚搬的新家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赏个脸,一起吃个晚饭吧。”
安室透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组织里的波本,更像记忆里的那个邻家少年。手指上包扎的痕迹变得更加细致,应该是他在自己走后,又重新上药包扎的痕迹。
“我记得你是叫……黑泽栞?”他问道。
黑泽栞点了点头,阴郁的面孔上出现了柔软的裂痕。虽然昨天十分大胆地趁他睡觉时偷偷亲吻了他的脸,但其实她的内心并不满足于此——如果能扑进他的胸膛里,躲避外面的一切就好了。
“手,有点疼。”他扬了扬自己的手指,“不然打算自己做饭的。你想吃什么?”
“西瓜。”
这个答案显然是被安室透排除在答案之外的,他愣了愣,然后笑道:“好,找一家有西瓜的店。”
霞光染红了天边的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染成了金红色。街景从来都不是重点,黄昏的主角是柔软的太阳,以及并肩而行的人。
“你……”安室透想了想,侧过脸问她,“虽然并不是很确定,但是还是想问一句。你现在还会做孤军奋战的事情吗?”
发梢顺着他侧脸的动作荡在空中,近在咫尺的脸,呼吸的频率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最响的声音,还是黑泽栞的心跳。
“不做了。”她听到自己吐出三个字。
啊……不,她的本心并不是用这样冷漠的言语去回答他。
她再次张了张嘴,还没为自己找补,手就被安室透牵了起来。
“想吃顿自由的晚饭的话,就跟着我‘并肩作战’一次怎么样?”他说着,用头轻轻斜向一边。
黑泽栞知道,那个方向应该有组织派来跟踪他们的人手。
“乐意至极。”
下一秒,他们携手在米花市的街道上奔逃。金光洒下的瞬间,身上披着余辉的他们,身影若隐若现。
琴爷眼里的小栞:称手的工具,可以用来干坏事
小栞眼里的琴爷:哪来的怪物,打扰我的爱情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往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