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界,南天门。
高耸入云的巨大天门由万载白玉雕琢而成,其上盘绕着栩栩如生的天龙彩风浮雕,祥云缭绕,瑞气千条。
两侧,身披金甲、手持神戟气息磅礴的天兵神将肃然而立,如同雕塑,守卫着天庭的门户。
天门之内,仙乐隐隐,霞光万丈,一派祥和神圣景象。
突然,一道刺目的金色流光,无视天规,以超越一切的速度,如同陨星般狠狠撞入了南天门前的祥云区域。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几朵祥云撕碎,卷起的气浪让守卫南天门的金甲神将都身形不稳,骇然变色。
“大胆!何人在此放肆!”
一名神将统领厉声呵斥,手中神戟光芒暴涨,就要拦截。
然而,当金光敛去,显露出其中那道玄衣银发、面容冷峻、周身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雷霆毁灭气息的身影,以及他怀中紧紧抱着的、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凡间少女时,所有呵斥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整个南天门,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肃立的金甲神将们,脸上的威严被极致的震惊、骇然、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盯着玄宸帝君,以及他怀中那个与整个天庭格格不入的凡间少女。
帝君?
玄宸帝君?
他不是在涤尘殿静修吗,怎么会突然从下界返回?
而且,还,还抱着一个,一个凡间女子?
一个气息微弱,明显身受重伤,甚至身染污秽妖气的凡间女子?
这怎么可能呢?
帝君是何等身份,何等的尊贵,何等的冰冷无情,他怎会,怎会亲手抱着一个如此卑微的存在?还如此的小心翼翼?
神将统领手中的神戟,“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把坚硬的玉石地面给砸出一个小坑。
这声音在死寂的南天门前显得格外刺耳,却无人理会。
因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颠覆认知,冲击三观的一幕,给彻底震懵了。
玄宸对周遭无数道震惊,骇然,探究的目光,恍若未觉。
他脸色冰冷依旧,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看也不看那些呆若木鸡的神将,抱着姜离,一步踏入南天门,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涤尘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祥云深处,南天门的死寂才被打破。
“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一名年轻的天兵声音发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帝君,帝君他居然抱着个凡间女子?”
另一名神将喃喃自语,仿佛还没回过神来:“那女子身上有妖气,还有好重好重的伤!”
有感知敏锐者脸色煞白:“快,快去禀报司命星君。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啊!”
神将统领猛地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神戟,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惊惶。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整个九重天界炸开。
无数仙宫神殿中的仙官神侍,星君仙子,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议论纷纷,整个天庭都为之哗然。
涤尘殿。
依旧是万年玄冰砌成的墙壁,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幽冷死寂。然而此刻,殿内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巨大的涤尘玉池旁,司命星君脸色凝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双手急速变幻印诀,一道道柔和的星辰之力化作温润的光流,不断注入池中昏迷的姜离体内,试图稳住她急速流逝的生机,压制那疯狂肆虐的九幽蚀神妖毒。
玄宸站在池边,玄衣银发,身影挺拔如孤峰。
他脸色依日冰冷,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池水中那苍白脆弱的身影,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心口那道暗金色疤痕,隔着衣料,依旧传来清晰的灼烫感,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涤尘池水至清至纯,蕴含/着强大的净化与疗愈之力。
然而,当池水接触到姜离的身体,尤其是她肩头那片青黑色的妖毒时,却突然陡生异变。
如同冷水浇入滚油般,涤尘池水一接触到那青黑色的妖毒,那妖毒就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般,骤然变得无比狂暴起来。
无数道粘/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灰黑色气流,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从姜离肩头伤口喷涌而出,疯狂地侵蚀、污染着周围的涤尘池水。
原本澄澈透明的池水,仅仅一瞬间,就变得浑浊、发黑,发臭。
昏迷中的姜离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而脸色,也由苍白迅速转为青灰,眉心处浮现出一道诡异的黑色纹路。
没想到,那九幽蚀神妖毒,竟在涤尘神水的刺激下,开始了更疯狂的反扑。这种反扑,甚至开始侵蚀她的神魂本源。
“不好!帝君,这妖毒竟与涤尘之力相冲,这么一来,反噬更强烈了。”
司命星君脸色剧变,声音带着惊骇。
他引动的星辰之力,在狂暴的妖毒面前,如同杯水车薪,瞬间被湮灭,根本起不了一丝作用。
玄宸眼中寒光暴涨。
他猛地一步踏前,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丝精纯无比的帝君本源神力,金光璀璨,带着至高的净化意志,就要强行注入姜离体内,镇压妖毒。
然而,就在他指尖刚一触及姜离身体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古老温凉气息的暗金微芒,毫无征兆地从姜离心口深处透体而出。
玄宸的眼睛猛然睁大。
那光芒如此熟悉,竟与他心口疤痕下的悸动——同源!
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金红微芒出现的刹那,那狂暴肆虐的灰黑色妖毒气流,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开始滞涩起来。虽然依旧凶戾,但侵蚀的速度已明显减缓了。
更让玄宸心神剧震的是,当他的指尖,带着帝君本源神力,触碰到姜离那冰冷的手腕肌肤时,他心口那道沉寂的暗金疤痕,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热。
一股强烈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指尖那缕精纯的帝君神力,在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竟不受他控制地,极其自然地,变得无比柔和起来。
不再是霸道冰冷的净化,而是一种带着守护与温养意味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源源不断地渡入姜离体内。
这股力量,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般,无视了狂暴的妖毒,精准地护住了姜离那即将被毒素侵蚀的心脉。与从她心口逸散出的金红微芒内外呼应,形成了一道微妙的抵御妖毒肆虐的坚固屏障。
玄宸的身体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渡入神力的指尖,又看了看池水中因那股柔和神力的注入,而慢慢褪掉妖毒侵蚀的姜离,眼中,慢慢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力量,会对这个陌生的凡间女子如此喜欢和亲近?如此的,似乎出于本能的,想要守护她?
“宸儿......”
昏迷中的姜离,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温暖,紧蹙的眉头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丝,破碎的,无意识的呢喃再次从唇/间逸出。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再一次狠狠地砸在玄宸混乱的心神之上!
涤尘殿外,早已闻讯赶来、却被殿内禁制阻挡的几位高阶神官和仙侍,透过开启的殿门缝隙,清晰地看到了这颠覆在场所有人的一幕。
冰冷无情,高不可攀的玄宸帝君,正俯身池边,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凡女渡入神力疗伤。
专注的眼神,小心冀冀的动作,哪里还有半分帝君的威严与冷漠?
“天啊。”
“帝君他,他怎么那么在意这个凡间女子?”
“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低低的,充满了极致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吸气声,在殿外死寂的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整个九重天,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个怀抱凡间女子、流露异样情绪的帝君,彻底颠覆了过往的所有认知。
涤尘殿深处,万年玄冰砌成的寝宫,如同沉睡在时光尽头的巨大冰棺。
姜离是被冻醒的。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的海底,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游。首先感知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寒气并非仅仅来自肌肤,更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无声无息地刺入她的骨髓,缠绕着她的神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般的滞涩感。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初时模糊,只有一片幽冷的青灰色调。
穹顶很高,刻着繁复却冰冷的星辰符文,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微光,如同无数只没有温度的眼睛,静静俯视着下方。
墙壁是光滑如镜的玄冰,倒映着她此刻蜷缩在巨大寒玉榻上的身影,渺小而脆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致的“空”与“静”,没有一丝尘埃浮动,没有半分杂音,连时间在这里都仿佛凝固了。
唯有身下这张宽大得离谱、触手冰凉坚硬的寒玉榻,及身上盖着的那条薄如蝉翼、同样毫无暖意的云霞锦被,证明着这里并非绝对的虚无。
这里是哪里?
记忆如同破碎的冰面,勉强拼凑起最后的片段。
青城山浓/浊的妖雾,狡诈阴险的相柳后裔,那柄直指眉心的冰冷天罚剑,心口撕裂般的悸动与剧痛......还有,那个玄衣银发、眼神复杂到让她灵魂颤栗的身影。
玄宸帝君!
她猛然坐起身,动作牵动了肩头被妖毒侵蚀的伤口,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下意识地捂住肩头,入手是粗糙的麻布绷带,显然经过了处理,但毒素带来的阴寒和侵蚀感依日顽固地盘踞着。
清理身体里的毒素需要时间,急不得。
环顾四周,这寝殿的冰冷与空旷让她心头涌起巨大的不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太大了,也太冷了。
跟她打小生活的,四季温暖如春的神农谷,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里,空旷得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冰冷得连呼出的气息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白雾。
那些玄冰墙壁上流转的星辰符文,非但没有带来丝毫神圣感,反而像一道道的锁,禁锢着所有的生气。
这不是人住的地方。更像是一座精心打造的陵墓。
姜离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住在“陵墓”里。
这世上,把自己的寝殿打造成这样的人,肯定是个怪人。
姜离抱着薄被,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汲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目光扫过寝殿的每一个角落。
冰冷的玄冰墙壁,冰冷的玄冰地面,冰冷的星辰穹顶,冰冷的寒玉榻......
姜离有些无语,即便是研习冰系术法,也不至于把自己也打造成跟术法一样冷冰冰的呀。
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穹顶的符文和墙壁自身散发的幽光,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惨青的死寂之中。
这里,没有帷慢,没有装饰,没有多余的摆设,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除了这张寒玉榻,整个寝殿空空荡荡,纤尘不染,干净是绝对的干净,整洁也是绝对的整洁。但是,这份干净与整洁,却显得这里——毫无生机。
处在这样的空间里,一种巨大的孤寂感和被遗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想起自己在人间神农谷的那间小小茅屋,虽然简陋,却有温暖的土炕,糊着桑皮纸的窗户能透进阳光,墙角堆放着晒干的草药,散发着清苦却令人安心的气息,灶台上永远温着一壶热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
那才是人住的地方,那才是“活着”该有的味道。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唯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僵硬和心头的室闷感越来越强烈。
姜离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不能这样。
她对自己说。
她是姜离,是神农氏的后裔,是经历过妖毒侵蚀、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人。
即便身处这九重天阙的冰冷牢笼里,她也不能让自己被这死寂吞噬掉。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被,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寒气瞬间从脚心直冲天灵盖,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她强忍着,走到寝殿唯一一扇紧闭的巨大冰门前。
冰门厚重无比,上面同样铭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禁锢气息。她尝试着推了推,冰门纹丝不动,如同与墙壁融为一体。显然,没有主人的允许,她无法离开。
被囚禁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沉。
不过,她还是想搞清楚,那位玄衣人为什么要把她掳到这个地方来,还要囚禁她。
总要给个理由吧。
如果是误会,当面说清楚更好。
在姜离的认知里,是比较倾向“误会”这个说法的。
在青城地域的时候,她误会他是大妖伪装的,而想必他也是如是想,这不就是个天大的误会嘛。
现在想想,那个玄衣人如此精纯的灵力,看着也不太像大妖啊。
人家还帮自己疗伤呢,现在,她的肩上的伤都不大疼了。
她重伤昏迷,偶尔清醒片刻间,好像听说这里的人,称那位玄衣人为,玄宸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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