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柔的像羽毛，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执念，身后的音乐教室完好如初，仿佛之前的崩坏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顾淮脖颈上传来的阵痛告诉他这不是现实
他明白了什么叫“认知重塑”
戒网所正在用这种扭曲的美好幻想重新把林疏浅塑造成一个温婉可亲的钢琴老师
把他变成温顺的沈笛，将两人的关系转换为正常的师生关系
“好啊”顾淮平静的开口，落在耳朵里却是带着一丝带着腼腆，温顺的声音，那是初见沈笛时沈笛的声音
林疏浅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她的笑容更深了，她牵起顾淮的手，这次没有无形的屏障把她弹开
因为在这场重塑中，她是老师，沈笛是学生，触碰是被允许的
林疏浅牵着他走向那架完好无损的钢琴，她的手没有任何温度贴在顾淮的手腕上
“来，我们复习一下上次的曲子”
林疏浅的嘴唇贴向顾淮的耳垂用气音说着
“你很有天赋，只是还不够熟练而已”
“我们要用这首曲子拿奖的”
她的手覆上顾淮的手背，去触摸那琴键，顾淮轻轻抬手抽了出来，指尖脱离林疏浅的触碰时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蔑，仿佛拂去一抹微小的尘埃
林疏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眼神带着疑惑看向他
“林老师”顾淮笑了笑偏头露出了自己的脖子，那是一个展示脆弱的姿势，但顾淮的眼神锐利中带着戏谑
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缠的绷带，声音平稳的开口说到：“上您的课，代价似乎总是有点大”
他每一个字吐的清晰而缓慢，带着一丝疑惑砸在林疏浅身上
“还是说”
“老师您的教导方式就是这样呢？”
【评估后学员生命体征遭到威胁，暂停认知重塑程序】
林疏浅依旧朝他微笑着，闪烁的灯光和不断的翁鸣声停止了，音乐教室和林疏浅也随之消失
顾淮依旧站的笔直，深不见底的眼神看向角落里那冒着红点的监控露出一个挑衅的神情说到
“看来治疗失败了啊”
“真可惜”
【……程序错误，启动二级程序】
电子声再次响起，角落里监控的红点猛地亮了一下，如同毒蛇剧烈收缩的瞳孔
刺眼的日光灯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地板上传出刺进顾淮的大脑，戳破了现实的薄膜，将顾淮狠狠扎进了另一个绝望的时刻
呛人的尘土味，浓重的血腥味包裹住了他，记忆像翻覆的车厢一样扣在他的面前
他看到他的腿被压在座位下，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钉进了他的大腿里，血汩汩地往外冒，他的上半身被人拖拽着，腿卡在无数个堆叠的座位之间拔不出来，拉他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随后将他轻轻的放在了地上去抬那些椅子
顾淮看着他的脸说不出的熟悉，从心底漫上来的恐惧淹没了他，他想对那个人说“别过去”
“让我自己在这里呆着就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人弯腰抬椅子时胸口上挂的胸牌总是影响视线，他对着顾淮豪爽的笑了笑，摘下来递给了顾淮
他看到那胸卡上印着的名字：董青河
耳边忽然响起了许多声音，痛苦的哀嚎，难受的哽咽，无一不透露着对死亡的恐惧
他对着场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自己经历过相同的事情。
董青河吃力的一个个抬着压在他腿上的座椅，腿上压着的重量逐渐减小，顾淮这才发现他身处在一间翻到的公交车上。
公交车的车玻璃被敲碎了，董青河身材瘦小，他从窗户里钻了出去踩在外面的车厢上拽着顾淮的胳膊
顾淮的身材不算矮小，但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很瘦，董青河很顺利的把他拉了出来。
一块玻璃刺进了顾淮的大腿里，董青河本来想叫顾淮一起帮忙把其他人救出来，但看到他不断冒着血的腿还是闭上了嘴。
他胳膊带着几道血痕，董青河朝顾淮笑了笑
“你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可以报警的，我再救点人出来”
顾淮看着那节翻倒的车厢没说话，点了点头往别处走去。
他走到了董青河视线之外的地方，公交车因为司机恶意报复在一架桥上冲破了栏杆直直的冲向海里
不幸中的万幸是公交车没有如愿冲进海里，而是撞在了岸边，顾淮站在海边，身影隐在昏暗的光线中
他看着董青河的证件照皱眉，他在董青河身上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知道此时的情况是自己的学校组织研学出了事，但记忆中自己应该是因为钱不够没有去，最后看着电视上的报道冷笑。
董青河也不是他班上的人，顾淮看向那昏暗灯光下的公交车没有一点要去救人的意思
一群人渣，活着也没什么用，这是顾淮当年看到这篇报道时的想法，而此时亲眼看着这场惨剧他的想法依旧没有变。
“顾淮就是个煞星啊，克死爷爷奶奶克他爸”
“跟他一个班保不准到时候克我呢”
“谁说不是呢？你看他整天板着个脸，跟谁钱了他两百万一样”男男女女的声音响起，顾淮面无表情的听着，这种话他已经听了无数句
董青河的身影在再一次钻进车厢时便没有在出现过，顾淮回想起新闻画面上的满天火光心想
我还真是个煞星。
“顾淮？”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他的眼前闪过一处画面，此时的他身处在教室中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刚刚听到过的声音贴在他耳边
“顾淮！放学了！”
顾淮坐起身，董青河蹲在他旁边戳着他的胳膊嘟囔着什么，见顾淮起来了，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骗你的，其实没有放学”
顾淮抬手，他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顾淮瞥向他揉了揉眼睛，董青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放学后，董青河硬拉着他一起走，到了家门口董青河夸张的挥舞着双手跟他说再见
走进门顾衫吃着泡面含糊不清的问道：“青河哥今天没跟你回来？”
顾衫话音落地的瞬间，一段记忆猛地涌入顾淮的大脑里。
他看到年少的他和董青河比赛喝水，看到初中时董青河带着他跑去网吧通宵事后被皮带伺候了一顿，看到了高中时董青河因为那些话和别人大打出手
最后的画面是漆黑的河岸边，董青河咬着牙把他从破碎的车门里推出去，自己的腿却被卡住动弹不得，他让顾淮先去找别人帮忙，顾淮在他的再三说辞下去了。
等到他带着消防人员回来时看到的却是满天火光中董青河静静的趴在车门前，闭着眼，火势将他吞噬
顾淮盯着他冲向那片火海，却被消防人员拉住了，他拼了命去挣脱，消防员对他说
“我们会尽可能的救更多人出来”
顾淮不再是那副叛逆难以相处的模样，他眼睛通红不住的摇着头，顾淮看到已经有消防员将董青河救下后脱了力。
他跑到放置董青河的担架前，看着他被烧黑的腿和禁闭着的眉眼，手指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他攥着董青河的手，带着颤抖的哽咽说道
“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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