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龙庆典期间的雪顶乳茶,的确是帝都的特色,要再尝尝吗?”
白色短衫配粉色吊带长裙,祝余周盘膝坐在茶室草垫上,对沈延卿举杯示意。
青瓷盏里的乳茶泛着绵密的雪顶。
她今天依旧没穿监察司制服,长发松松挽成髻,沈延卿脑海中再次飘过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想法——私下里对方看起来真不像监察司的司长。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想婉拒:“不了,我们在入城时……”
“好啊好啊。”
人类的客气被猫猫毫不客气打断。等沈延卿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橘猫先生拽着坐下,面前还多了盏冒着热气的乳茶。
祝余周笑着往万钧碗里加了勺蜂蜜:“我这里的茶底是用真正百年老茶树的嫩芽泡的。”
万钧舀了口雪顶:“哦,是不错,卿卿你尝尝。”
沈延卿无奈地抿了口茶,**混着茶香在舌尖化开,果然比入城时喝的更醇香。
于是他真诚的夸赞:“谢谢,真的很好喝。”
祝余周眨了眨眼:“别的不好说,我这手泡茶的技艺是不是以后有机会可以开家店?”
如果按照城门口小茶铺的手艺来说,还真是可以的,但是,不可能的。
这是不可能的,他注视着祝余周。
在灵态视角中,火焰的纹路从手腕爬上脸庞,祝融之火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灼烧着这具躯壳内的灵性余烬。
该怎么样说出口,这种事情自己不说对方也当然清楚的吧。那些来路上的疑问被吞咽回去,也有轻微的不是那么温和的想法理智浮现:也许祝余周是一个比自己想象中更善于揣测人心的人。
也许面前这个人,这副面貌是对方想展现给自己的部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你能完全看懂一个人的心吗?答案是不能。
哪怕沈延卿和橘猫先生先生这种意识海相连的存在,也不能说完全读懂了对方,但是,人都是有心的。
判断一个人的方式除了眼睛来看,还有用心去感受,然后去遵从自己的内心。
“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夜晚的风从木窗钻进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茶室的铜炉里燃着甜暖的香气漫过草垫。
沈延卿听到身边人发出一声轻笑,长腿随意交叠,一块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杏仁酥在他的指尖打转。
乳茶的热气模糊了祝余周的眼神,过了一会儿,她放下茶盏:“我还以为……你会有很多其他问题问我。”
沈延卿从橘猫先生的爪子上收回视线。
“我的确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祝余周笑起来,眼底柔和,甚至带着一丝狡黠:“正好我也有想要问你的。”
沈延卿一顿,于是他又听到橘猫先生的笑声。
猫猫转着杏仁酥的手指没停,看热闹不嫌事大,非常与己无关的提议道:“哦吼~要不然,你们石头剪刀布?一人一个问题。”
跟柱国级能力者石头剪刀布,你是认真的吗,橘猫先生。
沈延卿没忍住,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自己的猫。
祝余周看着这一幕,端起茶盏遮住嘴角笑意。
到底是没有真的石头剪刀布,她抬手示意:“你先问。”
“我在监察司总部有人给了我看了一卷竹简。”
“那是藏守史,这个帝都知道诸多秘密的人之一。她也是我这么晚还要第一时间和你见面的原因。除了我,帝都有很多双眼睛已经注意到你们了,不过……”祝余周抬眼:“就算没有这一出,本就有很多双眼睛留意着我的继承人吧。毕竟,我的情况,连你妹妹都看得出来。”
“曦曦?”
“是啊,很优秀,她是我见过第二有天赋的灵能力者,比她出色的那位如今可是帝国的姬巫女。”
“我知道她优秀,可作为哥哥我其实更希望她幸福平安。”
“但你没有阻止她来帝都的决定,现在,还坚持这个想法吗?”
“嗯,我尊重她的想法。所以也想知道一些事情,祝司长,你当初真的是因为需要继承人,才不得不来到第二十一保护市,找到学姐吗?”
不是质问,沈延卿的语气是和缓的。
茶室里静下来,只有铜炉香灰轻落,混着远处机械鸢掠过的翅声。
“我的确需要一个人继承[祝融之火]的名号,也的确需要培养能顶替我,撑起第九监察司的人选。但……”
“但这个人不一定是学姐。你的弟子,也不一定是我的妹妹。”
“ [祝融之火]依靠血脉,挽岳的确是[祝融之火]唯一的继承者,但她要实在不行,祝家的旁系也并不是完全找不出承接[祝融之火]的年轻人,只是这火焰会烧得更快,带来的牺牲更多。云曦的确是意外之喜,可第九监察司并非没有天赋出众能人。她们是优解,却不是唯一解。”祝余周微笑着,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我在这样的位置,总是要有很多备案。”
“孙灿不知道这些事。”
“污染只能被封印和克制,所以即使他很出色,有一些不适合他知道的事情,我也并不会全部告诉他。”
“焰龙庆典到底代表着什么。”
祝余周抬眼,目光闪烁一下:“[归墟]不在这里,你依然看出来了,看来在第三区出现爱的羽族女王,应该与你有关。”
沈延卿没有否认,但他跳过这个问题,不想让对方怀疑自己有什么男扮女装的爱好。
“这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以帝都为核心来镇压异空间。焰龙庆典时收集众生念力,借助法阵修复‘地户’的裂痕。”
“地户?”这是一个陌生的称呼,沈延卿重复着。
“这在每一座保护市的地底深处都有一扇青铜门,你知道吗?”
沈延卿是不知道,但是他隐隐记起,在[守墓人]还不是[守墓人],在他从尚在修建的城镇逃跑之前,从地底看过那尚微完全成型的门。
“那就是地户?”
“不完全是,只有帝都的这么称呼,因为帝都的青铜门在十七年前碎掉了。”
沈延卿眨了一下眼睛,有一瞬间,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碎掉了?什么东西?青铜门吗?
可是每一座保护市都是节点,每一扇青铜门后面不应该至少镇压着一个异空间,而帝都作为整个昆华大阵的阵眼,祝余周在说,这里的青铜门,已经在十八年前碎掉了。
那为什么大阵还没有崩溃,为什么焰龙庆典还在举行,崖山依然存在。
‘这个世界濒临毁灭’——似曾相识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沈延卿轻轻抿了口乳茶,放下茶盏时动作轻缓。
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压惊,还只是想用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下沉的胃部。
“那祝司长想做的事情,和地户有关吗?”
祝余周没有立刻回答,她往铜炉添了块香饼: “在此之前,可以听我长话短说讲一个故事吗?毕竟没有什么地方比释天学院更适合回忆这个故事了。”
沈延卿没有反对的理由,哪怕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听悲剧故事的人。
好在祝余周的话,比他想象的还要简短。
“我在释天学院上学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叫陆醒。他是我的同级生,虽然我们每一届的学员不多,但比起我,他和南子算是真正的天才,尤其是他。用释天大人的话说,他就是希望,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天命之子’……”
如果说这是一个游戏的话,沈延卿会有觉得这个有趣的称呼,摆在明面上的主角,跟着故事里的主角能走到故事的结尾,游戏里的主角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只是此刻他坐在这里,只是一段终了往事的旁听者。所以,他只能安静的听,从祝余周三言两语勾勒的简单往事中勾勒出一个少年的形象。
带着些少年天才特有的骄傲自负,会在执行任务时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装酷耍帅,在不修行的下雨天,无聊到叼着冰淇淋给淋雨的小猫打伞。
他听祝余周用平和的语气讲到封印崩塌,帝都震荡,包括释天学院的学生在内的所有能力者收到同一条指令,要他们阻止从裂缝爬上来的怪物,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重构封印。
从他们深入地底杀不完的怪物,讲到大家一个个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有些不自量力,甚至从没想过真的能堵住裂缝。”现在的柱国级特殊能力者如此说道:“我那时觉得这一天就是世界末日,如果要死的话,是可以死在一起的。结果就是,我是个拖累,需要朋友用一尊武神送我出来。他有七柱神魔,监察司在封印的地户之外找到六尊,最后那段路,他没有神魔了,只能自己去。”
茶室里的香还在燃,万钧金瞳里映着烛光,没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听到一段寻常往事。
沈延卿转头和祂对视,那双金瞳里的流光轻轻晃动,没评价,也没追问,只是对沈延卿说:“茶快凉了。”
但是沈延卿喝不下去,他没有忍住,问了一个也许不该问的问题:“那时候他多大?”
祝余周愣了一下,微笑:“十七岁。”
沈延卿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要见见他吗?”
见见谁?这怎么见?
在沈延卿反应过来之前,祝余周指尖轻划颈间,星空色宝石亮起幽蓝,星星点点的光芒缓缓凝聚成一个少年的模样,周身萦绕着细碎的星火。
这具真实存在又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延续主人最后的命令,安静伫立在祝余周身边。
她轻点自己颈间的星空色宝石:“这是[八臂伏魔天],我叫他‘小醒’,原本的形态你们在第二十一保护市见过。他的每一尊神魔都很厉害,只是另外六个碎的太厉害,已经没办法看到原来的样子了。不过,它们现在的样子,你应该也见过。”
“我见过?”
“嗯。”祝余周垂下眼帘:“整个天颂都应该听过它们现在名字。[庚辰]、[九尾]、[天狼]、[追鹤]……”她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在说,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一下:“作为利益的交换,十七年前,天颂留下四具,亚美利加和不落帝国各带走一具。”
大家都是好宝宝,祝司长是个好人的,真的是好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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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一百二十四 陆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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