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被关上的刹那，罗林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蹿，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门板，警惕地盯着莱克多。
刚才被强行拖拽的惊魂甫定还未散去，他像只受惊的兔子，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眼神里满是防备。
莱克多看着他这副模样，挑了挑眉，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没再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从宽大得如同袍子般的法师袍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颗鸵鸟蛋大小的水晶球，通体澄澈，仿佛凝固的月光。球体内部并非实心，而是萦绕着淡淡的、如同星云般的流光，随着莱科多的动作轻轻摇曳，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罗林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认得这东西。
在这三个月被玛丽强行灌输的贵族常识里，就有关于魔法天赋测试的内容——这正是测试魔法天赋的水晶球。
这个世界的阶级壁垒，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魔法天赋”之上。
贵族之所以能世代占据高位，掌握话语权，正是因为他们血脉中流淌着更容易觉醒魔法天赋的因子。而绝大多数平民，终其一生都与魔法无缘，只能在泥泞中挣扎，任人宰割。
艾琳娜的身世却是这一规则的反例。
她的母亲虽是瓦伦伯爵的私生女，却因那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法天赋，从小就不受重视。
反倒是她那出身平民的父亲，竟是百年难遇的魔武双修天才，凭借惊人的天赋一路晋升至骑士长，可惜最终陨落在对抗深渊的战场上。
“孩子，过来。”莱克多的声音打破了休息室的寂静，他将水晶球放在面前的小几上，指了指球体，“来，感受其中的力量。”
罗林迟疑着没动。
他想起阿帕说过，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就是真正的艾琳娜，孩童时就测试过数次，结果都是“毫无魔法天赋”。
而他自己，虽然是个来自深渊的魅魔（至少躯壳是），理论上应该拥有魔力，可他这颗人类灵魂，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调动那所谓的“力量”。
三个月来，他偶尔能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股温热的气流在涌动，却如同身上的虱子，感受得到却捉摸不着。
“艾琳娜，快一点。”莱克多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还是你想在这站一晚上？放心，我对你单薄的身体没兴趣。”
罗林咬了咬牙。事已至此，躲也躲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莱克多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他在水晶球前站定，犹豫了片刻，才缓缓伸出手，将掌心轻轻按在了冰凉的球体上。
触感温润，带着一丝奇异的吸力。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休息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罗林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受着。
然而，除了那点冰凉的触感和微弱的吸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水晶球内部的星云依旧慢悠悠地流转，既没有变得更加璀璨，也没有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与他记忆中那些“天赋异禀”的测试场景截然不同。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过去了。
水晶球还是老样子。
罗林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熄灭了。果然，他是个魔法废柴。无论是作为人类罗林，还是作为魅魔艾琳娜，都和“天赋”这两个字无缘。
他收回手，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大人，我在儿时已经测过天赋了。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一点点的天赋。”
莱克多没有立刻说话。他凝视着水晶球里那依旧缓缓流动的星子，眉头微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却又异常笃定：“奇怪……梅里那老家伙说，我的弟子就是你。你怎么会一点天赋都没有？”
梅里？罗林愣了一下，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是莱科多的弟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没关系。”莱克多像是很快就释怀了，他拿起水晶球，随手揣回袍子里，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相信占星者的预言最终都会成真，事情总会迎来转机。”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袍角，对罗林说道：“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去永恒远山。”
说完，不等罗林反应，莱克多便转身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罗林一个人在休息室里，满脑子都是问号。
去永恒远山？干什么？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还有，他刚才说……自己是他的弟子？
罗林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去永恒远山？离开瓦伦伯爵府？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不用再面对玛丽那张冰块脸，可以不用再穿着勒死人的礼裙，可以不用再为了一口吃的偷偷摸摸了？
更重要的是……弟子？学习魔法？
罗林的眼睛亮了起来。
魔法啊！那可是只存在于小说和电影中的东西！
如果他真的能学会魔法，是不是就能摆脱现在这种身不由己的境地？是不是就能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拥有一点自保的能力？甚至……像那《哈利波特》里那样，骑着扫帚满天飞？
一想到这里，他之前因为水晶球测试失败而产生的沮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期待。
晚宴后续的时间，罗林过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敷衍地应付着玛丽投来的询问目光，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盘算着明天该带些什么东西离开伯爵府，想象着学习魔法的场景。连餐桌上那些诱人的食物，都暂时失去了吸引力。
宴会刚一结束，罗林就被管家请到了瓦伦伯爵的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和旧书的味道，瓦伦伯爵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脸上带着一种罗林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惊异和审视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着罗林，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在这位外祖父眼中，艾琳娜从来都只是个没什么用的“筹码”——没有魔法天赋，母亲身份低微，唯一的价值就是那张继承了母亲美貌的脸。
可现在，莱克多大人竟然要收她做弟子？
瓦伦伯爵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艾琳娜，莱克多大人刚才跟我说了，从明天起，你就是他的学生了，要跟随他一起学习魔法。”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这是天大的机缘，你要好好把握。记住，无论你将来学到什么程度，都不能忘记自己是瓦伦家族的人。家族的荣耀，需要你去维护。”
罗林心里翻了个白眼。家族荣耀？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表面上，他还是顺从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应道：“是，外祖父，我记住了。”
瓦伦伯爵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罗林关上门，立刻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差点被沉重的裙摆绊倒。
“阿帕！阿帕！”他压低声音，激动地呼唤着，“我要去学魔法了！我要离开这里了！”
【唧唧！我听到了！】阿帕从他胸前冒出来，粉色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发亮，【太好了罗林！终于不用再看玛丽的脸色了！】
兴奋过后，一丝担忧涌上罗林的心头。
他看着阿帕，小声问道：“阿帕，那个莱科多……他可是八阶大魔法师啊。你说，他会不会看穿我的伪装？毕竟，我刚才测试魔法天赋，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会不会起疑心？”
魅魔按理说应该是有魔力的吧？自己这副“毫无天赋”的样子，会不会很可疑？
【唧唧，放心啦！】阿帕晃了晃圆脑袋，语气十分笃定，【九阶以上的圣魔导都未必能看穿你的伪装呢！你忘了？你是剥离了原来的灵魂，附到艾琳娜身体里的。真正的艾琳娜早就随着她母亲一起去了，现在的你，就是艾琳娜。】
阿帕顿了顿，继续解释：【而且这三个月来，你的灵魂和这具身体融合得越来越紧密，气息早就浑然一体了。别说他一个八阶大魔法师，就算是深渊里的那些老怪物来了，不仔细探查，也绝对发现不了异常。至于魔法天赋……嘿嘿，魅魔的力量体系和人类魔法师本来就不一样，测不出来才正常呢！】
听阿帕这么一说，罗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亮，嘴角忍不住上扬。
魔法！永恒远山！新的旅程！
不管那个莱克多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那个预言是真是假，对他来说，这都是一次摆脱枷锁的机会。
他，罗林，前·社畜，现·男魅魔卧底，即将踏上魔法学习之路！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他忍不住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这个世界就算不毁灭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他学会魔法，自由自在地活着就行！也许他还能通过学习到的魔法找到回到自己那个现实世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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