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因为满心的期待而显得不再漫长。贺长青几乎没怎么合眼,看着舷窗外变幻的云海和逐渐显现的异国大陆轮廓,心跳随着飞机的下降而不断加速。
飞机平稳降落在法兰克福机场。通过海关,取好行李,贺长青推着行李车,跟着人流走向接机大厅。越靠近出口,她的脚步越快,心跳也愈发急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视线在接机的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根柱子旁。
魏林樾就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羊毛大衣,围着那条她织的、针脚有些歪斜的灰色围巾,身姿依旧挺拔。他似乎清瘦了一些,下颌线更加清晰,但精神看起来很好,眼神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出口的方向,在熙攘的人群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所有的喧嚣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贺长青松开行李车,几乎是跑着冲了过去。魏林樾也大步迎上前,张开双臂,将她结结实实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真实的、带着寒意的空气和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他的手臂用力地环着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贺长青也用力回抱着他,脸深深埋在他温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七个小时的时差,一百多个日夜的思念,都在这个扎实无比的拥抱里得到了慰藉和补偿。
“累了没有?”他在她耳边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贺长青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声音闷闷的:“不累。看到你就不累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良久才微微松开她,低头仔细打量她的脸,指尖轻轻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骗人。明明没睡好。”
他的语气带着熟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贺长青抬起脸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重逢的喜悦和一点点水光:“就是想早点见到你嘛。”
魏林樾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用指腹极轻地擦过她的眼角,然后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车:“走吧,车在外面。”
他推着行李车,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穿过机场大厅。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力道沉稳,驱散了异国他乡带来的最后一丝陌生和不安。贺长青跟在他身边,时不时侧头看他清晰的侧脸,心里被巨大的幸福和踏实感填满。
他开来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干净整洁。他细致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甚至俯身帮她系好安全带。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带着他特有的、沉默的体贴。
车子驶出机场,融入欧洲的高速公路网。窗外的风景与国内迥异,开阔的田野,远处的森林,以及风格独特的欧式建筑。贺长青好奇地看着窗外,兴奋地指指点点。魏林樾一边平稳地开着车,一边简单地为她介绍着沿途的地标和风土人情。
他的声音平稳,思路清晰,对路线极其熟悉。贺长青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那最后一点点关于那本医学书的疑虑,早已被重逢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看,他一切都好,只是更瘦了些,肯定是工作太忙了。
魏林樾的公寓位于海德堡一个安静宜居的社区。房间不大,但一如他以往的作风,收拾得整洁有序,窗明几净。书桌上放着几叠整齐的资料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厨房里的用具简单却齐全,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处处透着单身男性住所的简洁和一丝清冷,但因为她带来的大箱小箱的礼物和特产,瞬间增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你先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魏林樾把她的行李搬进卧室,“我去准备点吃的。” “我不累!”贺长青精力充沛,跟着他钻进厨房,“我来帮你!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打开行李箱,献宝似的拿出各种真空包装的卤味、调料、甚至还有一小袋米。 “你看!老干妈!火锅底料!还有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挂面!我还带了米,可以给你煮粥……”
魏林樾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接过那些承载着家乡味道和她的心意的食物,仔细收进橱柜:“好。谢谢。”
简单的午餐后,或许是时差开始发作,或许是终于放松下来,贺长青真的感到了倦意。魏林樾让她去卧室休息。卧室的布置也很简洁,但床铺柔软舒适,枕头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她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其深沉安稳,直到傍晚才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多盖了一条毯子,卧室门虚掩着,外面传来轻微的键盘敲击声。
她悄悄起身,推开一点门缝。只见魏林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他戴着眼镜,神情专注,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似乎正在处理工作。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没有发现她醒来,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贺长青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这幅画面。工作中的他,总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专注而迷人的魅力。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处理完了一个段落,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正好对上她含笑的目光。 “醒了?”他摘下眼镜。 “嗯。”贺长青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忙完了?” “暂时告一段落。”他很自然地揽住她,“饿不饿?晚上带你去吃一家很地道的德国猪肘店。” “好呀!”
晚餐的氛围轻松愉快。餐厅里烛光摇曳,氛围温馨。魏林樾熟练地用德语点餐,并向她介绍着每道菜的特点。猪肘外皮酥脆,肉质软嫩,搭配的土豆泥和酸菜也十分美味。他们喝着黑啤,聊着天,分享着分别这段时间里更多细碎的见闻和趣事。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夜晚的海德堡宁静而美丽。古老的建筑在灯光下散发着历史的韵味,内卡河水静静流淌。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石板路上,偶尔低声交谈,享受着这难得的、真实的并肩时光。
回到公寓,贺长青终于有机会拿出那个准备好的小相册。魏林樾一页页翻看着,里面是她拍的家里的绿植、她做的失败或成功的菜肴、她和朋友聚会的笑脸、窗外四季的变化……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着一两句简短的话,记录着当时的点滴心情。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照片和字迹,眼神专注而柔和。 “喜欢吗?”贺长青有些期待地问。 “嗯。”他合上相册,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很喜欢。谢谢。”
他的拥抱温暖而有力。贺长青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觉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是值得的。远隔重洋的担忧和偶尔的疑虑,在此刻烟消云散。他们真真切切地在一起,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异国的第一夜,在相拥而眠中安然度过。窗外是陌生的星空,怀里是世界上最熟悉的温暖。贺长青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重逢的喜悦,如同海德堡温暖的日光,驱散了所有阴霾,照亮了他们对未来更多美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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