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的冬天彻底降临,圣诞节和元旦接连而过。节日期间,两人隔着屏幕一起“云庆祝”了新年。魏林樾那边的圣诞市场热闹非凡,贺长青这边的跨年晚会喧嚣璀璨,他们分享着彼此世界的节日气氛,约定着下一个一定要一起过的年。
新的一年似乎带来了新的气象。魏林樾参与的项目传来了好消息,他们的一个阶段性成果在国际知名的学术期刊上成功发表,魏林樾的名字赫然在列,虽然并非第一作者,但对他这样的年轻研究者来说,已是沉甸甸的资历和肯定。
贺长青得知这个消息时,比他自己还要兴奋。 “太棒了!魏林樾!我就知道你一定行!”视频里,她几乎要跳起来,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屏幕那端的魏林樾,脸上也带着难得的、清晰可见的愉悦,虽然语气依旧克制:“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下一个阶段的挑战更大。” “不怕!反正你最厉害!”贺长青毫无保留地给予肯定和鼓励。她为他事业的每一步进展而感到欣喜,这让他们暂时的分别更具有了意义。
工作的顺利仿佛也驱散了贺长青心中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迷雾。她更加确信,之前那些微不足道的“小迷糊”纯粹是因为压力所致。看,现在项目取得突破,他不是立刻就恢复成那个无所不能、逻辑清晰的魏学神了吗?
他们开始更具体地讨论贺长青年假的安排。这次,她计划停留更长时间,并且想去更远的地方旅行。 “我们可以去北欧看极光!”贺长青兴致勃勃地搜索着攻略,“或者去南法晒太阳!” “好。我来做行程规划。”魏林樾一如既往地接过重任,“北欧冬季路况复杂,需要更详细的准备。” “嗯嗯!都交给你!”贺长青对他百分百信任。
一个周末的下午,贺长青在家做大扫除。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着细小的尘埃。她整理着书架,忽然发现了一本之前买来却没看完的德语入门教材。看着封面上“Deutsch”的字样,她心血来潮,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她翻开书,找到几句最简单日常的问候语和情话,对着手机软件反复练习发音,磕磕巴巴地录了一段短短的语音消息发给他:“Guten Tag! Ich vermisse dich!”(你好!我想你!)
发过去后,她想象着他听到她蹩脚德语时的反应,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他可能会无奈地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发音?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她继续打扫卫生。过了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响起。她拿起一看,是魏林樾的回复。不是预想中的语音纠正,而是一行文字: 【?】一个简单的问号。
贺长青愣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诧异。他没听出来?还是没点开听?这不像他。他对细节的关注度一向极高。
她正准备打字问“你没听语音吗?”,第二条消息紧跟着过来了: 【刚才在忙,稍等。】
哦,原来是在忙。贺长青释然了,放下手机,继续擦桌子。
几分钟后,魏林樾的语音通话请求直接拨了过来。贺长青接起,那边传来他清晰沉稳的声音:“刚才在处理一个数据,没及时听。怎么了?那条语音是?” “你听听看嘛!”贺长青带着点小得意和小紧张。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显然他在播放那条语音。然后,她听到他低低的笑声通过电流传了过来,很轻,却带着明显的愉悦。 “听到了?”她问。 “嗯。”他的声音里笑意未褪,“发音……很有创意。” “喂!我是认真的!学了好久呢!”贺长青假装嗔怪,心里却因为他笑了而开心。 “意思是对的。”他肯定道,然后,用极其标准流畅的德语,将她刚才那句磕磕巴巴的话重复了一遍,低沉悦耳的嗓音说着异国的语言,有种别样的魅力,“Ich vermisse dich auch.”(我也想你。)
之后,他又耐心地教了她几句更简单的日常用语,纠正了她的发音。整个过程自然无比,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带着问号的迟疑从未发生过。
贺长青完全沉浸在和他学习语言的乐趣中,将那瞬间的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那么忙,偶尔没及时听语音太正常了。而且,他不是立刻就打回来,还夸她“意思对”了嘛!
周末和周晓薇视频聊天时,贺长青随口提起这个小插曲,语气是带着甜蜜的抱怨:“你说他是不是工作狂?我发条语音过去,他先回个问号,说在忙数据,过会儿才打回来听。” 周晓薇在屏幕那头翻了个白眼:“大姐,你这恩爱秀得有点凡尔赛了啊?人家顶尖科学家,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比喻意义上),忙起来没立刻听你语音不是很正常吗?后来不是立刻打回来还教你德语了吗?这你还不满意?要求太高了吧!” 贺长青被她说得笑起来:“也是哦。好像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就是!知足吧你!我家那个我发十句他能回一句就不错了!”周晓薇吐槽道。
朋友的再次“认证”,让贺长青那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她甚至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和粘人了。他事业正在上升期,自己应该给他更多的空间和支持才对。
于是,在接下来的通讯中,她更加注意不去打扰他工作,分享的日常也更加简洁有趣,努力做一个更“懂事”的女朋友。魏林樾的回应似乎也因此更加及时和稳定,两人之间的互动恢复到了之前那种高度默契和顺畅的状态。
冬去春来,气温逐渐回升。贺长青开始着手办理第二次探亲的签证。这次她打算申请更长的停留时间,材料准备起来也更繁琐一些。其中需要魏林樾提供他在那边的居住证明、资金证明等一系列文件。
她将所需文件的清单发给他,叮嘱他方便的时候扫描发给她就好。魏林樾回复得很快:【收到。明天发你。】第二天,她收到了一个压缩包。解压打开,里面是整理得清清楚楚的PDF文件,命名规范,一目了然。她需要的文件都在里面,一份不差。
工作效率真高。贺长青心里想着,开始逐一核对文件内容。居住证明、银行流水、项目资助证明……一切都准确无误。直到她打开最后一份文件——研究所出具的在职证明信。
信的内容很标准,说明了魏林樾的职位、访学期限、收入情况等,措辞严谨,盖着研究所的官方印章。落款处,有导师的电子签名。一切看起来完美无缺。
贺长青的视线扫过签署日期处——那里打印着一个日期。
她的目光在那个日期上停顿了半秒。
日期,是去年的。
是去年申请签证时,用的那份证明信的日期。他发错了文件。
这……贺长青眨了眨眼。这太不像魏林樾了。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把过期的文件发给她?他做事一向精准得像钟表。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发错了,一条新消息先跳了出来。来自魏林樾: 【抱歉,刚才发的是旧文件。已重新发送,请查收。】紧接着,一个新的压缩包传送过来。
贺长青下载,解压。这次的文件里,那份在职证明信的日期,赫然是今年的,新鲜出炉。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学霸也会忙中出错啊。她回复道: 【收到啦!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被研究所开除啦(开玩笑的)!】魏林戉回复:【手误。见谅。】
对话就此结束。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贺长青甚至觉得他主动发现错误并立刻更正的行为,反而体现了他一贯的严谨。她很快将这件事忘在脑后,开始专心整理签证材料。
她不知道的是,屏幕那头,魏林樾看着重新发送成功的提示,缓缓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手指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电脑桌面上,两个并排的文件夹,一个命名“旧”,一个命名“新”。他刚才差点就发送了错误的那个。
这不是他第一次需要依靠这种极其严格的分类和命名规则来确保不出错了。一种冰冷的、细微的战栗,再次无声地爬上他的脊背。但他很快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无用的情绪压下去,继续投入到未完成的工作中。
窗外的海德堡,春日阳光正好。无人知晓,某些精密运转的齿轮内部,一颗微小的尘埃,正试图撬动巨大的惯性。但这颗尘埃实在太微小了,微小到,连最亲近的人,都尚未察觉其坠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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