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的什刹海，没有想象中的冷清，反而年味十足，处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袁朗和成才不紧不慢地在什刹海边走着，入冬的水面已经被冻上了，不少年轻人正在冰面上玩耍。与冰面相对的另一侧，则是富有年代感的建筑群。
街道旁，树荫下，不少下棋的大爷围坐一群，拿着暖炉抽着烟。不远处，一个孩童正拿着弹弓对着树上的灯笼瞄准。
成才不由得笑道：“我小时候，也老拿着个弹弓对着东西瞄着，小鸟，蟋蟀，田鼠，啥都瞄。”
“目标明确，小时候喜欢弹弓，长大了喜欢枪械，这点倒是没怎么变。可是，这么好的技术，不肯去我那片南瓜田啊。”
“南瓜？免了吧。我还是想好好做个人。”
“诶对了，刚才没问你，你在后海做什么兼职？”
“在清吧弹吉他，收入不错，还挺清闲的。”
袁朗有些诧异，道：“你还会弹吉他？”
“兴趣爱好，想着反正有时间，就学了学。”
“你的兴趣倒是挺广泛的，机械、电子信息、枪械，现在还有吉他，你还对什么感兴趣？”
你。
成才看着袁朗，却不敢说出心中想着，只是淡淡地道：“太多了，尤其是到了这外边，北京，偌大一个城市，真是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可这样的地方也充满了诱惑，成才，你的心很稳，我看得出来。”
成才抿着唇笑了一下，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你应该常来北京吧，我想你也不需要什么向导，这三天我陪着你到处走走就是了。”
“来的次数是不少，但大多都是来去匆匆，哪有时间像这样闲逛，那群南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嫉妒死我这三天的奢侈人生。”袁朗习惯性地往身上摸烟，却摸到了不属于军装的衣料质感，他似乎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既不在特种基地，也没带烟出门，于是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手。
成才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袁朗自然也察觉到了成才的目光，袁朗突然耷拉下嘴角，做了个可怜的表情。
“出门走得太急，没带烟。”
“少抽点吧，抽烟对身体不好。”成才不自觉地带上了关心的语气，那语气很温柔，温柔地让袁朗一愣。
袁朗突然发现，成才好像对自己有着别样的包容，从上回第一次见面就让他进了宿舍，到今天被他从火车站截胡，也毫无怨言。是成才的个性就是这样随和容易相信人，还是如成才所说，因为自己是军人，并且认识许三多的缘故？
袁朗这样想着，也就问出了口：“你对谁，都这样信任吗？”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成才却沉默了很久，久到袁朗几乎以为成才不会回答的时候，成才开口了：“不是的，信任这种天赋，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我就没有。我信任你，只是因为我找不到什么理由不信任你。”
“噢？”袁朗眉毛微挑，等待成才继续说下去。
成才的眉头紧皱着，他在思考的时候，眉头就会不自主地皱起来，他继续道：“你是军人，甚至是这么年轻的中校，你很优秀，却能来找我两次，我很意外也很震撼。第一次在靶场的时候，我就被你的枪法折服了。而第二次你穿着野战服，还受了伤，却能开一百多公里的车来找我，所以我找不到理由不信任你。”
袁朗缓缓叹了口气，很快在空中形成了一团白雾，他道：“成才，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冷静，还要心思缜密。我很好奇，再和你呆下去，我还能发现什么。”
“三天时间，好好把握吧，袁朗。”
成才说出袁朗二字，他很少说这两个字，他大多数的时候只是叫他队长，偶尔和吴哲调侃的时候还会用上烂人的称呼，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眼。
两个字眼，一个名字，袁朗，那是他心中的刺。
扎得太深，痛得太久，拔不起来了。
“还没到吗？你兼职的地方。”
“快了，前面就是。”
进了清吧，成才熟稔地到吧台放下了背包，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
老板娘正在擦杯子，看到成才不禁有些诧异，她道：“成才，你上回不是说放假回去了吗？怎么还在北京啊。”
“爱姐，我这不是带朋友来给你捧场嘛。这是我朋友，袁朗。”成才微笑着，又对袁朗道，“这是清吧的老板娘，爱姐，人很好的。”
爱姐打量了一眼袁朗，笑着对成才道：“真会夸人，诶，这身是你的衣服吧，我看着眼熟。”
“是。”成才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被观赏的袁朗显得大大咧咧，眼睛四处看着清吧的环境，像是要分析透彻这里的地理环境。
爱姐挑眉笑道：“看来是很好的朋友，行了，这顿我请，这可是你小子第一次带朋友来我这儿。”
成才有些局促，快速道：“这怎么行，说好了我来捧场的，怎么能让你请客。”
“行了，一会儿上台多弹几首歌给爱姐我听听。”说完，不由成才再说，将一把吉他扔到他怀里，“不是你平时用的那把，但是音感着实不差，你今天就用这个吧。”
话已至此，成才只好答应了，又咧出了笑容道：“诶……好，谢谢爱姐。”
袁朗跟着成才，在离表演台很近的一个位置坐下，看着成才点了些店里的特色小食和两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才道：“这里环境不错，我以后退休了，也在这附近盘一块地养老得了。”
成才在脑中过了一遍这句话的可实现概率，道：“再拉上你那帮战友？”
“对，再拉上我那帮战友。”袁朗笑道，“到时候店铺的牌子上就写着，南瓜铺子。”
成才想，队长就是这样，到哪儿都想着他那一亩三分地的南瓜田和上面茁壮成长的南瓜们。
南瓜们每天都能感受到来自队长口中的好天气，虽然不时抱怨着，可他们很快乐，近乎是单纯到了极致，他们的日常是训练、训练和训练，偶尔的娱乐是捉老A，不久之后会多一项帮锄头除草施肥的事项。
南瓜们随时都在准备迎接战争，不死就是又一次的胜利，零伤亡，也是队长最常挂在嘴边的词汇。为了做到这三个字，大家都在努力。能够全须全尾地离开老A，不容易，大家早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只是依旧难以承受。
离开，死亡，这样的字眼，成才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次，感受确实不怎么好。
吉他声慢慢响起，袁朗的第一天休假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睡的是成才的宿舍，宿舍只剩下成才一人，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成才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床铺让给了袁朗，自己睡在了胡天的床上。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了天an门，天还未亮就直挺挺在站在那儿等着，一直到国旗升起。
成才还是第一次看天an门的升旗仪式，他挺着胸脯，比着敬礼的手势，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钢七连入连仪式的时刻。
他知道他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嘶吼着，叫嚣着。
接着，他们逛了故宫、毛-主-席纪念馆、天坛还有恭王府……两人真的就像是来北京的游客，走走停停，成才还把二哥谢子商留在宿舍的相机拿了出来，给袁朗拍照。
第三天，他们去了颐和园，圆明园，最后趁着夜色还去了王府井，吃了地道的新疆烤馕和大份的大盘鸡。
第四天也就是最后一天，袁朗换回了军装，他起得很早，他刚起身，成才也起了。
袁朗一看，轻声道：“你再睡会儿，这儿去西站的路，我熟，你啊就别起了。”
成才抿了抿嘴，道：“一起吧，我本来也该走了，东西之前都收拾好了。”
“行。”
那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打了进来，袁朗站在下铺的书桌旁，成才还坐在对铺的床上，带着些睡意，袁朗想，真该拿个相机把这一刻拍下来，总算不是一副绷紧了的状态对着他了。
今天已经是他们相处的第四天了，这，算不算是做人的失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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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南瓜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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