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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血族是一个随着季节迁徙的族类,他们惧怕高温和太阳,每到夏天来临就会举家迁徙到城市最北边的疾雪山庄。

疾雪山庄坐落在一块大草坪的高处,有一条山毛榉林荫道攀延向上,一到秋天便会落叶,转眼间又覆满了雪。比起黑塔别墅,疾雪山庄才是一个血族适合居住的地方。

而他们目前所在的黑塔别墅则更像是一个小型提炼所,墙壁漆黑,屋顶陡峭,带着同血族名称相配的肃杀气息,里面住着家主的直系儿孙,至于血族旁支的其余优秀子弟则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

林音和越过城市,回到黑塔别墅时已浑身湿透,她推开大门后绕过一道弯,往楼上走时抬眼看见了坐在餐桌上的老家主。

他双手交握在桌前,脸如刀削,鹰眸冷冽地看着林音和。

底楼只有他们两个人,林音和立在台阶上半晌,回头看着他:“恭喜你,温蒂,苦练这么久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坐上了家主之位。”

温蒂,是他的乳名,已经很久不再被人唤起。

温蒂抬眼看着她,并没有像其余血族那样在意称呼的事情。

“谢谢。”他低声说。

两人沉默片刻,温蒂笑了一下,说实话他那样同一个表情维持太久的人突然笑起来有些滑稽:“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谢谢。”林音和原本想这样结束,但看着温蒂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又道,“其实没有,你问这个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温蒂望着林音和的脸,随后又低头看向手上的戒指,低低一笑。

“跟你一样,其实也没有,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我发现这几天看着你,我时常会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

“年轻时候的事情。”林音和停顿片刻,脑海闪过那些血族孩子在疾雪山庄草地上放风筝的情景,一时有些感慨,但她还是同温蒂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具体的事我已记不清,但我知道你们当年还没有如此落魄。”

温蒂闻言失声而笑,这让他像是活了过来,脸上神采都添了许多:“当年,当年我们都以为那只是血族辉煌的开始,到现在看来不过只是血族跌落深渊时扎进自己喉管的利齿。”

利齿,这个词让林音和想起了简江行。她当然知道区区灵族还不会让血族如此哀愁,但为了摸清血族对灵族的态度,她不好直接故作聪明说太多。

于是她问:“是因为灵族?他们在商界上分走了你们的金钱和利益。”

“嗬嗬。”温蒂低笑了两声,“比起我们,还是人类更在意这个。”

不知为何林音和竟松下一口气,她看着温蒂,正欲开口安慰几句。

温蒂见状笑笑:“但我们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简江行他最近风头太盛了,到时候还要请你帮我们和他联姻。”

林音和想起方才狮冕古堡温澹生的话,很快明白血族心里酝酿着什么样的阴谋。

她忽然不想安慰温蒂了。

温蒂苦笑一下:“你别怨我,也别想拒绝,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说完,又添了一句,“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都是借口,这些人总喜欢找一些迫不得已的理由。

林音和冷淡地点头,转身朝楼上走。

她上楼换下湿衣服,低头看时,发现腹部正在脱痂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得浮肿。她用手指挑下一些破皮,随后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但她没走几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踉跄着扶住门框。

浴室漆黑一片,余光察觉暗处有红光一闪而过,她敏锐捕捉到后,混沌的意识一振,猛地抬眼,却发现那抹红光来自她镜子里的眼睛。

一双快要燃烧起来的赤瞳。

她注视着,不用分辨都能看出那视线里带着嗜血的**,像她曾见过的所有濒临失控的血族。

四肢百骸带着虚无的痒,犬齿冒出尖刺迫切地想要扎进血管,这种本能将她折磨得刺骨挠心几乎要失去理智。

周围所有都化成一团虚无的雾,在雾中她嗅觉无比清晰仿佛进入了独属她的狩猎场。理智被四面八方袭来的血液气息拉扯着,让她一次又一次咽下疯狂分泌的唾液。

别墅外一条街上,路过了一条摇着尾巴的狗,它的血带着苹果的香气,但嗅起来又混着一点臊腥。

别墅远处的一栋大楼,里面住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类,数不清的血液交织在一起,混乱又泥泞让她有些头晕。

而更远处,她嗅到了一抹温热中带着青草香的血,像阳光下的覆盆子,又杂着一点迷迭香的灼热迷离,很好闻的气息。

好闻到让她一瞬间想要放弃所谓的道德伦理。

那抹气息正朝黑塔别墅所在的方向过来,林音和几乎想要直接翻窗下去将那人血管咬破。

她猛地推开窗,低头便看见了简江行。

简江行也望着她,清明的黑眸让她的心静了一瞬。

紧随其后的是恐惧,一种对失控的恐惧,她的理智疯狂抗议着,告诉她,她不想在有一天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被吸干的死人。

那种恐惧捏着她的心脏,让她想起两年前刚到格拉时,那个在刑场上被活活烧死的血族。

她曾旁观的命运,终于有一天落在了自己身上。

林音和看着简江行,猛地合上窗户,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被褥隔绝了一些血液气息,但微乎其微,她还是能感觉到简江行在楼下的行动轨迹。

他的血液在沸腾,那对林音和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气息因此充斥着整栋别墅每一个角落。

林音和只能把指甲嵌入伤口,才堪堪保证自己不会退化成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

可那气味离自己越来越近,将她包裹着,整个世界除了越发浓郁的血气,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就这样窝在床上里不知过了多久,被子被一股大力掀开,凉意瞬间裹住她高温发烫的身体。

比合欢散还要让人神魂颠倒的香气争先恐后涌进她因闷热张开的毛孔里。

她没动,她不敢动,只望着简江行。

简江行见她瞪着自己,攥紧了拳,冷声说:“林音和,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被他们派来的奸细。”

林音和没吭声,咬紧牙,胸膛剧烈起伏着。

简江行自嘲地冷笑一声:“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求回报地对我好,林音和,你就是一个骗子,真是难为你和我做戏这么久。”

林音和真想张口骂他是不是有病。

可根本不行,她看着那还挂着雨露的脖颈,针管般冷硬的尖牙几乎要破唇而出。

简江行还在那儿冷笑,红唇开合不住说话,血液狂涌着几乎淋在林音和身上:“怪不得你复活后不来找我,原来这就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一定很开心把我耍得团团转吧。”

林音和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简江行站在床边说着话,但身影却逐渐变成一朵雨露中怒放的玫瑰。

那只玫瑰娇艳欲滴地张着嘴,叽叽哇哇说着话,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不快点把他从花丛中折下。

林音和红着眼眶,艰难地扯起被子,将逐渐怪异的变化隔绝在外。

简江行却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话也不说了,直接冷笑一声再次把被子掀翻:“林音和!”

他厉声吼着,将她脖子掐住,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们不就是想要算计我吗?不就是想和我联姻吗?我成全你,林音和,我什么都成全你,但你记住了,我简江行不是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的角色!”

林音和被大力掐着,也不再担心会突然冲上去吸死简江行。

她看着眼前这个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慢慢扯起一个冷笑,声音像淬了冰。

“你以为你是什么角色,被人捧在心尖上的宝贝?未免太可笑,如果不是因为要算计你,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脏东西。”

简江行压在她脖颈的手猛地收紧,他双眸暗沉,带着一身扑鼻香气压下去:“林音和,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他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我今后会让你知道,到底谁看谁才恶心。”

简江行双眼锐利,林音和被猛地刺痛,双耳轰鸣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掉了。

等再清醒过来,简江行被压在地上,而她吸吮着血液如久旱逢甘霖。

那两根针管般的冰冷尖牙刺进动脉不用想也知道很疼,林音和看清现状后猛地将他推开,起身朝后退去。

简江行被摔在了墙上,他捂住脖子,脸上沾了几滴血,撑起肩膀狼狈笑着,像一个厉鬼:“你完了,林音和,你吸了我的血,今后就只能受制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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