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耆女的身体一直用鸾鸟族的灵泉制成汤药维系着。
一毁尽毁,竟不想这烈心果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但使鸾鸟覆灭,连累耆女,还使画镜司一脉跟着遭殃。
若芜恍然醒悟,约莫就是由此时开始,事态逐渐失控,最后引发了那灭顶之灾。
眼瞧着君泽的脸色变得不太好,若芜直感不妙,急道:“幸二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怎么会牵扯上天族!
若芜感觉自己又走错地方,里外不是人,这幸二长老说话又是云里雾里叫她听得着急。
幸二长老淡淡道:“仙子莫急,此事与仙子无关,但那些嵝羊,确是从天边来的,不过,若不是有人引路,嵝羊怎么寻到绝壁上来。”
若芜正心惊肉跳,却听峰回路转。
幸二长老:“大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殿外走出一个文雅少年郎,正是幸偃。
他十分安静地踏入殿中,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仿佛无人在意的小苦瓜,声音也没什么气势地道:“二长老!我从未做过不利于本族的事,还望二长老明察。”
幸二长老:“只有大公子在时,那些嵝羊才会跟随而至,此当如何解释?”
幸偃的声音没什么底气:“我不知道,但我绝对没有做!”
幸二长老:“大公子,本族虽不崇尚男子,但这些年族母待你如何,你当清楚。”
平日私下议论也就罢了,如今当众听了这话,幸偃地脸色忽地发白,嘴唇委屈的打颤:“我、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做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头埋进地上的幸羽猛地捂住耳朵,念念有词的听不清在嘟囔什么。
若芜听得头大:“诸位,不如先找找救治胎蛋的法子,再来追责!”
这么追究推诿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君泽尤其担心耆女,双目沉冷:“有什么灵植能代替烈心果?”
幸二长老暂且停下对幸偃的讨伐,回答道:“烈心果独独生于区凤山崖顶峭壁,除非它重新生长出来,否则鸾鸟一族,尽断于此。”
这便是没法子了,只能眼睁睁等死?!
若芜头疼的晃了晃脑袋!
重新生长。
尽断于此。
瞧着君泽渐渐赤红的双目,若芜在心里不断重复那句话,模糊的思绪一闪而过。
除非它重新生长出来……
重新生长出来!
若芜忽抬头道:“烈心果生长的地方在哪里?!”
她语气急迫,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笃定!
君泽瞬间看向她,方才被愤怒和死寂鞭笞过的眼瞳,微微震动,再次燃起光亮。
幸二长老眼睛眯成一条缝,细细打量若芜。
这小姑娘瞪着圆眼,同样也在审视她。
半晌,妇人迫于妖王施压,对外悠扬道:“长红,带君泽大人和仙子去高地。”
说完便转身幻回鸾鸟之身,飞上立柱悬卧。
高高挂起一如方才进殿时的模样。
若芜不以为意,她是个外族人,来这里是为解决问题,而不是寻求尊重,她压根不在乎妖族怎么看她,她只在乎画镜司的结局是否改写。
不过,她明面上是与君泽一条船上的,妖族子民不卖她面子,等同于下君泽的面子,以至于他现在脸色也不好看。
这么一想,君泽这妖王做的憋屈,倒不如沧昱威风。
若芜忽然有些同情他。
外头那引路少女应了一声,却不进殿,只扬声传进大殿:“两位大人请跟我来。”
抱着脑袋的幸羽,听到那少女声音,猛抬起头,满眼血丝抓狂道:“长红!干嘛不进来!连你也躲着我是吧!好好好一个个翅膀都硬了……”
那叫做长红的少女却没再吱声,若芜不再耽搁,拉住君泽往外奔。
幸羽的狂怒被远远甩在身后。
君泽瞧着那清瘦指骨,拽着他就快要跨出殿门,身形一顿,顺势将人拉住,声音极低:“你打算做什么?”
若芜方才神经紧绷,这时对上那双柔亮黑瞳凝着她,似要将她里外看穿,忍不住打趣:“你不知我要做什么,竟敢帮我?”
君泽眉头紧锁。
若芜仿佛猜到他所想,难得正色:“我不会让耆阿姐出事的。”
毕竟事关画镜司一脉生死,她怎敢胡来。
不知君泽信还是不信,若芜只觉手上一凉,君泽拉下扯在他袖子上的手,牵在手心,拉着她迈出大殿。
手背寒意转暖,若芜心头微跳。
一踏出殿外,便见到幸长红缩头缩脑躲在一道柱子后面,拼命向他们招手,仿佛殿中有什么吃人魔怪。
若芜捏了把汗,寻思这鸾鸟族的脾性一个比一个古怪。
几人飞到顶峰的高地上。
偌大一座山体,峰顶除了一线天的裂口,便只有成片的矮山石,流水沿着底部石缝蜿蜒流淌。
“就是这里了。”
幸长红指着裂口附近的石缝沟壑,到处可见残缺破烂枯叶,石面上还留下不少褐色痕迹。“这些是烈心果毁坏后留下的残红。”
若芜沿着裂口走了一圈。
挑了个痕迹最重的区域,她在乾坤袋中摸索片刻,掌心摊开,三个竹罐稳稳置于空中。
手上掐了个诀,两指溢出灵力直逼凌乱沟壑。
浅淡微光渗入石面地表。
辛长红左看右看,正想走近点瞧,却惊觉妖王郁郁不快扫来一眼,脚尖僵在半道,硬生生忍住了好奇。
若芜留意着地表细微的变化,像定住一般,对旁的动静毫无关心。
很快,沙石细碎微微震动。
一道深灰近黑的石髓、从山石间拔地抽出,顺着若芜指尖所指,一滴不洒汩汩流入竹罐。
缓缓斟满。
若芜手势一转,又是一道乳白色地乳被引出地面。
“咩——”
隐约间,一声嵝羊叫声传入若芜耳中。
幸长红忽地四下张望,一双眼睛颤巍巍地巡视高地。
君泽扫视一圈:“那些嵝羊还在?”
幸长红:“扶、扶柔大人日前已去驱赶,想 、想是……”
“咩——”
还没说出个所以然,那叫声更近了!仿佛就在悬崖下!
“啊!”幸长红霎时跳出十步开外,失声惊叫:“是它、它们又回来了!!我我……我不行……”
她身量轻如羽燕,移动间化回鸟身,再不肯多留,忙不迭跃逃窜跃下另一端高地。
这小丫头竟被嵝羊吓跑了。
边跑还边发出杀猪般地嚎叫,随着红色人影消失,惊骇声才渐远。
君泽凝神警戒四周动静,掌心灵力升腾,辗转几步,离若芜更近了。
然而,却未见嵝羊身影,哪怕一只。
高地再次陷入寂静。
若芜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地乳顺着她的指示流动。
第二个罐子也满了。
待封上两个竹罐,她立即勾了道符图,贴在生长烈心果的石缝中,符图炸响,劈落一地碎石,引入第三个竹罐。
还未松口气,一道白影跳上高地。
几乎是同时,君泽移形一步,堪堪挡住若芜余光视线。
白影风驰电掣向两人跃去:“阿泽,若芜仙子,你们来了!”
三个竹罐立满,若芜闻声望去,从君泽身后探出个脑袋:“扶柔,那些嵝羊呢?”
扶柔:“已驱赶至山底幽谷中,只是……”
若芜跟他打了声招呼,便着手封上罐口,听到君泽追问:“只是什么?”
扶柔轻叹:“恐怕还有源源不断的嵝羊正往这边赶来,似在找什么东西,若驱赶不及,恐怕会将区凤山踏得寸草不生。”
君泽沉吟片刻,沉声道:“命豹卫队分路拦截,务必让嵝羊改道,逆者诛之。”
“咕噜噜——”
某人灵力流失严重,肚子里传出震响。若芜低头看一眼,确认是自己,抬眼发现君泽也盯着她肚子看。
见她已收起东西,君泽确认道:“取完了?”
若芜拍拍乾坤袋,讪讪摇头道:“还有一样得晚上来取。”
这两人难得不在扶柔眼前吵架,轻言温语忽然显得温馨,扶柔不由一笑:“我已和族母请示过,在区风宫备下了栖所和吃食,我先带你们过去。”
三人从一线天跃入豁口,缓缓下落。
之前没来得及细看的崖壁洞府,此时就着光线显现得愈加清晰,笼统十几处洞口深入石壁,各式不同的牌匾分别悬挂在穹顶,牌匾四周雕着鸾鸟纹样,上题秀雅小字有羽灵府、红朱阁之类。
见若芜四处张望,扶柔解释道:“鸾鸟本居于崖上洞府,因这段时日总有嵝羊从两侧绝壁攀登上高地,顺着一线天闯入洞府,她们受到惊吓,才移居到底下的区凤宫暂住。”
想到方才那少女也是吓得仓皇而逃,若芜奇怪道:“鸾鸟是一方祥兽,怎会如此惧怕嵝羊。”
君泽:“鸾鸟子嗣不繁,且尤为谨慎,喜爱独居,异类突袭打破了区凤山长久以来的宁静,才会令她们如此惶恐。”
谈话间,几人已到了下榻之处。
房中已备好一桌分不清是绿叶还是草的东西,和一些糕点,虽清淡无比但顶不住若芜饥不择食,君泽见她狼吞虎咽反倒无处下筷。
若芜毫不客气吃了个精光。
顺利几口茶,她摸摸肚皮,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这事她不敢说有九成把握,取材的办法也非寻常的法门,是以灵力消耗的厉害,转眼就呼呼睡去。
君泽见她酣睡,便走到一旁椅榻上闭目休憩,坐了一会儿,又看看睡的不省人事的小仙官。
半晌,他起身拿了软巾,在铜盆里过了水,走到床榻边坐下,软巾经过柔软唇峰,抹过她唇边,擦去残渍。
唇边沾上湿意,若芜忽然烦躁地舔咬住嘴唇,仿佛脱水的人试图锁住仅存的水源。
咬住的皮肉被拉扯得发白,几要破裂。
君泽沉眉,用力捏住她两颊,脸肉被捏得鼓起,她终于松开牙关。
血色霎时回归,两颗鲜红血珠渗出唇瓣。
不知梦到了什么,若芜眉头微微紧蹙,眼球在眼皮子底下来回滚动。
这一瞬,她眉宇间闪过的惶怖、惊恐和脆弱,是她几乎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的神情。
她比谁都更擅长隐藏。
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她的渴望,哪怕是脱光了唇齿相接,他也不明白爱意占了几分。
只怕是戏耍更多。
指腹缓慢揉压着她脸颊上的软肉,听着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仿佛下一刻就要乍然睁眼。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君泽俯下身,吻去那两滴血珠,轻柔地舔舐着伤口。
铁锈味混合着她口中清甜,渗入咽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