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莺语阁正热闹，男客络绎不绝，在门口揽客的老鸨都乐得合不拢嘴。
莺语阁烛火明亮，宋元晟想装瞎都不行。
看着莺语阁的门口，宋元晟心里打鼓。别说现代没有这种地方，就是有，他也绝对不会去，光是想想被一群陌生人围着的场景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王爷，要不还是算了吧……”宋元晟也不等厉奉回应，转身就走。
“跑什么？”厉奉刚伸手要把人拽回来，莺语阁的老鸨先一步瞧见了宋元晟。
老鸨摇着团扇小跑着上来，“哎！宋小公子！怎么不进门啊？”
厉奉轻笑着把人拽回来了，“好一个宋小公子。看来你还真是这里的常客。”
“不是不可能我没有。”宋元晟否认三连后老鸨也到了眼前了。
“宋小公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红莲姑娘天天念着你呢。哎这位……呀，是安诏王啊！草民见过王爷。王爷，正好今日阁里来了一些倌，都是没伺候过人的，那模样可是个顶个……”
老鸨说着就没声儿了，眼睛来回在宋元晟和厉奉身上瞟，尤其是看到厉奉起气定神闲地握着宋元晟的手腕不让人走时，顿时明白了什么。
老鸨犹豫着是不是非得赚这份银子。
但要赚也不是不行，毕竟谁不知道这安诏王好男色，这才多少时日，王府里就已经纳了五个男妾了。
这些王公贵族的玩得就是精彩。
厉奉眼尖，看出这老鸨误会了什么。平日里误会也就误会了，他从不在乎什么名声，可今日他却想要解释两句。
但总有人比他更快。
宋元晟活着的时候就特别擅长找Bug，无论是代码里的问题还是话里的逻辑漏洞，他都能一眼准确地找到突破口。
“看来王爷也是这莺语阁的常客。”宋元晟语气平静，甚至听不出一丝揶揄，但那眼神却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厉奉微眯着眼睛看人，气得牙痒痒。
偏偏宋元晟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大着胆子道：“还给王爷介绍新来的小倌……”
“宋怨。”厉奉咬着牙喊人，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宋元晟抿着唇不说话，时不时瞅厉奉两眼。
老鸨被厉奉的神色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瞅着就要大难临头，看见不远处又来了个熟客就摇着扇子要往那边凑。
厉奉：“站住。”
老鸨脚下飞快地打了个转又回到厉奉面前，“王爷有什么吩咐？”
厉奉：“给本王找间空房。”
老鸨有些为难，“王爷也瞧见了，今夜客来得多，这恐怕……”
厉奉：“双倍。”
老鸨“哎”了一声，“草民马上就去安排！王爷、宋小公子，烦请移步，随我来。”
得了大单的老鸨走得妖娆。
宋元晟被厉奉拽着进了莺语阁，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先前原主来莺语阁时的记忆，眼前陌生的一切顿时变得亲切起来。
亲切？
宋元晟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表情有些许扭曲，但他又没法否定这种感觉。
看来原主是真的常来。
但常来也只是觉得这里“亲切”，没有多余的感觉，也是挺奇怪的。
老鸨给他们找了间顶楼的上房。
顶楼的上房一晚上要的银子是下面两层的好几倍，照厉奉要给的双倍，那老鸨今夜赚厉奉一个也能赚够了。
不过这顶楼的上房确实是好，不仅宽敞，雅致，若是不说，压根没人能从这件房的装潢上判断出来这是处青楼。
再者，这上房的隔音效果也不错，门一关，外面的嘈杂声瞬间就模糊了，听不真切。
房间是真大。
宋元晟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替厉奉肉疼。有这银子白给他多好。
厉奉坐在另一边，也不说话，似乎在等什么。
宋元晟刚肉疼完，老鸨就在外边敲门了。
“二位，方便进来不？”
宋元晟看向厉奉。
厉奉轻点桌面的手一，“进。”
老鸨带着小厮来给他们送酒水还有一些吃食，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用珠帘遮面，怀里抱着一把琵琶，一身轻素的衣服，与“莺语阁”这三个字也格格不入。
“红莲，还在外面发什么呆？别让贵客等急了。”老鸨伸长了脖子朝外面催。
厉奉勾着嘴角，屈肘抵着桌面，懒散地撑着脑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的人看。
宋元晟的余光一直落在厉奉身上，看见厉奉对这红莲颇为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
红莲姑娘生得素雅好看，这珠帘面纱也只起到了一个点缀的作用，压根遮不住红莲的样子。
红莲与宋元晟对视一眼，原先暗淡的眼眸顿时亮起来。
宋元晟愣了愣，朝红莲微微点头。
红莲的目光又软和了几分。
厉奉的目光锐利如鹰，红莲表情里的任何一点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厉奉嘴角的弧度小了一点，眼神也染上了点寒意。
老鸨拉着红莲往前站，“给我把两位贵客伺候好了。那位身份尊贵，小心着点伺候，不要给阁里惹事。”
红莲温温和和的，“我晓得。”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宋元晟、厉奉、红莲三人。
红莲多瞧了宋元晟几眼。
宋元晟不是原主，脑子里只是间歇性地闪过一些原主和红莲相处时的片段。两人倒是没有想象中的亲近，平时待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也是一个坐在这头，另一个坐在那头，一个弹琴一个吃着喝着，半天也聊不上两句。
那正好了。
宋元晟也不擅长主动和人聊什么。这下不用说话，正正好。
他微扬下巴，算是给了红莲指示。
红莲朝厉奉欠了欠身，“小女名叫红莲，擅长琵琶，不知王爷可有什么爱听的曲儿？”
厉奉点了点宋元晟的方向，“平日他听什么，我听什么。”
“是。”红莲坐下后调音，轻轻拨弄琴弦的时候也能弹出天籁。
宋元晟不懂乐器不懂曲，但也知道红莲弹的曲子好听。
调好乐器后，一曲《十面埋伏》从红莲的指尖倾泻而出，随着曲调越发高昂激进，红莲的目光也变得锐利。清淡素雅的人配上这副眼神不仅不割裂，反而还很有冲击感。
宋元晟目露欣赏，心里想着如果不是身份的桎梏，这红莲应该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不过，就原主那性子，平日会听这个？晚上还睡不睡啦？
“你平日会听这个？”厉奉也适时地凑过来问了一句。
宋元晟茫然地和厉奉对视一眼，他也想知道。这怎么想怎么奇怪。
突然，琵琶发出“铿”的一声。
宋元晟和厉奉同时看过去。
一柄长剑直直朝厉奉的面门而来，烛光映在剑身上，晃得宋元晟眯了下眼睛。
厉奉一手扣住宋元晟的手腕把人往后拉，另一只手猛地拍向桌沿，原本稳稳立在地上的沉木桌顿时飞至半空，挡住了红莲一剑。
软剑刮过桌底发出刺耳的声响。
宋元晟有点脚软，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十六十六！！红莲为什么要杀厉奉？两人有仇？资料没说啊！”
危急关头，十六也不装死了，快速地把红莲的身世捋了一下。
红莲本身确实和厉奉没仇，但和厉显有仇。
红莲的父亲生前是北县的地方富豪，名下产业众多，涉及房产、钱庄和马场，还在县内养了一批武艺了得的打手，专为钱庄和马场看场子。
几年前，北县突发疫灾，厉显亲自带着有经验的御医前往北县抗疫。
抗疫这种事与打仗不同，没有任何的医学经验，就算是天王老子过去了也只是送死。但厉显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抛下了皇子的身份，和御医们奔走在前线。
厉显去的时候低调，走的时候北县的百姓才知道从都城派来的抗疫的人里有个大人物，是他们大厉的大皇子。至此北县百姓对大皇子感恩戴德，十分拥护，除了红莲的父亲叶昌江。
叶昌江在这场瘟疫中也染上了疫病，却没有一个大夫愿意上门医治。这倒不是叶昌江在北县的人缘不好，与之相反，叶昌江在北县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善人。
也正因如此，那些大夫事后表示是受了大皇子的令，大皇子称叶昌江不愿耽误北县百姓的救治，主动提出让大夫都奔赴前线，不用管他。
叶昌江就这么硬生生地被疫病拖死了。
叶昌江死后，厉显离开北县之前，属于叶家的房产、钱庄和马场都被充了公，而属于叶家的那些打手也被厉显带走了，具体带到哪儿去了又带去做什么了，没人知道。
偌大的叶家就此落寞，哪怕给了叶昌江、给叶家留了个为百姓牺牲自己的好名声，但对于叶家本家人来说，可谓是一场无妄之灾。
叶红莲就是这场无妄之灾里的牺牲品。
“那跟厉奉有什么关系？几年前他才多大？他也没去过北县吧？”宋元晟被厉奉好好地护在身后，还能分神跟十六交流。
刚才还噼里啪啦发文字的十六突然安静下来了。
“十六？”宋元晟刚喊了一声，叶红莲挥舞长剑带起的剑气就朝他而来。他瞪大眼睛接连后退，接着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替他挡住了那道剑气。
鼻前一片血腥气漾开。
“他去过。”十六说。
与此同时，厉奉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你可真会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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