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还黑着,姜雨晴就被同屋的丫鬟们起床的动静惊醒了。
"喂。"
姜雨晴闻声看去。
"新来的,我叫青杏,在厨房帮工。"青杏压低声音,"你运气真好,一来就被殿下选中。书房差事清闲,月钱还多一倍。”
姜雨晴刚要说话,青杏突然凑到她耳边,"但你要小心赵嬷嬷,她侄女上月刚被赶出书房,正愁没处撒气呢。"
话音刚落,门就被踹开。
赵嬷嬷叉腰站在门口,目光如刀子般剜向姜雨晴。
"都什么时辰了还磨蹭?殿下卯时就要用早膳,书房不得有人伺候?"
姜雨晴匆匆绾了个简单的发髻,跟着赵嬷嬷穿过晨雾弥漫的回廊。
瑾王府比姜雨晴想象中还大,穿过三道月洞门,绕过一片假山池塘,才来到周承瑾日常处理政务的"澄心斋"。
天色微明,斋内已亮起灯火。
"在这候着。"赵嬷嬷恶狠狠地掐了把她胳膊,"敢出半点差错,扒了你的皮!"
姜雨晴揉着生疼的胳膊,在廊下站定。
早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她裹紧单薄的衣裙,看着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吱呀一声,门开了。
李统领走出来,看见她时挑了挑眉:"来得倒早,殿下晨读时不喜打扰,你先去整理西侧的书架。"
澄心斋分内外两间,外间三面书架直抵房梁,摆满线装书和卷轴。
姜雨晴小心翼翼地擦拭书架,余光瞥见内间半开的门缝中,周承瑾正襟危坐的身影。
他今天换了身月白色常服,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案头堆着小山般的奏折,时而提笔批注,时而蹙眉沉思。
姜雨晴看得出神,没注意手中书卷突然滑落。
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内间的翻页声停了。
"进来。"
她硬着头皮走进去,跪伏在地:"奴婢失礼。"
"会算数吗?"周承瑾打断她的请罪,推过一本账簿。
姜雨晴抬头,见是一本田庄收支账。她大学辅修过会计,这种简单的复式记账法根本难不倒她。
"奴婢...略懂一些。"
"看看哪里有问题。"
姜雨晴膝行上前,捧起账簿。
墨迹簇新,显然是昨夜才誊写的。她快速浏览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很快发现了端倪。
"这里,三月十二日的麦收数目不对。"她指着其中一行,"前后页对不上,少了三十石。"
周承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还有呢?"
"这一笔丝绸交易,进价与售价完全一致,不合常理。"姜雨晴越看越觉得离谱,"而且每月十五的账目都特别整齐,像是...刻意做平的。"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说王府有人做假账吗。
周承瑾却笑了,不是礼节性的微笑,而是真正被逗乐的那种笑。眼角泛起细纹,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
"眼力不错。"他合上账簿,"从今日起,你负责核对府中所有账目。"
"奴婢不敢!"姜雨晴慌忙叩首,"奴婢只是胡乱猜测..."
"本王说是,就是。"周承瑾语气转冷,"怎么,嫌弃这差事?"
"奴婢遵命。"
退出书房后,姜雨晴后背已经湿透。她一个现代大学生,要在古代王府当会计?
"姜姑娘。"
李统领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递过一摞册子:"这是王府近半年的账本,殿下命你三日内核查完毕。"
姜雨晴接过那摞足有半尺高的账本,眼前一黑。
转眼五日过去,姜雨晴几乎住在了书房角落的小案几旁。白天当值时就抽空核对,晚上带回丫鬟房挑灯夜战。
现代会计知识让她很快理清了王府复杂的收支体系,也揪出了更多问题。
"殿下,这是奴婢整理的异常账目。"
第六天清晨,她呈上一份自制的表格,"标红的是问题最大的几笔。"
周承瑾接过那张奇怪的"表格",眉梢微扬。纸上用细线分成许多小格,每笔异常账目都按时间、经手人、可疑点分门别类列好,一目了然。
"这是何物?"
"回殿下,是...奴婢自创的比对方法。"
姜雨晴暗叫不好,这种现代表格太扎眼了。
周承瑾却未多问,只是仔细看完所有标注,然后唤来李统领:"去请刘管事来,就说本王有账目要请教。"
刘管事是个圆胖中年,进来时满脸堆笑,看见姜雨晴站在一旁时笑容僵了僵。
"老刘啊,"周承瑾语气轻松。
"三月往江南采买的那批绸缎,进价为何与市价相差三成?"
刘管事额头见汗:"回殿下,那批货是陈家绸缎庄的陈货,所以..."
"是么?可本王怎么听说,陈家当季的新货也不过这个价?"周承瑾敲了敲姜雨晴制作的表格,"还有庄子上报的旱灾减产,为何邻县的产量反倒增了三成?"
刘管事扑通跪下,面如土色。
姜雨晴悄悄往门口挪,这种场合她一个小丫鬟实在不宜在场。
"不必回避。"周承瑾仿佛脑后长眼,"这些账目既是你查出来的,便留下来听着。"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姜雨晴见识到了什么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周承瑾没有一句重话,却让刘管事把五年来的贪墨吐得干干净净。
最后刘管事哭着磕头求饶,主动提出变卖家产填补亏空。
"念在你伺候过先王妃的份上,本王饶你一命。"周承瑾淡淡道,"去庄子上养老吧。"
刘管事千恩万谢地退下后,周承瑾转向姜雨晴:"做得好,从今日起,你的月钱涨三倍,专司府中账目。"
姜雨晴正要谢恩,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华服男子不待通报就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慌乱的侍卫。
"三弟,为兄不请自来,你不会见怪吧?"
来人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与周承瑾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浮华之气。锦袍上金线绣着四爪蟒纹,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二哥说笑了。"周承瑾起身相迎,脸上瞬间挂上完美的微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姜雨晴识趣地退到角落,却被那男子一眼盯上,"哟,这就是你新收的那个会算账的丫头?长得倒水灵。"
他伸手就要挑姜雨晴下巴,周承瑾不动声色地上前:"丫头不懂规矩,二哥别见怪。李肃,带她下去。"
退出书房后,姜雨晴长舒一口气。
那位"二哥"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舒服,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那是二皇子瑞王殿下。"李统领低声道,"最得圣上宠爱,你以后见着躲远些。"
姜雨晴点头,却听书房内传来隐约的争执声。
"北疆战事吃紧,二哥何必非要...军械"
"老三你太谨慎了,太子之位..."
她赶紧走远几步,不敢多听。看来这瑾王府的水,比她想象的还深。
又过了半月,姜雨晴逐渐适应了王府生活。
每天清晨到书房报到,整理文书,核对账目。
偶尔周承瑾会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对某件朝事的看法,或是让她解释那张"表格"的制作方法。
这日午后,她正在外间整理新送来的邸报,忽听内间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滚出去!"
一个侍女哭着跑出来,手上烫得通红。
姜雨晴连忙上前帮忙擦拭,那侍女抽噎着说殿下不知为何突然发怒,把整杯热茶都掀翻了。
"我去收拾。"姜雨晴叹了口气,取来抹布和水盆。
内间里,周承瑾背对门口站在窗前,肩线绷得极紧。地上茶水流淌,碎片四溅。
姜雨晴跪地小心拾掇,忽然听见他冷冷道:"户部那群蠹虫,当真以为本王好欺。"
她不敢接话,默默擦拭着茶水。透过地毯的湿痕,她看见一份奏折摊开在案上,上面赫然写着"北疆军饷亏空"几个大字。
"你怎么看?"周承瑾突然转身,"若是你,会如何查这笔账?"
姜雨晴手一抖,瓷片割破指尖。血珠冒出来的瞬间,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然变得半透明!
"奴婢...奴婢..."她慌忙攥紧拳头,把受伤的手藏进袖中。
"军饷运输必有押运官和交接文书,可以比对各环节签字画押的人员..."
周承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说。"
姜雨晴定了定神,结合现代审计思路,提出了一套完整的追查方法。周承瑾越听眼神越亮,最后竟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可惜你是个女子,"他轻叹,"否则定当荐你入户部任职。"
姜雨晴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盏,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恢复正常。刚才那一瞬的透明,难道是幻觉?
"殿下!"李统领推门而入,"二殿下派人送来请帖,邀您赏梅。"
"知道了"周承瑾说完便跟着李统领走出书房。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姜雨晴独自收拾着第二次打翻的茶盏,心乱如麻。
她展开刚才因紧张而攥紧的手掌,指尖的伤口还在,但那一瞬的透明绝非错觉。
窗外,暮色四合。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夕阳,给王府蒙上一层阴影。
姜雨晴回到房间,盯着自己完好的手指,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如果这个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是不是意味着,她在这个时空的存在正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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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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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账房显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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