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不太想在他面前试衣裳。
萧琮嫌她从百越带过来的衣裳太陈旧,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做了新的。若是要试,旁人屏退,他却要看全程。
“不愿意?”人还没进来,萧琮问,声音已经有点冷。
“没有。”楚泠对他笑笑,“衣裳是大人出的钱,大人想看,理所应当。”
楚泠现在尽她所能地哄着他。希望把他哄开心了,让他消气了,没准就可以谈谈离开的事情。
他已经是万人之上,御座上那位说是皇帝,其实对他来说颇有“王与我,共天下”的味道,对现在的萧琮来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这回答也不是很让萧琮满意。但楚泠终究没再抗拒他。
正好绸缎庄的掌柜已经进来,身后两名帮工,手上都端着好几样不同颜色、布料的衣裳,整整齐齐地堆叠码放着。
萧琮用眼神让他们离开,捻起最上头一件衣裳,看了两眼,还是不甚满意。
还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平常的布样也就这样子吗。制成衣裳,他看上去也没什么惊艳的。
萧琮想,好东西果然还是宫里有。只是之前他身边没人,梁文选赐给他的布料大多都是颜色深沉的,不适合她穿。
以后若再有,他倒可以要一些。
她最近听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命了。萧琮觉得这样很好,不管如何,她安安生生待在他身边,他也可以不去磋磨她。
萧琮便将那件衣裳扔给她。
楚泠接住,看了他一眼,似乎确定了他不会走。咬了咬嘴唇,开始认命地解衣裳。
等解到只有小衣,楚泠不愿意再继续脱。正要拿起新衣裳上身,萧琮开口:“我不是也吩咐了给你做小衣。”
就是还要继续脱的意思。
楚泠还想挣扎一下:“小衣,我可以晚上自己试,如今天还未黑,大人还在,我......”
萧琮笑了声:“晚上?”
“晚上我也在。有何区别?”
这下楚泠没辙,只能讲手背过身后,将小衣的系带缓缓抽开。
光滑莹白如玉的肌肤露了出来,楚泠的耳廓红了,她便这样袒露自己身上最脆弱的部分,而对面端坐着的男人,因为即将入宫而衣冠楚楚,一丝不乱,用视线将她从头看到尾。
萧琮说的对,两人在榻上的时候,他每每都会把她剥干净,自己却衣着整齐。窸窸窣窣间,她经常将他的衣物打湿一大片。
楚泠本来以为萧琮还会做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稳稳地坐在那,又看她按顺序穿上小衣,内襦,外衫。
一件萧琮原本没有看上的衣物,就因为穿在楚泠的身上,而让他觉得,这次还能看。
楚泠将腰带系好,手指拂过上面绣着花鸟的图案,果真很精致,不知是绣娘花了多少功夫才能做出来的衣裳。
她抿了抿唇:“多谢大人。”
萧琮朝她伸手:“站那么远谢我?过来。”
说她没诚意。楚泠便缓缓朝他走过去,这下又被他拉过去,跌入他的怀里。
楚泠不知道他是在摸衣裳料子,还是在摸自己。如果是前者,他的动作显得太狎昵了,如果是后者,他的手指并未探入她的衣襟里半分。
萧琮隔着衣裳把玩了她一阵,又觉得她头上空空荡荡,耳垂、脖颈上都缺了点东西。他将她乌发撩开,又捏了捏她后颈那块有红痣的皮肤。
如果她一直这么乖,他就为她做一些首饰。
反正梁文选赏赐的珠宝金银,多的是,库房里都快堆不下了。
楚泠的心怦怦跳,原本以为等待着她的又是一场情事,因为她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但到最后,他却将手往旁边扶手上一搁。
放她走了?
楚泠讶异地眨了眨眼睛,赶忙从他身上离开,一回头,见他眸子深邃,凝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道:“很漂亮,谢谢大人。”
萧琮嗯了一声,看她想将原本的衣裳换回来,又制止她,让她就这么穿着。
“我要入宫了。”他站起身。
楚泠乖巧询问:“大人晚上回来用膳吗?”
萧琮被这句话取悦了不少,难得笑了下:“回。”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发现她没有耳洞。是了,三年前她就没有,当时初见那面,她问他在找什么草药,可以为他带路。
那日她右手腕上带了银镯子,左脚踝上有一条红绳银铃铛。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什么饰品,一身素衣,愈加像天然去雕饰的艳鬼。
他问:“你那个铃呢?”
楚泠愣了一下,花了点时间才想起萧琮说的是什么。
她道:“现在没戴了。”
其实只有当年勾引他的时候才带过,因为想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特殊的记号,只有她才有的记号。
平日她还需要干一些农活,或去采采药草,戴一个铃铛算怎么回事。
萧琮道:“还在吗。不在了我再做一只给你。”
现在楚泠走路,安安静静,像一只猫。
而那些时日,他多半是从铃铛声中得知她来了的。后来她勾引他,榻上银铃声细细响成一片,他竟然还有自制力将她推开。
现在想想,萧琮有些后悔,为自己当年的君子行径而不耻。清流是做不了什么事的,只会因为种种规训,将摆在面前的机会拱手让人。
萧琮后来想,当时就应该要了她。最好狠一点,让她下不来床。她就不会连夜跑走,让他再也找不到,让他随后的三年,每每在雨夜的梦里听见铃声,又遍寻不见,醒来后头痛不已。
再做一个铃给她,让她戴好。在榻上取悦他,也算是解了他一直以来的梦魇。
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泠很听话,她现在不需要再做什么活计,甚至整日都在这太傅府中不会离开,便点点头:“好。”
那银铃是用红绳系的。萧琮将她的裙子提起来一些,看见她白嫩的脚,用视线描摹了一番她脚腕的尺寸。
其实也不用多描摹,他用手握过,把它们往上推过。细伶伶的,仿佛轻易就能断在他的掌心里。
萧琮放下她的裙摆,忽道:“这两日变乖了。”
楚泠的头微低:“我说过的,是我三年前对不起大人,欺瞒了大人。大人想在我身上报复回来,要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
她只说了前半句,没提后半句想让萧琮放她走的事。
知道时机还不成熟,提了他又会生气。
可是前半句已经让萧琮听着不怎么顺耳。
他知道事实如此,也很想在楚泠身上报复回来,但却当楚泠将这话摊开来说,他又觉得不舒服。
他只道:“晚上在榻上,记得你这句话。”
说罢,人便离开,入宫了。
楚泠有些失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提离开的事情比较好。也担心在萧府的时间太长,他又习惯了她的存在,越发不愿意了。
她想了会儿,忽看见外头下了雨。
此时已经是夏季,梁国的雨也变多了。
楚泠拿起房内的一把伞,走了出去。
萧琮抬头看了眼天色,前几日便闷热得很,想着便是要下雨。他从前对天气无感,但从三年前开始他便开始讨厌雨天。
只是今日忽冒出一个念头,京城一天天热起来,不知道楚泠习惯与否,到时可以嘱咐东侧院的婢女们,在她房间多放一些冰。
冰这种东西,是从宫中的冰窖启出来的,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贮藏,过了半年的时间,方能在夏季还剩下些可以用的。朝廷品阶低一点的官员府上便没有这份例。
但萧琮也不缺。他的份额甚至能和金銮殿的比肩。
只是平日,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金銮殿,历年的也没用完过,白白浪费了。
正这么想着,萧琮忽然听见有人唤他。
他回过头去,见她急急走出来,手中是一把撑开的伞。
这一幕忽然和三年前的样子重合,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群山之间。百越多雨,时常烟云朦胧。他刚去没多久,不熟悉当地气候,故而没有养成带伞的习惯。也是楚泠叫他,笑吟吟地将一把纸伞递过来,举高,挡在他的头顶。
萧琮的呼吸滞了滞,忽一把将她手中的伞夺过,一声不吭地走了。
楚泠站在屋檐下,有些奇怪。她刚刚似乎看见他眸子里蕴着什么情绪,但他转身太快了,她没看清。
萧琮没有回头,也没有让她快些回屋子里。
楚泠看见他背影离开了东侧院。
雨幕逐渐变得滂沱,果然是北地梁国的雨,和百越缠绵的下法不同。即便是站在檐下,也会被大颗大颗的雨滴波及,于是赶忙回了屋。
她在太傅府,素日几乎没什么事做。朱红给她端来了些点心和热茶,状若无意地问:“楚姑娘,大人又去宫中了吗?”
楚泠摇头:“不清楚。”
朱红有些失望,将茶点一样样摆出来,又忍不住问道:“楚姑娘,你用了什么熏香?很好闻。”
这熏香幽微,平日不太容易闻到。可是一旦捕捉到了,就叫人难以忘怀。朱红这几日常出入房中,自然也闻到了。
她偷偷想,若是有了和楚姑娘一样的熏香,会不会也能让大人多记住她一些。
楚泠也疑惑,她其实并未用过什么熏香。
唯一能称得上的,大概是段河之前送她的,装了药草的安眠香囊,但那个香气就更淡了,朱红应当是闻不到的。
见楚泠不说话,朱红猜测她是不是有秘方,但不愿意告诉自己,便下了台阶,道:“看来楚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奴婢还有些活要做,先出去了。姑娘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
朱红虽心底不觉得楚泠的身份和自己有太大差别,无非她能侍奉大人,而自己不能。
如今这样放低身段,只是觉得大人毕竟为楚姑娘破了例,自己也该乖觉些。
说着,她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太平街。
姒绿陪费允坐马车回府,一脸欢喜。
这几日,她在费府的宴会上跳了一支百越的舞,让那些看惯了梁国舞蹈的权臣们兴致勃勃,也让费允面上有光。为了赏她,费允今日特地带她出来,新选购了好几套衣裳。
那衣裳的布料和刺绣,都是在百越没见过的。
路过户部尚书府,里头竟歌舞升平,哪怕在府外头,也能隐隐听见鼓乐声。姒绿攀上费允的臂弯,声音甜腻:“大人,我有一位朋友,就在户部尚书府上呢。”
姒绿一想到,素日清冷的楚泠也会在这样的宴会上被迫献舞,心底便忍不住一阵快意。
费允抬眸看了眼,笑道:“你还不知道,那位贡女,现在不在户部尚书府上了。”
姒绿一怔:“为何?”
才十日,楚泠就被这位尚书大人厌弃打发了不成?
费允轻描淡写:“她被萧太傅带走了。”
萧琮休沐当日近乎蛮横无理地夺走美人,又先斩后奏,去陛下那里请罪,害高章摆了个空席,白准备一场,虽没张扬,实则大员们人人皆知。
听了这话,姒绿面色一变。
她想起当日在宫中马车上遥遥一见的年轻、挺拔的身影,忽然就攀不住身边国公的手臂了。
为何又是楚泠,她为何总是这般好运气!
“哦,原来如此,我还真的不知道。”姒绿努力压下心头的不满和嫉妒,又笑了声,“我与她情同姐妹,既然如此,也得好好恭贺下才是。”
可是她话语中的酸意怎么瞒得过在朝堂纵横多年的老狐狸。
费允忽道:“恭贺什么?”
“你若觉得跟着太傅更好,我也可以把你送出去。”他声音骤冷。
对男人,无论是什么年纪,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
平日朝堂上被萧琮压一头,如今身边的美姬也显出倾慕之意。费允当然不快。
姒绿吓了一跳,赶忙将他的胳膊又拉紧了些,口中道:“大人误会阿绿了,刚刚您为阿绿买了这么多衣裳,大人疼我,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阿绿是看在,她来了梁国后便一直不太开心,恐怕还想着和她那未婚夫的分离。如今能得好归宿,约摸是想开了,阿绿才为她高兴。”
她语气因讨好而变得更甜,让费允的心情好转了些。
他想,那姑娘有未婚夫,竟愿意委身来梁国做贡女。而萧琮那样一个人,竟然会为一个有夫之妇做出这般肆意的行为。
这两人,真是越看越奇怪。
他忽然捏住姒绿的下巴,将她拉近了些。
姒绿只是微楞,又借着姿势,妩媚一笑,柔顺地给他捏了捏腿。
费允想,他与萧琮不睦多年,何况萧琮在查的那件事,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姒绿与那萧琮身边那姑娘关系好,或许日后,她还能派上些意想不到的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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