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吧”。没过多久,磨坊沉重的铁锁再次打开,安娜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伊万罗娜眯眼,没看到她身上有什么伤痕,正纳闷时,却见安娜后面的人露出熟悉的身影。
水蓝色的乱蓬卷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她带着尖尖的女巫帽,身着宽敞白袍,手束在身前。
莉托娅。尤里西斯曾经带她见过的深海女巫。
她曾承莉托娅的情,借她的实验室抢救药物。
安娜冷声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一伙的?”
伊万罗娜诚实地回答:“不是。”
她们当然不是一伙,她都不知道莉托娅什么时候来的。
水蓝女巫一声不吭,但隔着她的卷发刘海,伊万罗娜也能看出她的关切和担忧。
安娜烦躁地将莉托娅推到伊万罗娜身旁:“你果然是个骗子,她一来就要找你,你还说和她不是一伙。”
安娜伏低身子,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低声骂道:“你不长脑子,她怎么也不长脑子。这地方是你们能来的吗,经过的人都在绕路啊……一个个的,着急来送命。”
她又站直身子,正色道:“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伊万罗娜:“……”
可怕的女人,变脸好快。
“我去王城寻亲,路过此处借宿。”伊万罗娜抽抽噎噎,佯装拭泪,“没想到你们……”
右手传来柔软的触感,是从白袍袖子上撕下来的一块布。
伊万罗娜顺手接过,将它作为手帕,捂住没有一滴泪水的眼睛。
“编,接着编。”安娜抱臂,冷笑道,“以这副爱哭鬼模样,独身上路,还能平安从南方来到沃尔村。当我是傻瓜吗?”
她伸手扯过她的手帕:“哭了半天,它怎么是干的?”
本来也没打算装太久。
改变外表容易,限制性格实在太难受了。
都怪哈珀,他老是叮嘱她来王城不要太高调,要按捺性子,导致她做事前总想伪装一番。
见安娜看穿她拙劣的表演,伊万罗娜干脆大大方方放下手,反问:“你呢?你有什么目的?”
“除了守卫沃尔村,还能有什么目的?”安娜侧过头,不知是对她们,还是对外面的人正义凛然地说,“我家世代居住在此,我绝不容许有人破坏我的家乡!”
伊万罗娜摊摊手:“就凭我,也能破坏沃尔村?”
她刚摊开手,莉托娅就与她擦身而过,猛地冲向安娜,目标是安娜拿走的手帕。
伊万罗娜就势,迅捷欺身上前,将安娜压制在石壁。手腕翻转间,一把锋利匕首抵在安娜喉间。
“嘘。”她语中带笑,“我独身一人走到这里,自然有我的本事。”
“解开绳子的速度挺快。”安娜夸赞,她似乎毫不畏惧,只抬抬下巴示意她看身后,“她不是你的同伴吗?”
“早就说了不是。”伊万罗娜手中匕首更进一步,威胁,“别动,告诉我沃尔村的秘密。”
她的身后,莉托娅嫌弃地捏着手帕,正幽幽地瞪视安娜。听到伊万罗娜的话,又转而幽怨地瞪视伊万罗娜。
莉托娅的目光快凝成实质,盯得伊万罗娜浑身不舒服。
但在她后背发毛,即将到达忍耐的极限前,那目光又收了回去。
“你的同伴很伤心嘛。”安娜笑道。
“没有。”莉托娅冷淡地说,她举远手帕,竟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鼻子。
“有这么反感我?我碰过的帕子又不脏。”安娜哭笑不得。
这人油盐不进,一直转移话题,看来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
伊万罗娜手下略松。稍一分心,安娜就飞快抬腿,一膝盖将她格开,迅速蹲身要躲。
伊万罗娜被逼得向后一退,站定脚步,猛冲上去和安娜滚做一团。
莉托娅没管她们的打斗,她捏着手帕思索片刻,竟凝出水流,蹲在一边,勤勤恳恳地搓洗起来。
磨坊内空间窄小,她们动作受到桎梏,幅度不敢太大,束手束脚的。顾忌此处蹊跷,伊万罗娜也不敢用巫术,两人全凭拳脚功夫硬打。
莉托娅闷头不语,一味地洗白手帕。每次快被她们打到时,就会换个地方洗。
“怎么了,这么吵。”门外有人不耐烦地敲门,“安娜,俩人你还搞不定?”
她们顿时全部停了下来。
场内一片混乱,伊万罗娜掐着安娜的脖子,安娜夺走了她的匕首,抵在她心口,两人乱糟糟滚做一团。
伊万罗娜威胁:“你知道该说什么。”
安娜哼笑,用气声说:“你说话不太好听。”
“你可真没有自知之明。”伊万罗娜手下放松,但不敢完全放开,让安娜能够回应,却无法挣脱。
安娜扬声道:“我没事,她们两个似乎有仇,一见面就打了起来,我在看戏呢。”
外面的人似乎信了,催促:“快点,别耽搁时间。”
谁和伊万罗娜有仇,谁在和伊万罗娜打架,这人怎么张口就来?
什么都没干的莉托娅讶异地看向她。
安娜垂垂眼,示意伊万罗娜松手。
她爬起身,将匕首反手递还伊万罗娜,轻声温和道:“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伊万罗娜不置可否:“为什么?”
安娜并拢食指和中指,稍微用力,一寸寸略过喉间肌肤,淤青和血痕随之抹去。
她边治疗自己,边对伊万罗娜眨眨眼睛:“你问我为什么对你下.药,还是为什么帮你掩饰?”
伊万罗娜蹙眉:“都有,还有沃尔村的秘密。”
“不要太贪心,伊琳,或者我该叫你……伊万罗娜。”安娜说。
她的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慈蔼。
安娜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号?!
难道沃尔村藏龙卧虎,连一个小角色都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伊万罗娜瞳孔放大,一瞬间杀心再起!
“别紧张。”安娜叹了口气,“我不是真正的安娜……混进来很不容易的。”
伊万罗娜赞同:“确实不容易,连爹都认了。”
安娜:“……你还是这么会说话。”
她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个莉托娅,硬.邦.邦地问:“她可信吗?”
莉托娅一声不吭地,如幽灵一样飘到伊万罗娜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腰,然后将脑袋埋在伊万罗娜怀里。
飘至鼻尖的鱼肉香气验证了她的身份。
就说莉托娅明明连海螺壳都不愿意迈出一步,怎么会跑这么远来陆地上找她。
果然她,其实是尤利西斯变的。
尤利西斯怎么还能变成女巫啊!他的变形术连性别都能变的吗?!
不过想想,他都能变成蜥蜴,变成女巫而已,也不算什么吧。
伊万罗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抱住「莉托娅」,坚定地说:“非常可信。”
安娜犹疑:“每次你露出这个表情,接下来就没什么好事。”
安娜对她似乎太熟悉了。但她对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伊万罗娜抱着「莉托娅」,重复强调道:“可以像相信她一样相信我。”
「莉托娅」的手臂环得更紧了。她呼吸拂在伊万罗娜颈间,痒痒的。
奇怪,他刚才有这么高吗?似乎刚刚只到她胸前?怎么现在和她一样高了。
可能是他变形不太稳固。伊万罗娜站直身体,假装自己和他一样高,掩饰住他的异样。
安娜没多想,轻飘飘地扫了她们一眼:“一个你就够难缠了,再多一个,我更不能告诉你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扰到我。尤其是你,伊万罗娜。”
“打不打扰又不是我说了算。”伊万罗娜任由安娜粗鲁地将「莉托娅」的手和她束在一起。
“配合我一下。”安娜一边把她们捆得像绳子串的蚂蚱,一边嘟哝,“本来想把你迷.晕送走,没想到你抗性这么高。”
伊万罗娜:“抗性高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是是是,不是你的错,是我低估了你。”
“啪。”安娜将两个手环扣在她们紧紧束缚在一起的手上,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灰。
她凑近伊万罗娜耳畔,低声说:“我知道这点东西困不住你,但你要是想明白真相的话,就晚点再挣脱。”
除了人鱼,这里还能有什么真相?
“弄好了?”
“是,父亲,都处理好了。”
安娜和老人的回应远去。屋内,伊万罗娜径直扯开手环,拉住「莉托娅」,扫视磨坊,寻找能躲藏或者能逃跑的地方。
「莉托娅」轻轻开了口:“你不听她的话吗?”
伊万罗娜这才知道这一伪装,他为什么总不说话。
他的嗓音像是被浓厚的灰尘糊住,如同干枯的河床,嘶哑难听,半点不复以前的清润……更一点都不像莉托娅。
伊万罗娜下意识掏出治愈魔药。
「莉托娅」摇头拒绝:“没有用,我需要海水。”
他似乎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嗓音,固执地问:“你为什么不听她的?”
伊万罗娜收回魔药,蹙眉:“她的话,才尤其不能听。”
「莉托娅」闷在她胸前,不让她看到表情:“她是谁,你对她很熟悉吗?”
迷茫、不安、苦涩,还有微不可察的忮忌,掩埋在浓烈而又克制的爱意中。
“不太熟。”伊万罗娜露出牙酸的表情,“她曾经是我的一个老师。”
“安娜……或者说,安捷丽娜。她是个亡灵。”
“她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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