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行暮盯着小人儿的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心里冒出。
我不会认错这双眼睛。
小人儿拭探地开口说话，只一句就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我出来了，明早……就可以吃玉米了吧？”
是的，这么看来我的仓鼠是成精了，变成了人还爬进了我的被窝。
好离谱的梦。
《关于我买的仓鼠修炼千年成精了这件事》。
对方期待地盯着他看。
岁行暮第一步还是先掐自己，有明显的痛感，然后再伸手去捏捏小人儿的脸，有触感有温度。
如何呢，他还是觉得自己没睡醒。
“……嗯，可以，睡吧。”岁行暮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小人儿的后背。
对方点点头，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太困了应该是会出现幻觉的，没关系。岁行暮带着一些自暴自弃的情感，顺势搂了一下。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早上，岁行暮被生物钟准时唤醒，下意识侧头。
身边并没有旁人，自己虽然睡在另一边但已经把被子整个裹了过来。
指尖还残留着触感和余温，但不得不承认昨晚应该真的是睡死了的幻觉。
岁行暮有些懊恼地下床，把被子拉好走出卧室，想着吃过早饭接着喊林知绎过来一起接着找岁布丁。
出门，右转。
下一秒，手机滑落，“咚”地摔在了地上。
昨晚怀里的那个小人儿，此时正赤脚站在打开的冰箱前找着东西，穿着一件过大的白色上衣，低摆一直拖到膝盖以下。
……？
这好像是我的某件加长款特别不合适衣服。
小人儿也注意到了他，拿出一根玉米后小心地关上冰箱门，看着他一脸震惊，战战兢兢地说：
“昨晚，你说了今早可以吃玉米的……”
……
淡定，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以吃，”岁行暮捡起手机，看了眼没有裂痕，重新抬头，想再确认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岁布丁，”小人儿看起来有点伤心，“你起的啊……忘了吗？”
得，真的是岁布丁，我的亲亲仓鼠。
“没，没有忘，快吃吧，”岁行暮认命地拉开椅子让他坐，又拿过玉米拆开裹在表面的保鲜袋，“现在可以直接啃的，你先吃。”
岁布丁认真地啃起玉米，岁行暮转身去了洗手间，用力地洗了两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回到餐厅，岁布丁仍然在认真啃着玉米，听见动静乖巧地抬头看看他。
好吧认清现实了，应了某个乌鸦嘴的话，我的拼好鼠是真的成精了。
那么所有关于这只仓鼠为什么那么聪明的疑问全部都有了解释。
压下把林知绎砍了的冲动，岁行暮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一边坐下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你昨天去哪儿了？”
“一直躲在你的枕头底下。”岁布丁嚼着玉米回答，腮帮子鼓鼓的。
“你现在没有腮囊，不用藏东西了……那我喊你为什么不出来？”岁行暮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我……担心你。”
“谢谢，”岁布丁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但是我昨天真的不能出来……”
“是因为成精吗？”
“是的，要躲起来。”
岁行暮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拿了一双新拖鞋，放在他脚下：“吃饱了穿上鞋过来，我们谈谈。”
看着岁布丁乖乖坐到沙发上，岁行暮内心其实纠结极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留一只成精的仓鼠在家里，如果是一只仓鼠还好，但是岁布丁已经是个人了。并且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他想留也不一定能留。
“你……还能变回仓鼠吗？”
岁布丁眨巴着眼睛：“应该可以，但是我还不太会……”
岁行暮不自觉攥紧了居家服下摆：“那我可能……”
“可能什么？”
咬咬牙，还是得说。
“不方便留你了……”
不是我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不方便……留我？”岁布丁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要赶我走？”
“……算是吧，我没有办法藏一个人在家里。”
岁布丁听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完蛋，我都说了些什么啊……看他这副样子，岁行暮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但话已出口，只能紧张地等待反应。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几分钟。
岁布丁猛地起身，重重跪在岁行暮面前，抱住他的膝，抬头。
泪流满面，眼眶潮红。
“你，你把我买回来的，又给我起了名字……”岁布丁根本不给反应时间，抽噎着说，“我，我也一直，一直有很听话……”
“我努力，尽量，不是，是肯定，肯定会变回仓鼠的，不会一直这样的……”哭着哭着，岁布丁就有些失声了。
“求你，求求你，别不要我……”
此时岁行暮真的特别想给自己几个巴掌，再把自己从楼上丢下去，再让一辆货车反复狠狠碾压，还有一口气都不要放过。然后绑在耻辱柱上受万人唾骂，永不超生。
但是现在只能迅速把哭得稀碎的岁布丁从地上扯起来，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他揩眼泪。
怎么越揩越多啊……
奈何自己完全没有哄人经验，岁行暮无奈地擦着面前哭得像永动机一样小人儿的脸，半天憋出来一句：“别哭了，没有不要你。”
“真，真的吗……”岁布丁抽抽鼻子，怯生生地发问。
“对，”岁行暮算是被彻底击败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接着养你。”
“那你……别骗我。”
“嗯。”看他终于止住眼泪，岁行暮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办法，自己养的自己还得受着。
细细擦干净岁布丁的小脸确认再没有泪痕，岁行暮才发现他的膝盖磕红了，因为跪在瓷砖地上也有了凉意。
岁行暮伸手捂着轻轻按揉，同时说：“岁布丁，答应我一件事。”
“嗯，”岁布丁看着覆在膝盖上白晳温热，骨节分明的手出了神，“你说。”
“以后，不管对谁，永远不要再像刚刚那样……下跪。
“谁都不值得你跪，”岁行暮收回手，指尖轻点在他泛红的鼻尖，“记住了？”
岁布丁乖乖点头。
此时敲门声响起，同时林知绎在门外激动地大喊：
“岁哥开门！今天我买了十根玉米都是现煮的！我不信岁布丁还不出来！岁哥！岁哥！”
嗯，反正瞒不住，干脆破罐子破摔。岁行暮过去开了门：“别叫。”
完全没有意识到氛围不对劲的林知绎拎着一个大袋子迅速卡了进来，正准备展示自己今天早七蹲的玉米，就看到了沙发上的人。
“岁哥，你……”
在林知绎的认知里，岁行暮有99.99%的概率是不会金屋藏娇的，而又让这个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的人呆在家里，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我的岁哥……收了新的小弟了。
而有新的，就说明旧的不够好。
林知绎非常努力地想要接受这个事实：“岁哥，我……”
欣赏似的看完了林知绎开心转震惊转破防的表情变化，岁行暮慢条斯理地开口：“他就是岁布丁。”
林知绎：？？？
“什，什么？！”
在一番跌宕起伏的解释过后，两人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岁布丁，又同时对视，陷入了沉默。
“……你还怪会猜的，真成精了。”岁行暮语气中满满的嘲讽。
林知绎没有回答默默掏了一包烟出来，他从来不抽但是喜欢装X，特别是在他觉得自己很尴尬或者有必要表示思考的时候。
“那……你现在就这么把他藏在家里养着？”
“目前看来只能这样，”岁行暮回答，“反正我爸和我哥短期内不会回来。”
林知绎难得语气沉重：“但是你也知道，你哥还好说，但是一旦被你爸发现……”
“我不会丢下他。”
这段对话结束又是一阵沉默。
林知绎到底是接受能力强，很快把嘴里的烟丢进垃圾桶，坐到岁布丁旁边开始问东问西。
“你是男的吧？你会说话吗？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成精的吗？你能变回仓鼠吗？你现在还喜欢吃玉米吗？”
经历了要不要事件，岁行暮颇有些害怕：“别吓着他，他才哭过。”
“哭过？”林知绎看着面前乖乖的人儿，立刻有些心疼，“为什么？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做主。”
“是，是他说……”岁布丁在林知绎连珠炮的提问下尽力解释起来。
岁行暮实在害怕他再把岁布丁的伤心事勾出来不好哄，立刻扯过打算吃瓜的林知绎往门外推：“布丁还需要休息，你赶紧走。”
“诶岁哥……才早上不需要休息的……”
废话真多。
直接把门关上，岁行暮回头：“还饿吗？”
“嗯……”
“想吃玉米还是吃饭？”
“……饭？”岁布丁好奇地问，“玉米不是饭吗？”
“不完全是，我们人类吃的，米饭和菜。”
“那些仓鼠也可以吃吗？不会死掉？”
哎哟，怎么变成人了还这么……
“可以吃的，”岁行暮憋着笑，“只要仓鼠想。”
“那，那我要吃……”
“好，厨师应该很快就来做午饭了，”岁行暮抬手摸了摸岁布丁的头，“我们先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这件白色上衣实在是有些大，挂在身上晃荡晃荡的，看得强迫症都犯了。
领着岁布丁回了房间，岁行暮拿出自己另一套整齐的居家服递给他：“换上吧，我在外面等你。”
对方仍然乖乖点头，岁行暮满意离开。正好看见了厨师，顺便交代一下以后每天的早饭都要有玉米。
不一会儿两人都坐在了餐桌前。
刚皱眉打量完面前人翻进去的衣领，岁行暮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岁布丁是不会用筷子的。
“就这样，拿着柄，”鉴于筷子的难度系数比较高，岁行暮换了勺子教，“这样，舀，想吃什么就舀到自己碗里。”
“如果硌牙，就是骨头，不能吃，要吐出来；如果发辣，就是辣椒，不能吃，要去喝水；如果难受，就是生姜，不能……算了，这个你喜欢也可以吃……”
其实岁行暮很少对一个人说这么多话，所以一气呵成地交代完，他自己愣了一下。
岁布丁挖了一块排骨到碗里，学着啃了起来，乖乖吐出骨头。
我果然有教育天赋。
“这是什么？”岁布丁指着一盘菜问，同时动手。
“青椒土豆丝。”
他想吃土豆丝啊，那么更严重的问题又来了，很显然对付这种菜，勺子并不好使。
岁行暮眼睁睁看着岁布丁努力用勺子把半盘土豆丝挥到了桌上，强迫症又要犯了。
“我来吧。”实在看不下去他失落的样子，岁行暮直接拿过另一双筷子给岁布丁夹菜。
还是得教着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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