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齿轮的转动和公式的演算中飞逝。
距离项目中期检查只剩三天，压力陡增。
核心的太阳系模型框架在路旸手中已初具雏形，几颗主要行星在精心设计的偏心轮和连杆带动下，围绕着中央的“太阳”缓缓旋转。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运动不够平滑，偶尔卡顿，且轨道精度有待验证。
“电机力矩不够？还是传动阻力太大？”路旸拧着眉头，反复调试着连接水星的细杆，那里摩擦声最明显。
“轨道参数我反复核对过，理论上是精确的。”江屿看着模型运行，眉头也锁紧了，“卡顿可能是加工精度或者装配间隙的问题。”
“需要实测轨道数据来校准。”沈静翻着记录本提议。
“怎么测？用尺子量？”林蕾拿着刚做好的小卫星模型，一脸愁容。
江屿的目光投向阁楼角落里那台蒙尘的古老折射望远镜，又看向窗外深沉的夜空。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成形。
“……可以用它。”他指向那台望远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用它？观测？”路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把它改造成一个简易的‘经纬仪’！固定在模型外，用来看模型行星的位置，对比理论坐标！”
“需要校准望远镜本身的指向精度。”江屿补充道。
“好主意！”沈静眼睛一亮，“但观测需要稳定的环境和……黑暗。”
深夜留校。这个念头在四人心中升起。
为了项目，拼了！
在沈静软磨硬泡和路旸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四人拿到了管理旧校区门卫的钥匙和许可。
周五晚上十点，星巢的灯光熄灭，只有几盏充电式工作灯提供着微弱照明。巨大的天窗外，是城市光污染下略显暗淡的星空。
路旸和江屿合力将那台沉重的老望远镜搬到靠近模型的位置，小心地调整着黄铜支架上的旋钮。林蕾和沈静则负责记录和打下手。
“先校准北极星。”江屿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透过望远镜的寻星镜，仔细地调整方向。路旸拿着手电筒，照亮墙上的巨大星图作为参考。
“找到了。”江屿低声道。路旸立刻凑到目镜后，视野里，北极星微弱但稳定地亮着。“OK，锁定赤经轴。”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调，一个看，一个记录。
冰冷的金属旋钮在指尖转动，细微的齿轮啮合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清晰。昏黄的光线下，他们的身影靠得很近，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
初步校准完毕，开始对模型进行观测。路旸手动控制模型缓慢运行。
江屿则像一名真正的天文学家，伏在望远镜目镜上，低声报出模型行星在模拟星空中对应的“坐标”：“木星，赤经偏移 0.3度，赤纬偏移-0.1度……”
沈静飞快地记录着数据。林蕾则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越来越深，城市的喧嚣也沉寂下来。
阁楼里只剩下模型运行的轻微嗡鸣、江屿低沉的报数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
路旸看着江屿伏在望远镜上的专注侧影。
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外界干扰、全然投入的专注，和在图书馆、在自习室看到的都不一样。这是一种更接近星空本质的沉静。
路旸的心跳，在寂静中似乎漏跳了一拍。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这片被遗忘的星空、这台古老的仪器，有着某种奇特的共鸣。
“路旸，”江屿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路旸的走神，“火星位置。”
“哦，好。”路旸连忙收敛心神，调整模型。
观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终于，江屿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的沉静：“数据够了。误差主要集中在水星和火星轨道连接处，还有主传动轴同心度有轻微偏差。”
“明白！”路旸立刻拿起工具，“林蕾，帮我打灯！沈静，把误差数据给我！”
新一轮的调试立刻开始。
这一次，目标明确。路旸精准地打磨掉多余的材料，调整垫片，重新校准轴心。江屿则根据实测数据，在笔记本上快速修正着控制电机的脉冲参数。
当模型再次启动，行星沿着光滑的轨道平稳运行，再无明显卡顿，轨道位置也基本符合理论计算时，林蕾忍不住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成功了！”
沈静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路旸和江屿对视了一眼。汗水浸湿了额发，脸上带着疲惫，但眼底都映着工作灯的光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成就感。路旸朝江屿伸出手：“扳手。”
江屿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停顿了半秒，然后默默地将手边的工具递了过去。
指尖在传递时，轻轻擦过路旸的手背，带着夜色的微凉。
路旸接过工具，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加固最后一个连接点。江屿则低下头，在深蓝色笔记本的某一页，画下了一个小小的、运转平稳的齿轮图样，旁边标注着今天的日期。
窗外，启明星悄然升起，宣告着长夜将尽。
星巢里，少年们完成了第一次关键的校准。而某些东西，也在深夜的共处和成功的协作中，悄然校准了方向。
[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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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深夜校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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