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日一早还不等我去禀告祖母昨夜之事，她便已经率先找到了我询问此事。
“我听说昨夜有间偏房着火了？”祖母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混着几声咳嗽。
“是，但所幸发现得较早。有一人声称见过那纵火者，一早便去官府报案了。只是，孙女还有一事想要请教祖母……”
说罢，我朝祖母身旁的丫鬟瞟了一眼，祖母也明白我的意思，便让她退下了，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好了，可以说了吧。”
“不知祖母可认识一个名为陈忠年的人？当然，也可能是父亲认识他。”我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祖母的一举一动，可她并没有显现什么异常之处。
“陈忠年？从未听说过这号人……咳咳……”祖母用手帕捂住口鼻咳嗽着，她的声音便有些嘶哑浑浊，“这人难道与此次纵火有关？”
“目前还不能确认，只是昨夜我偶然得了些线索。不过此事孙女会处理好的，到时情况如何自会告知祖母的。那祖母好好休息，孙女先告辞了。”见祖母虚弱，我也不好再多加叨扰，再者，此事也未完全确认就是陈忠年所为。
“去吧，你也别太劳累了。”
我走出屋时，听见了拐角处传来窃窃私语声，听内容，似乎是有关祖母的。我便让翠翎待在原处，自己则绕至一根柱子后面，不至于让她们发现我。
“听说林宰相今早派人来接老夫人，但是被老夫人回绝了。”
“是吗？！那小姐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是那边直接派人来与老夫人商谈的，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你说那老夫人可真是老糊涂了，守着这儿……”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她们一见是我，连忙止住话头，还假装正在拂扫。
“有如此闲情雅致，你——”我指着方才口出狂言之人，“还是另寻去处吧。”
她们一听此话，连忙放下手中器具认错，但杀鸡儆猴，偷懒、嚼舌根这等陋习是惯不得的。容忍有时并不会解决问题。
“你呢，还想留在府中吗？”我对着另一个丫鬟说。
还未等她回答，另一个丫鬟立马就战了起来，开始大声地指桑骂槐:“呆在这儿，你也真是八辈子倒了血霉！”
虽然看似并非对我说，但她的言语以及恶狠狠的眼神无疑都是指向我。“若是你还想留在这儿，便去柴房清扫一月。”那丫鬟一听此言，如释重负地逃开了。
那还得对付眼前这个人了。“你呢？还不走吗，再呆在这儿，就不怕你口中的血霉缠上你，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哼！”她站起身来，趾高气昂地走到我面前，瞪大了双眼，露出一副要将人生剥活吞的表情，但着实有些滑稽。
突然，她扬起一只手，快速挥落下来，我下意识伸直手掌，侧击她的手腕处，从她痛苦的惨叫声来看，这招还是有用的。但她仍然很不服气，挑起一把扫帚便朝一旁的翠翎打去，眼看翠翎没有反应过来将要挨上一击，我拔下头上的一只发钗，可发钗还未脱手，那丫鬟的手便不自主地往旁边偏去，想被人拽住一般。直至石子落地的声音传如耳中，我们才发觉是一粒石子击中了她。
我往可能是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却空无一人。而手中的发钗突然被人抽走，本以为是翠翎，直至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别乱动呀。”
是苏允。她将我的发钗重新插了回去，而后仍旧站在我的身后拍了拍我的双肩，“好了。这人你要怎么处置？不如直接送去官府吧。”
丫鬟在地上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受伤的手，痛苦地呻吟着，但引不起一份同情。“翠翎，你想怎么处理。”毕竟她方才想要攻击的人是翠翎，想怎么处置也得征询她的意见。
但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许久，才做出决定:“放过她这次吧。”
“当真？”苏允与我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不必担心会不会被报复之类的事，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我上前提醒她。
“我想好了，放过她吧。”
既然如此，我便派人打发她出府，只是翠翎一直有些闷闷不乐，问她缘由，她也只是故作无事的样子，借口处理别的事而离开了。
“所以，你今日怎么来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有事，知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可以先一并给你回答。”我摇了摇头。
苏允便继续说了下去:“今日来的时候还被祖母拦住了，但恰好康王去府上办事，他替我说了情，我这才得以坐在你面前，不过不能呆太久。”说着，她向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来在她身边还安排了护卫。
“我本想翻墙进来甩开他，谁成想他也会翻，而且武功不低。”
“那刚才的石头是你射的还是他射的？”
“当然是我，”她有些骄傲，“那我得先办完正事了——你会使什么兵器？”
苏允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我好好思索了一番。
“长枪，剑，弓。”
她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随即抓过我的手。“那我今日送你袖箭，这个容易上手，你很快就能学会。”
这个袖箭很精美，是费了功夫的。“谢谢。”
“那好了，我也得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
她再次拍了拍我的手，向我告别。
——
“官府的人说提供的线索有限，不能派人手捉拿。”
晏观正在聚精会神比对这两种字迹。“怎么样？”
“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又不能凭此完全确认纵火者就是陈忠年，还是需要当面确认，但晏观接下来的话又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陈忠年已经过世了。”
“什么？！”
“昨日下午，在康王府门前，是我亲眼所见。”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的心为之一颤，我无法相信，前几日才见过的人，如今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生与死，总是猝不及防。
如此一来，纵火之人似乎也不是他了，但这字迹……或许是一次误会？
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也静不下心来再去想此事。
按理来说，会有很多种可能性。比如那纵火者是陈忠年雇来的，或者纸条只是借陈忠年之手写下的，又或者那本书上和这张纸条上的字都非陈忠年亲笔所书……可线索太少了，要查起来恐怕也费时费力。
“那你是去康王府上办事？陈忠年为何会在那儿……”
“不是，只是路过，见府门前喧扰，便上前查看了一下，发现死的那人是陈忠年。至于具体的死因，我并不清楚。”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来得仓猝，让人难以接受。
好像这些日子的摸索，徒然无功，我离想要得到的真相越来越远，而这期间的谜团却越来越多。
陈忠年死了。至于吴容衡，在他回京的那日，我与晏观便也去问过他，而他口中的“我”则是一言不合便对他们动手的“悍妇”，他除了破口大骂之外，一句有用的信息也没有给我们提供。
我丧气地垂下头，晏观用手指扶起我的下巴，四目相对，他在认真地注视着我:“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很多事都想不通，你有过这种感觉吗？”晏观这个人看起来对诸事都云淡风轻，真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像我一样被某些事所困。
晏观收回了手，眼神有些闪躲:“有，而且有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想通。”
“哦？”我很想知道能让他这么困扰的究竟会是什么事。
“一件是你失忆的事，相信你也还在因此而感到困扰。其次，则是一个梦。”
“一个梦？”我更加好奇了，“能和我说说吗？”
晏观停顿了许久，仿佛连同空气都停滞着等待他的下一话，但最终也只是听到他的一声自嘲的笑:“今日恐怕不行，我还要入宫一趟，等我回来，再同你说。”
可直至夜色暗涌，他也没有来。
“小姐，已经很晚了，还不睡吗？”翠翎换了新的烛台，烛火更烈，烧灼夜色。
“要睡了，你先下去吧。”
我吹灭烛火，但吹至最后一盏时，像被什么猛然绊住了心。
烛火跳动着，未灭，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如同这盏烛火，以为勉强存活一时便可安然无恙，殊不知，该灭的总归是会灭的。
一夜无眠，一些细微的动静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唤醒我，等我再次起身时，夜色渐褪，微微泛着白。
像有什么正在牵引着我，就像寒冷冰夜里的最后一点焰火，我也不知不觉地朝那道光走去，甚至幻想着牵住那一缕光。
一切的声音都在无限地放大，我听见弱草的呢喃，呢喃这哀伤的颂歌。
可手中的触感渐弱，像在悬空着，飘浮着。而后，我看见了另一个人，但转瞬即逝。
黑暗吞噬白光，五感渐失，她沉睡着。
林言絮的视角到此完结，接下来是柳凝的视角(第三人称)
希望大家支持[合十][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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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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