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像是一本自传,但著书之人的表述尖锐而凌乱,像是在极其痛苦的环境中所作,字里行间可以窥见他的怨天尤人和彻骨之痛。
我继续翻阅下去,慢慢深入了解这段经历。
陈忠年同我一样,偶然间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从旁人口中得知,有些时候,他的行径与以往大不相同,换句话说则是他的身体里常常“住”着另一个人,夺去他的身躯,代替他行事。他也曾遍访名医,但还是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便开始留意那人的行动轨迹,渐渐地,他发现他的目的并不简单——他的家里竟然藏着一张皇宫的布防图!
难道他的目标是皇位?我如此揣测着。显然陈忠年也与我想到了一处,他不想让有心之人抓住他的把柄,于是便主动辞官隐退。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的几个狂放的字,既让我燃起了希望,又让我有几分不明所以。
“棋局已解,吾身重还,幸哉,乐哉。”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他的这本书,只有这一本?”这上面的字并非拓印,而是亲笔所写,时而疏狂,时而冷静,能反映书写之人的不同心境。
“只有这一本,在一友人处找到的,听说是一人赠予他的,他觉得有趣,便收下了。”
“竟有如此巧合。”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皱了皱眉。
收束思绪,我又产生了几个疑惑的点,可转念一想,这些问题只有陈忠年本人才知道了。我看着泛黄褶皱的纸页,它们也是度过了些年岁的,从时间上来看,我还不能确定陈忠年是否尚在人世,也不知道他身处何方。
我将书合上,目光从书上移至晏观身上,说道:“想必你已知晓他在何处了。”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知道,可却迟迟没有开口。过了良久,他问我:“你想去见他吗?”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连我也问自己:柳言絮,你真的敢面对吗?虽然书上写明已经有破解之法,可是否真的破解了,我并不知道,也就不敢深信不疑。而这些杂乱的设想总会将我的内心引向一个极端——死亡——那是我完全无法控制的想法。
“我……”我犹豫了,可这或许已是唯一的方法了。
“你可以考虑一下。”他语气温和地说。
他的声音变得模糊,愈加清晰的,是眼前的血迹,在渗透,在弥漫,随雨水流淌着,却愈加鲜红,像利刃一样刺进我的双眼……我还是忘不了那日,我还是害怕面对悲惨的现实……
“言絮,言絮!”一道道声音刺醒了我,视线慢慢回笼,我看见我的手正紧攥住本就残破不堪的书页,而晏观正握住我的手腕,想把我唤醒。
恍如大梦初醒,不,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对上他的目光的一瞬,我告诉他:“我……我想去见见他。”
他的手未松开,又确认了一遍:“当真?”
“当真。”我点着头,那一刻,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这句话。他想见到的,也是现在的我吧。
他垂下眼眸,开始一字一句悉心说道:“那你可要告知老夫人他们。”
我想了一下,摇头说:“昨日父亲去言州办事,母亲风寒刚好,祖母又卧病在床了,恐怕还是不行。”
“去往那地至少得花半日的时间,一去一还,差不多要一日了,”他沉思道,“苏礼将要离京,后日,将在苏庄设两日宴会,那地离陈忠年的住处相近。我可让苏礼给你下一张请柬。”
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时机,那时也可找个借口遮掩过去,我自然应允。
“昨日,我从翠翎处问得‘我’曾去过延福客栈,还去过康王府上,我想那人应该是有什么目的。只是那日‘我’究竟在客栈见了谁,恐怕还需你旁敲侧击去问问翠翎。”
晏观应声,我便唤翠翎过来添茶水,自己以拿东西为借口起身离开,临走前,我朝晏观使了个眼色,他会明白的。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拿着画轴出来,将它交给晏观。
“上面的字我已题好了——回府再看,”我止住他的手,“你问得怎么样了?”
他边将画轴重新收回去,边说道:“那日她以拜访自己仰慕的诗人为由,去了客栈找人,那人叫柳回时。”
“那我想去找找他,还有康王。”
“康王已经来找过我了。”他抿了一口茶,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追问:“他找你说什么事啊?有关于我吗?”
“嗯,有关,”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你曾去找过他,问他要了一幅画。”
我等着他的下文,可却迟迟未来。
“没了?”
“没了。”
我心里疑惑,再次看向晏观确认了一遍,但好像真的就是这样。
我想了想,但是屋内也没有所谓的画。此事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暂时将此事搁置一旁吧,先去找柳回时。”我只好说道。
——
这次我没让翠翎随行,只我二人前往客栈。
我问店家是否有叫柳回时的人住在这儿,他脱口而出没有。但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指着我的脸,皱着眉,僵持着这个动作,良久都未开口。
我与晏观对视了一下,显然,我们都很疑惑。
突然,他一拍脑袋,眉头一松,气恼地大嚷道:“小姑娘,你不就是前几日来的那个人嘛!我问你……”说着,他朝四面看了看,折回身挑起杵在一旁的扫帚。
“你上次是不是打了我的房客?!”
我反应过来,上次“我”肯定是来过这儿的,而殴打房客之事,我不确定,从他的话来看,显然,他也未亲眼见到。但似乎他口中的人并非是柳回时,那不如借此引出那人,这倒也是一条线索。
我便作揖回道:“上次之事是我不对,今日我是特地来将此事说清楚的,还劳烦店主将他请出来。”
“你这小姑娘倒是会算计,我把他请出来,难道又让你打不成!你看,今日还带了个帮手!”他挥舞着手中的扫帚,气势汹汹,“我告诉你,既然他们选择住在这儿,那我就不能让你在这儿作威作福!”说着,他就用手中的扫帚往我们脚上扫,试图把我们赶出去。
“你们——快点离开这儿,否则,斜对面就是官府——走走走…”
晏观一把把住店主的扫帚,店主把扫帚往回扯,两人僵持不下,我趁机和气地说:“我们此番前来当真是来消解误会的,你若怕我是来报复的,那不如我们直接到官府面前相谈,如何?”
店家斜睨着眼睛看着我们俩,手上的力道不减,但语气却缓和了下来:“他今日不在。”
店主将手中的扫帚往前一推,晏观夺过它,准确无误地扔回原处。
“那人叫什么名字?”晏观问道。
那店主听完他的话,又瞥了他几眼,气势丝毫不弱:“不知道!”
说完后,他又连忙朝我们摆手,不耐烦地呵止道:“快走!别碍着我做生意!”
这番,我也无可奈何,只好同晏观一同离开。
站在街边,我叹气,想着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去试一试。恰好这时苏礼凑了过来,嬉皮笑脸道:“你们在面壁思过?”
“你来得正好。”晏观淡淡开口道。
“什么事?”苏礼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的玄机,高昂着头,“找我办事可是要报酬的……”
“先办完事再说,”晏观止住他想狮子大开口的心,“你去里面问问店主,看看方才与他争吵之人找的人叫什么。”
听着这样一番掐头去尾的话,苏礼先是细细品味了一番,然后,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我将方才发生的事简单地讲给他听,其中一些不便他知道的事便自然跳过不提。他倒是领会得很快,朝晏观轻哂一声,然后便意气轩昂地大步迈进客栈里。
不过一会儿,苏礼便意气扬扬地出来了,在我们不停地晃悠着,迟迟不开口。
晏观一把拦住了他,问:“问到了吗?”
苏礼高兴地一拍晏观的手:“诶,就等你问我呢!”
晏观无话,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说。”
“你们问的那人叫吴容衡,这几日帮店主出城送货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是怎么轻而易举地从店主口中问出来的。”对此,我很好奇。
“这可是独家秘籍,不可泄露,”他故作玄虚地笑道,“话说回来,你和那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竟然还闹出来这样的误会。”
“这……”我暂时没想好怎么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来。
晏观出声打断:“你想要什么报酬。”
苏礼一听此话,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大笑着说道:“五幅……不,十幅晏画师亲笔所绘的画,图个吉利,十全十美!”
“好,”苏礼的笑还没收回去,晏观便遏制住这个美好的愿望,“五幅。”
苏礼倒也没再强求,那止不住的笑容,好像是五幅画就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不过,”他猛然想起什么,“苏允好像去找你了,你碰见她了吗?”
我摇了摇头,这样的话,得赶紧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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