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三,金陵城里偷鸡摸狗一混饭吃的。
说来还挺自豪,我年轻时常跟宁愿打群架,后来还给他收了尸,沾他的光我后来成了大将军,从此再也不用混饭吃了。
你想听宁愿的故事?那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一壶酒泼在坟前,是敬他还是辱他?
秦湉到死都攥着的纸条,算情书还是遗书?
答不上来的话,就且闭嘴听我讲罢。
宁愿从小便是个逗鸡耍狗、不学无术的混蛋性格,曾经把邻居家养的鸡下的蛋偷出来,并在鸡母亲面前打碎了它,因此被伟大的母亲一路追杀,最后忍无可忍回家找爹娘,他娘听完没说什么,他爹可又追着他跑了整整三条街。最后两人的解决方案是从别处淘来个鸡蛋,伪装成碎了的那个还给鸡母亲。结果鸡母亲被惹毛,追着这对倒霉父子又是一顿啄。
从此将军府的第一个仇人诞生了,是一只鸡。
宁愿这个性格还真是随爹,随娘的地方……除了颠倒众生的长相外,似乎只有心上人是男子这一点了。
说起来,你们都不知道宁愿的母亲叫什么。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她姓赵,常年在外游历结识了宁峥。
这么再说起来……宁愿向往江湖这一点,还是跟他娘学的。
其实他这人,虽然过于自恋、毛病颇多、娇气难搞、浑身反骨,还是蛮好的。
但某人是这么说的:十分自信、认真负责、金尊玉贵、桀骜不驯,浑身是优点。
放他娘的狗屁,放屁都不敢这么噗噗噗的,不要脸。
虽然他平时插科打诨着靠不住,其实真到了危急时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就比如那天守城,我请求西城门那边支援,他说了个同意,我他娘的真的服了!我是要他的口头同意吗,我要他的将印!嘴巴一张一合要我如何服众?
我当时只想撕了他。
但往后我越来越明白他为何不把那东西给我了。西门那边攻势是诱饵,目的是分走主城门兵力,将印要确保全军统一,若是交给我了……
娘的,这时候好像宁愿还在,他拍了我背一下,笑着说:老杜,我这儿得留着印,不然你们一个个热血上头,全冲出去送死。
怎么有人都死了还不安生?行吧,我刚刚还没说完,宁愿那骗子清楚自己活不成,将印自然要留给林副将来稳固军心。
这混账,跟我从小玩儿到大,竟然还挺聪明的,就是算计太多,不好。
算了,死活呢,人也不在了。
早些年有人跟我说这孙子是个好材料,我当时翻了个白眼,能跟我玩儿到一块能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看来,我承认我有些肤浅了,毕竟我也是块好料。
收尸那天下了点小雨,零星的火都灭了,我去主城门那边扒拉他的尸体,嚯,你说巧不巧?秦湉也在,他疯了似地在地上刨,我知道他也在找宁愿,可是我把他拦下了,我跟他说,宁愿肯定不愿意让心上人见着自己这个丑样子。
秦湉红着眼没说话,就干看着我,我当时真有些怕了,他这个样子像是能把这片地都给砍了。不过没多久,他就踉踉跄跄地回去了,没回头。
听林副将说,宁愿那天也没回头。
扒拉了半天,我终于还是找着了,他被烧得……我都不认识了,之所以认出来,是因为他的手势。
他比了个打响指的手势,我认识,他装逼的时候就好这样。
给他送回家后,林副将把将印交给我,我没要。不过我拿着细细观摩了下,娘的,宁愿从前天天吹嘘这玩意儿是纯金的,放屁!分明就是镀了层铜。
就跟他这人一样,成日说自己是个纨绔浪荡子,风流债无数,其实死得比谁都像个英雄。
罢了,不骂他了。
他死了之后第几年来着?我没概念,反正那天我在赌场门口,我心说不进去了,当官了要被弹劾的,不过腿还是没听话,自己进去了。
那人问我:“来一局?”
我摇了摇头,说:“不来了,缺人,不好玩儿。”
行吧,我还是得骂一句,宁愿你小子真扫兴。
什么玩意儿。
不过他一走,秦湉可就是孤家寡人了,他到哪里都揣着那张纸条,还不让人看,老神在在的。
肯定是宁愿写的情书,这小子骚话连篇,估计给人哄开花了都。
前几日秦湉自尽了,这事儿在京城里穿得沸沸扬扬,说书人把这事儿都讲烂了,还是有人乐意听,毕竟每次,都是不同的版本。
有的说宁愿女扮男装,有的说他们是单纯的兄弟情——不过这个纯属放屁,不必理会。
其余的便愈发离谱,我不说了,你们听了膈应,宁愿他们两个这会儿新婚燕尔,估计也没空理会这等凡间琐事,我也莫要误了人家的好心情。
你们看到这里,或许心里对这段故事有了看法,那我问的那两个问题,能回答了么?好吧,那两个问题是我苦苦思索不出答案的,但我想,可以交给你们。
好了,不管能不能答,你先不要看了——剩下的话,我想单独与兄弟说说。
宁愿你个混账!
你知道你自个儿去了,秦湉那畜生喊你名字,喊的特大声,跟嚎丧一样……我知道你这会儿肯定要说:不就是丧吗?还能有喜?我跟你讲,跟你混了十七个年头,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了解?你这会儿是不是捂着脸呢?你别装,兄弟虽然粗枝大叶,但好在心不坏,你若是不肯坦诚相向,便不要认我这个兄弟。我杜三虽然名字敷衍,但人可绝不是个敷衍人。
倒也罢了,你若稀罕我这便宜兄弟,怎么能到死都不给我留点东西?秦湉有便算了,我自认比不过他,可林副将也有,我便有些纳闷了,你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是想让我给你留念想?
我呸!人渣!
算了,你人都没了,我再骂你也没意思,便就与你聊些琐事,你就赶紧新婚燕尔去吧。下头没钱了就托梦给我,我给你烧个碗去,你街头要饭的时候记得身段放低一点,别顶着个宁大公子的头衔浪荡了,听见没?
罢了,我一光棍,哪里配跟你一有家室的鬼讲这些。
前两天我做梦梦见你,你还是那个浪里浪气的样子,叫人想一巴掌扇过去解气。
我当时想这么骂你:你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天下太平你人也没了,啥东西不留下、啥东西也没带走,你要脸不要?
但看着你那张欠揍的脸,我竟起了些许久未起的玩儿心。
没下去手,真是一大憾事,若有来日,定给你补上。
还是讲讲梦吧——梦里的你坐在城墙上,腿一如既往不安分地乱晃,手上还拿了个桃子。我当时以为你是孙大圣附体了,不过我冷静下来,觉得你尚且不配。
你当时冲我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又叫我了一声“老杜”。
很久没人用这个语气叫我了。
哎呀出戏了,回去回去——你笑嘻嘻的,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果然,你说:“帮兄弟个忙呗?”
我说,不帮,你自己回来说。
你又自顾自地说:“告诉秦湉……”
我本来打算帮你的,结果你也不知道是吃了屎还是怎样,竟然说了句“算了”?
我当时想揍你来着。
但我醒了。
你终究没说带什么话,也没跟我聊两句,我也不知道你那边什么情况,过得怎么样。
倒显得我婆婆妈妈了。
罢了……
现在我们这儿都挺好的,盛世太平,你想做的都做到了。
我果真成了将军,林不畏也终于实至名归,秦湉一路青云直上……一切都在按你计划的方向发展,对么?
你说你一个人去了,还能算计一堆人,你是不是混蛋啊?
坏了,又骂你了,习惯了,你别见怪。
说点矫情的掏心窝子的吧。
兄弟我其实挺想你的,少时同你斗鸡走狗,走街串巷,一起吃喝嫖赌的日子真的很快乐。我九岁杜家没落,你拉着我爬屋顶,说没关系,我是那个星星,你是前面的云彩。那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好兄弟。
如今也一样。
所以你不要不识好歹,不要只顾着和久别的情人黏腻,想想远在人间的兄弟,他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所以晚上记得给我托梦来,我想见见你,顺便,我可以允许你看看我老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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