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曜的短信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林汐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彻底打乱了她试图维持的平静假象。
时限。
这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她握着手机，在夕阳下来回踱步，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
回宿舍？当作没看见？可那些诡异的窥视感、那把沉默的钥匙、旧图书馆里冰冷的注视……这些真的能随着拒绝而消失吗？
好奇心像藤蔓，一旦开始生长，就难以遏制，更何况，那支摔碎的红色钢笔所带来的悲伤，依旧时不时地在她记忆深处泛起微澜。
她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至少，她需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那个“时限”又意味着什么。
手指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坚定地在回复框里输入：
【陈曜学长，我现在有空。在哪里见面？】
短信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微弱兴奋的情绪攫住了她。
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回复快得惊人。
【旧馆活动室。现在。】
言简意赅，一如既往。
林汐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喧闹的操场和远处渐沉的落日，转身，毅然朝着那片静谧而神秘的红砖建筑走去。
再次站在旧图书馆那扇沉重的木门前，林汐的心情与第一次躲雨时已截然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
她径直走向走廊深处那间活动室。
门虚掩着，暖黄色的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她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似乎是陈曜和赵宇。
她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请进。”是陈曜的声音，平静无波。
林汐推开门。
活动室里的景象和她上次来时差不多，依旧堆满杂物。
陈曜站在桌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赵宇则坐在一台看起来像是自行组装的、连接着各种线缆的笔记本电脑后面，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
那台老旧的收音机就在他手边，此刻是沉默的。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她。
陈曜的眼神依旧是那种冷静的审视，但似乎少了一些之前的疏离，多了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
赵宇则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好奇，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学……学长好。”林汐感到一阵局促，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考虑得怎么样？”陈曜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目光落在她脸上。
林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在我决定之前，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那个‘时限’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上次我们在楼上发现的……”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陈曜和赵宇对视了一眼。
赵宇耸耸肩，摊手，表示“你看吧我就说瞒不住”。
陈曜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下定决心，他走到桌边，将手里的笔记本摊开，推到林汐面前。
那一页，正是之前画着红色钢笔素描的那一页。
“我们做的事，就像这页记录的一样。”陈曜开口，声音平稳，“寻找特定的‘物品’，尝试解读其上残留的强烈‘情感印记’或者说‘记忆频率’，并试图弄清背后的故事，了结一些未尽的遗憾。”
他指了指那台老旧的收音机：“这台机器经过改装，能一定程度上放大和捕捉那种特殊的频率波动，但过程很复杂，需要精确调频，而且得到的通常是破碎的、需要解读的片段。”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林汐，变得锐利起来：“而你，林汐学妹，你展现出了远超这台机器的、不可思议的天赋。
你能自发地、清晰地接收到这些‘回声’，甚至能解读出细节和情绪，这对于我们的……调查，至关重要。”
“所以，‘时限’是指……”林汐似乎有点明白了。
“是指我们目前正在关注的一个‘频率源’。”接话的是赵宇，他扶了眼镜，表情严肃了些，“它的活性在近期异常增强，波动变得很不稳定。我们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它即将消散，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变化。但无论如何，留给我们的调查时间可能不多了。”
“而你们上次在楼上发现的，”陈曜接过话，语气加重了些，“那个地方，以及你们的行为，可能已经……惊动了它，或者说，让某些东西注意到了异常。”
林汐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她们的探索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注意到……什么？”她紧张地问。
“我们也不完全确定。”陈曜坦诚道，眉头微蹙，“可能是频率源本身的变化，也可能是……其他同样对这些‘回声’感兴趣的存在。”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所学校的历史，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复杂。”
这话让林汐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还有其他“存在”？
“所以，”陈曜总结道，目光再次聚焦于她，“我们需要你的能力，尽快弄清楚这个活跃的频率源到底是什么，它背后发生了什么。这既是帮助可能存在的‘遗憾’，也可能关系到……我们自身的安全。”
活动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赵宇电脑风扇运行的轻微嗡嗡声。
信息量巨大，林汐需要时间消化。
她看着那台沉默的收音机，又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复杂波形，最后目光落在笔记本那支摔碎的钢笔上。
帮助他人，解开谜团，这听起来很有意义。但其中蕴含的危险和未知，也让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我……我需要做什么？”她听到自己声音干涩地问。
“首先，尝试感知这个。”陈曜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块边缘有些磨损、颜色暗淡的金属片，看起来像是某个旧乐器的簧片或者零件。“这是目前活性最强的关联物。”
赵宇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屏幕上波形图的波动变得更加明显起来。“频率73.8kHz左右，情绪频谱显示为强烈的……思念和焦灼的混合体。”
林汐看着那块小小的金属片，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
她害怕再次体验到那种 overwhelming（势不可挡的）的情绪冲击，就像上次那样。
但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证物袋。
冰凉的金属片隔着塑料薄膜，似乎也能传递出一种微弱的、躁动不安的能量。
她闭上眼睛，努力排除杂念，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的触感上。
一开始，只有冰冷的塑料感和金属的坚硬，渐渐地，一种极其细微的麻痒感从指尖传来。
然后，像收音机终于调准了频道，模糊的声音和情绪碎片开始涌入——
……不成调的、反复练习的单一音符，吹奏得有些气喘……
……夕阳下，空无一人的教室走廊，金色的光斑……
……一张被小心翼翼压平、折了又折的纸条，上面写着模糊的字迹【放学后……老地方……】……
……一种混合着甜蜜期待和害怕被拒绝的、焦灼不安的心情……越来越强烈……越来越……
林汐猛地睁开眼，喘了口气，脸色有些发白。虽然不如上次强烈，但那种焦灼的期待感依旧清晰地残留着。
“怎么样？”陈曜立刻问道，眼神专注。
“我……听到断断续续的音符……看到夕阳下的空走廊……还有一张纸条……感觉……感觉有人很着急地在等一个约定，又很害怕对方不来……”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尽量捕捉那些碎片化的信息。
陈曜和赵宇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和兴奋。
“音符和等待约定……这和我们之前捕捉到的碎片对上了！”赵宇飞快地在电脑上记录着什么，“但她感知到的细节更丰富！连纸条和地点都有暗示！”
陈曜看向林汐，眼神复杂：“你的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他顿了顿，“这很重要。我们之前一直无法确定‘老地方’是哪里。”
他拿起笔记本快速翻了几页，停在其中一页。上面画着简单的校园地图，有几个地方被标记了问号。
“夕阳下的空走廊……符合这个条件的教学楼区域有好几个。”陈曜沉吟道，“还需要更精确的定位。”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咚咚”敲响了，没等里面回应，就被人一把推开。
“嗨！陈曜！赵宇！你们猜我怎么……呃？”吴筱筱活力四射的声音在看到室内的林汐时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讶和好奇，“林汐？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们……这是在开什么秘密小会吗？”
她的突然出现，让室内的三人瞬间都有些措手不及。
赵宇下意识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屏幕。
陈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林汐则下意识地把拿着证物袋的手藏到了身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吴筱筱的目光狐疑地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林汐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的证物袋上，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我好像发现了大秘密”的狡黠笑容。
“哦——？”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汐，“所以，你那天说的‘有事’，就是来找学长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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