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赶到FLAIR顶层的时候，姜榆正在女厕的马桶上吐得不省人事。
“你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这么折腾，我真不知道你连晚饭都没吃，还敢喝那么多。”苏禾一边拍着她的背，又忍不住数落道。
姜榆吐完脑子一片混沌，只依稀记得她冲他发火了，再次相见她本想一切都重新开始，可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她呜咽着抱住苏禾：“禾禾，我见到沈馥舟了，呜呜...你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呕...”
苏禾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沈馥舟？你还没放下他？”
高中苏禾和姜榆班级相邻，但她朋友众多，跨年级的人也认识不少，自然也知道前几届的风云人物——沈馥舟。
苏禾在他毕业前见过几面，算不上熟稔，却印象深刻。那人永远是沉稳自持的——品学兼优，行事一丝不苟，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他骨子里是个淡漠的人，透着剔透又扎人的冷。
后来听艺考的学姐零星提过几句，说沈馥舟父母离异，他跟了母亲。但母亲对他苛求至极，也许因为这个，便淬成了他近乎偏执的完美主义。
关于这一点苏禾是有所感悟的，姜榆给她看过沈馥舟的笔记，像是精密的设计稿：间距统一，力透纸背。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仿佛写下之前已在脑中完美演算过无数遍。
苏禾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姜榆喜欢沈馥舟这样的人。更难想象的是，他们高中异地，大学也异地，这样的两个距离上几乎毫无交集的人竟然能走到一起。
自苏禾认识姜榆起，她就是个圆润的姑娘，总念叨着减肥却从未成功。
但在她分手后，短短三个月内瘦了40多斤，苏禾再见姜榆都大吃一惊，她整个人都变了——原本被婴儿肥掩盖的精致五官都完全显露出来，和从前判若两人。
“禾禾，我不...嗝...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你给我等着！”姜榆低声喃喃。
“好好好，等着等着。开学第一天就喝成这样，你真是出息啊姜榆。”苏禾无奈感慨。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我靠！”
宿舍里，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戛然而止。一个男生猛地放下键盘，一把扯下头上的电竞耳机，他扭过头，难以置信地喊道：“你是说那妹子和沈哥单独聊了半个多小时？”
程朔“咔哒”一声嗑开瓜子壳，眯着眼，一副掌握了独家秘籍的模样：“可不是嘛！我一开始以为，就他那副阎王性子，肯定是速战速决，要不了几句话就得见到那妹子梨花带雨。”
“结果你才怎么着？”他说着坐直了身子，眼神里闪着光：“我tm还没走远呢，回头见那妹子拿高跟鞋朝沈哥扔过去了！”他模仿着那个动作，声音都拔高了八度：“那是谁啊？那可是沈馥舟！”
程朔说着摇了摇头，盯着沈馥舟继续道：“我真是小瞧了软妹，也高看了你，有生之年，我居然能亲眼目睹您沈大公子——弯腰、低头、给人——捡——鞋——”
“沈哥，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沈馥舟漠然，拿起桌上的一串珠子摩挲着，哑声道：“前女友。”
程朔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是谁今天装作一脸我不认识的？”
程朔话音未落，目光倏地定格在他那条泛着冷光的银色手链。
他凑近端详一下，语气一顿：“这…这不是今天学妹那条吗？难怪我觉得眼熟。”
沈馥舟这样的人，竟会日日将这东西摆在眼前，却又从不佩戴。
当看见链上那颗刻着“姜”字的珠子时，程朔猛地噤声。另一颗刻着“榆”的断珠骤然浮现脑海。
这根本是一对。
“坏了…”他头皮发麻，声音干涩，“我今天…把你俩的情侣手链撞断了一颗。”
沈馥舟指腹划过珠子上的“姜”字。
这串手链，怕是连她也不知道在他这里。
*
是夜。
恶意的评论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很快便连成一片，最终化为倾盆暴雨，将姜榆彻底淹没：
“她不敢露脸不过是因为相貌丑陋。”
“替唱也不找一个好点的形象，你瞧瞧她那手指，本人200斤吧？啧…”
“赞同楼上，这金主莫非有特殊癖好？哈哈哈哈…”
“矫情，没牌硬耍，多大咖位就摆上脸色？”
……
谩骂声扭曲旋转，猛地将她拖入另一个场景。
教室里，黏腻的恶意换了一副面孔，却也同样刺耳。
“姜榆，就你这样的也配抢我上台的名额？”
“你tm看看你自己，都快胖成猪了，还想着表现自己呢？”
“哟，这纸条写的什么？给我看看！”那人一把抓起她课桌上的字条。
“你还给我！”姜榆猛地站起来想抢回来，却被几个人推搡着跌倒在地，连带着课桌也“砰”地翻倒。
“沈学长的联系方式？”那人夸张地抖着纸条，“就你也敢惦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叫人恶心。”
姜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仓皇环顾四周想寻求帮助。但没人敢招惹这几个恶霸，同学们都低着头，若无其事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她的遭遇熟视无睹。
她手脚慌忙摸索着向后，当背部抵上冰凉的墙壁时，姜榆知道自己已退无可退，只得颤抖着捂住脸，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到来，只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够了。”
“你们在干什么？”，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霸凌同学？
那人缓步走近，刚刚那群嚣张的霸凌者立刻散开，此刻连对视都不敢。
姜榆慢慢睁开眼，想从从指缝间看看他的脸，只是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教室的灯光开始变得刺眼，四周的声音也像隔了一层水膜般朦胧不清。她感到一阵眩晕——
梦境骤然碎裂。
姜榆猛地惊醒，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窗外天光微亮，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是梦，也不是梦。
一见钟情和见义勇为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简直是将buff叠满。
姜榆直起身下床，摸索着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自来水敷上脸，冰凉的感觉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昨天喝得太晚，苏禾直接把她带回了闲置的公寓里。
她往嘴里灌了口凉水，冲洗了杯子，便出了门。
走到宿舍门口时，姜榆迎面撞见正要出门的乔依依。
“咦，这么巧，姜姜你也是217的？”乔依依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金属扣上挂着的皮卡丘吊坠叮当作响。
姜榆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左手的彩色宣传单上：“你这是要去...”
“社团招新啊！”乔依依将传单展开，上面写着“百团招新”四个大字，“今晚就要开组会了，好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不去凑热闹更待何时！”
“你也是今天开组会？”姜榆突然想到什么，“该不会是王老师组的吧？”
“我靠，咱俩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乔依依激动地挽起姜榆的手，“还真是。”
姜榆心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去看看也无妨。
闵川大的社团招新在雨云莲开展，“百团招新”的红色横幅随风飘动，各社团摊位沿林荫道两侧一字排开。
乔依依拽着姜榆到了其中一个稍有些冷清的摊位。
摄影社的学长正低头摆弄相机，抬头看见有人来，招呼道：“同学，要参加摄影社吗？”
姜榆从衣袋里摸出两颗薄荷糖，分给乔依依一颗。她含着糖，脸颊微微鼓起：“我对人像摄影更感兴趣，社团有这方面的教学吗？“
本科的时候，她自学过摄影，虽然技术还不错，但没有专业学过。
“有的，同学可以扫码进群了解一下。”
姜榆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左边摊位的社长却突然凑近，指着姜榆手里的薄荷糖的logo问道，“你手里的糖是Mint家限量款的吗？你也是姜糖的粉丝？”
乔依依低头也看了一眼，惊讶道：“这糖还是限量款，是因为价格很贵吗？”
“不是。”那位社长叹了口气，“是我喜欢的一位网红，她之前直播说很喜欢含这款薄荷糖，后来就被粉丝抢断货了，现在就变成了限量款。”
姜榆勾唇笑了笑，声音清浅：“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颗。”
社长眼睛一亮：“多谢！”她忽然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姜榆，“你声音真好听，要不来我们广播社试试？我们正好还有几个名额。”
“姜姜，我也觉得不错，要不你去试试？”乔依依鼓励道。
就这样，姜榆来到了一个很大的玻璃门前，一旁挂着蓝色的标牌，上面写着：“闵川校园广播站”。
姜榆推门进去，已经有七八个同学在里面候着了。
面试官正是刚刚的社长，她清瘦又高挑，长发及腰，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很有气质。
孟烟合上水杯，冲着后面几个人说：“那大家跟我进来吧，我们试个音。”
社长发给他们一张白纸，上面印着“闵川大学广播站节目稿”。
“这是我们广播站去年表演节目的稿子，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准备。”孟烟解释道。
姜榆扫了扫节目单上的内容，主题“漾青春”，是需要用那种伤感、激愤的语调念。
大家纷纷朗读起来，姜榆小声地读了几遍，感觉通顺后，她就不再看稿了，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断句部分和声调扬抑。
“时间到了，冯子穆，你第一个。”
孟烟看着手里的名单念道。
男生显然有些不自然，双眼死死地盯着稿纸，手颤抖着扶住麦克风：
“生命纵横阡陌，踽踽独行，或见落花翩跹衰草盘桓或经流水人间榆柳聘婷...”
声音很浑厚，再加上他紧张的缘故，语速很快，没有凸显出文稿所描述的生命“踽踽独行”的落寞感。
......
“好，下一个姜榆，你来读第六段。”孟烟疲倦地揉了揉眉头。
姜榆上前，熟练地将手搭在麦克风上，眼眸看着演讲稿，起唇：
“正值青春的我们恰如那刚露出头的日出，即起，微茫，倏尔，光焰万丈，不可直视。
逐梦路上的我们恰如蓓蕾初开的玫瑰，用荆棘抵御所有妄图阻碍的折枝人。”
嗓音不急不缓，音色甜美但有力，和文字中朝气的“青春”相吻合。
“即使命运是世界上最烂的编剧，我们也要争取，做自己人生最好的演员，即使玫瑰终会有一天枯萎，那也要带着荆棘，骄傲的死去。”
最后一个词“骄傲的死去”尾音刚落下，孟烟便带头广播站里的几个人鼓起了掌。
“我还真是捡到宝了。”
孟烟眸光闪了闪，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姜榆，你声线跟姜糖也好像！只不过她的声音更甜一些。”
姜榆眨了眨眼，软声道：“学姐谬赞了。”
现场朗读的声线与线上录制的歌声终究不同，单凭这一点相似，应该不会暴露身份。
孟烟口中这位网红姜糖正是姜榆本人。
姜爸年轻的时候是乐队的主唱，小有名气。她自幼耳濡目染，音乐天赋比姜爸更胜一筹。
她精通钢琴，古筝，小提琴等乐器，更难得的是她还拥有绝对音感，无需基准音便能准确辨识任意音高的天赋。
姜榆16岁那年，正逢短视频潮流之时，她自弹钢琴翻唱了一首歌，名为《晚风》。
她走心的念词，单薄的琴音打动了很多人。
随着“姜糖不吃姜”这个账号在各大平台火了起来，她也因此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
很快到了六点，姜榆简单吃了点面包，便到导师指定的地点开会。
开会的王老师其实只是副导，大导师严松常年在国外做学术，鲜少会亲自带学生。
王导说这次新生做项目，他们还请了一位博士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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