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报告进程并没有严格按照会议手册进行，最后一场报告比计划时间晚了将近二十分钟。
两人打车来到饭馆门口的时候都快六点半了。
这家饭馆开在街边，街道两侧开了不少类似的商铺，各式各样的灯牌映衬着进进出出的食客，非常有生活气。
和旁边几家相比，他们选定的这家家常菜生意明显火爆不少。
邵池在店门口往里打眼一看，居然没发现空位。
“你好，请问这边几位呀？”门口的服务生非常有眼力劲儿，立马上前热情地招呼着。
邵池比了个二的手势：“两位。”
“好的，两位往这边走。”
服务生带着他们一路向里，来到一个靠墙角的半包沙发软座前：“两位坐这桌吧，桌上扫码点餐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
邵池将资料袋放在空位上，腾出手扫开点餐码，手机上很快更新出菜单，但他却不着急点菜：“你有啥忌口吗？葱姜蒜啥的？”
张远舟也拿出手机扫码：“没有的，都可以吃。”
邵池：“我看评论说这家店的丸子汤和清水鱼是招牌，要不点个尝尝？”
“可以的。”
张远舟慢慢划着菜单，这家店菜式不多，没一会便划到了底，却没点出一个菜。
两个菜肯定是不够吃的，于是他又点回最上方打算再看一遍。
邵池倒了杯水往张远舟面前送：“他家小炒鸡也点得比较多。”
“那就再加一个这个。”张远舟在搜索栏里敲下菜名，“再点一个素的吧，应该够吃了。”
“好。”
今天生意旺，但上菜速度却并没耽搁。他们下完单没多久就端上了第一道菜。
服务生往桌上摆了一个小瓮：“打扰一下，这是我们家招牌丸子汤，请慢用。”
瓮里汤底清亮，汤面浮着几段翠绿的葱段和虾米，七八颗表面粗糙的肉丸紧贴在瓮底，闻起来倒是非常香。
汤匙歪在邵池这边，他自然伸手：“我给你打。”
“谢谢。”张远舟接过碗尝了一口。
丸子肉质紧实弹牙，汤底鲜香醇厚，温和的口感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是出乎意料的美味。
他又抿了一小口：“很好喝。”
“好喝就好。”邵池扬着嘴角给自己也打了一碗，“这一趟就没白来。”
不论是上课还是吃饭，张远舟向来不是话多的人。
两人之间流淌着短暂寂静，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邵池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对了，之前实验方案的事情你有跟老师聊过吗？”
“聊过了，老师说可以先做几组试试看。我们就先按照你之前说的方案二开始试。”张远舟将汤匙摆正，“试剂我也查过了，都可以买到。”
邵池也放下汤匙，撑着脑袋看他。
“今天晚上回去就可以整理好报给老师，应该三四天就能到。器材的话实验室都有，等试剂到了，我们就可以动手做实验了。实验步骤……”
谈到实验，张远舟总是一脸从容，不疾不徐的叙述透露着专业的笃定，让人不由自主地全心信服。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邵池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管是实验还是读研规划。
跟自己相比，对方明显有计划有条理得多。
“怎么了？”张远舟没有继续说下去。
邵池放下手坐正身子，脸上笑意不减：“没，就觉得你真的很适合科研。你是为啥决定要读博的？”
张远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想做出点成果。”
这个答案让邵池有些意外：“成果？”
他还以为会是热爱科研或者再伟大点给国家做贡献之类的。当然现实一点的，想要高学历高薪资也是非常正常的理由。
张远舟垂眸看向桌面，看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邵池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样的成果？”
又是半晌，张远舟才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邵池一怔，眉间无意识拢起一个小弧：“那你想过去哪个学校读博吗？”
“T大。”这个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现在外校申请T大应该不容易吧，除了成果还要找老师引荐一下吧？”
面对这个问题，张远舟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状态：“嗯，提前了解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多攒几篇论文。”
邵池了然点头：“怪不得你这么积极做实验，对论文有要求的话，时间确实很紧张。”
张远舟和他对视：“不过你放心，我……”
“嗡嗡嗡”邵池的手机持续亮着，他拿起一看，是赵澜给他打了个语音。
邵池按下接通键：“怎么啦？”
话筒里传来熟悉的鬼哭狼嚎。
“救救我，兄弟，救救我！”
邵池挑眉，神情严肃了不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约到小唐吃饭了！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
邵池：……
他检索了记忆完全没有这人的印象：“小唐是谁？”
“就是我同门呀！我的心动嘉宾！我喜欢的女孩子呀！”赵澜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她答应明天跟我一起吃饭啦，我好紧张，你说她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
作为好友兼损友，邵池已经完全放下心来，毫不客气地泼冷水：“得了吧你，吃饭就好好吃饭，你们这不是刚认识么，刚认识就开整人生三大错觉是吧。”
赵澜怪叫一声：“你就是嫉妒我！哼！我一定比你先脱单！”
“好好好，我等你请我吃脱单饭啊。”
“你说我明天跟她吃什么好呢？好紧张呦！真的好紧张！”
“你这个要去问她呀，肯定要带她去吃她喜欢的呀，你去跟她商量。”邵池正说着，服务生已把剩下几个菜端来，他顺手帮忙摆了摆。
“好啦，我现在正在外面吃饭呢，晚上回去再跟你说。”
“行吧行吧，晚上再说，拜拜了您嘞！”
“拜拜。”邵池笑着挂断电话，重新拿起筷子，“不好意思，赵澜给我打的电话，你刚刚想说什么？”
张远舟往碗里夹了一块鸡肉，菜是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没什么，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就是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要约人家吃饭又不知道吃什么。”邵池简单复述了一遍，“我让他去找人女孩子商量去。”
张远舟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女孩子？”
这完全触及到邵池的知识盲区。
邵池打好一碗丸子汤，停筷回忆了一阵：“这我还真没问，他就是天天嚷嚷着心动心动，具体的事情我还真没了解。”
张远舟仍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两秒又开口道：“那你呢？你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咳咳咳。”突然转移的话题差点没把邵池呛死，他左手掩住口鼻，右手连番抚着胸口顺气。
张远舟没料这个话题影响这么大，立刻给他补上茶水，呐呐道：“对不起。”
一阵咳嗽后，邵池感觉自己的气管泛着火辣辣的疼，眼含泪花喝了口水：“你这个话题来的太突然。”
“对不起。”
差不多喝了半杯，他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些：“没事哈，不过我也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喜欢。”
邵池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把话题抛了回去：“你呢？”
王阳之前说过他拒绝了很多女生，现在看起来也完全是献身科研的架势，没想到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突然开窍了？
这次，张远舟并没有保持有问必答的好习惯，继续直愣愣地发问：“你不喜欢女孩子吗？”
邵池：……
之前也没发现张远舟理解能力有问题啊，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他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继续喝汤，不然八成又会被呛一次。
邵池耐着性子解释：“我是说我之前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不是说我不喜欢女孩子哈。”
张远舟淡淡地噢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见对方没了开口的意思，邵池坐不住了。
八卦这事，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又问了一遍：“你呢？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张远舟抿了下唇，摆了摆脑袋：“没有。”
“真的假的？”邵池不死心，这人活了二十多年居然一个喜欢的都没遇到吗？
“真的。”张远舟顿了一会又补充道，“但是也有可能喜欢吧？”
邵池：！
世界上本来没有瓜，挖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瓜。
他眯了眯眼，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立誓要把这个瓜吃到底：“可能喜欢？”
“嗯，但是我不知道什么算喜欢，不好下定义。”
邵池：……还怪严谨的哈。
邵狐狸摆了摆尾巴，故作高深道：“没事，你说来听听，我帮你判断一下。”
张远舟看向他，乌黑的瞳孔里是清澈的疑惑：“你不是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看着对方困惑的表情，似乎真的陷入什么不得了的苦恼，邵池心底闪过0.01秒的愧疚，然后便只剩下吃瓜的热情。
“没事的，我们交流一下，总比你自己一个人琢磨好。”
张远舟又想了一会，并不上套：“我再想想想吧，我现在还没想明白，也没结论，带着思考讨论才有效率。”
邵池：……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这人说话怎么跟之前本科老师开组会说的一样！
组会开多了吧，看把人害得！！
但是凭邵池对他的了解，他八成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吃瓜没吃痛快的邵池现在是抓心挠肝的痒，又不好继续发问，只得咬了两下筷子，报复性地往自己碗里多扒了几筷子肉。
“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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