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钟珩还在半梦半醒之中,便感觉一双脚变得湿漉漉的了。
而且,足心还有一丢丢痒。
啧。
倒也不是说不喜欢啦,只是某个家伙跟个大馋鬼似的,日日如此,他偶尔也会有点……无奈。
“我说,棠之玉————”
钟珩用手背挡住眼睛,说话时嗓音带着一丝捉弄人的愉悦和骄矜。
“你这舌头,真是一天也闲不下来啊。”
……
在圆润可爱的两根脚趾中有一条狭小的缝隙,一截樱红色出现在其间,被夹住,并且故意拉得长长的,就像是在玩橡皮泥……
……
钟珩由棠家少主的内侍长赵逢青服侍着坐直起来的时候,作为少主本人的棠之玉也已经亲自一一清理干净洒落在地面上的涎水了。
“主子早安。”
问好的话音刚刚落下去,便由‘咚’的一声闷响交接而上————
是棠之玉的额头叩在床踏上。
高大的身躯纵然是温顺地跪伏着也丝毫不减威势,反而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这家伙,最会装模作样讨好人,逗他开心了!
钟珩轻哼一声,脚尖踢了踢他的脊背,示意少主大人滚远一点。
而后,钟珩在温度适宜的热水盆里跺了两下脚,向赵逢青指桑骂槐地吐槽道:“每天早上都要洗一遍,真是麻烦死了!”
赵逢青的脸颊沾了好几串溅上来的、带着沉香药材味的洗脚水,连眼睛也未能幸免,但他并不在意,依然躬身弯腰一边给人轻柔地搓洗着脚部,一边仰起头笑了笑,说道:
“殿下这样说,难道是嫌奴才伺候得不够周到?”
他的手红彤彤的一片,是先前特意用热水浸泡得软乎乎的缘故。
虽然是盛暑天气,人体本身的温度肯定不会过低,但这位小祖宗向来是被宠惯了的,哪怕是一点点不如意,也会使小性子。
到那时,就不太好哄了。
“我如果说是的话,你是不是就自动自觉滚下去领罚了?”
棠之玉身边的心腹,钟珩和赵逢青是相处得最融洽的了。所以,钟珩总是愿意和他说说笑。
“您就饶了我吧。”赵逢青用布巾包住钟珩的脚,细细擦拭,“大早上的,可不想惹得一身伤。”
“主子……”这时候,棠之玉的头稍稍抬起了两分。
————“我有说过你可以起来吗?”
钟珩的起床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一般懒得迁怒无辜,只会精准降落在给他叫起的人身上。
“我知错了。”
这次,棠之玉连手肘也一同伏低下来了。
“您别生气。”
虽然棠之玉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但是等到钟珩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时,受不了冷落的他还是忍不住凑上去了。
“主子。”
棠之玉站了起来,那双习惯掌控各种器械的手,握起梳子来居然也没有显得很违和。
“奴才服侍您梳头,好不好?”
钟珩嗤笑一声,挤兑他,“我要是说不好,少主大人也不见得会乖乖地滚开啊。”
棠之玉抿抿唇,没有回话。毕竟,这是事实。
钟珩有着一头浅绿的长发。
这是棠之玉最钟意的颜色。
散落开来的头发,柔顺光滑,好似一匹上等的绸缎。
棠之玉握住梳子贴着头皮缓缓而下,很是珍惜地侍奉着,生怕不小心勾断一根,把人给弄疼了。
今天用的是一把细齿的黄金玉梳,奴仆们一早便用茉莉油润过,最是养发。
坐着的钟珩透过镜子,去观察站立的棠之玉。
那张冷峻的脸庞,此刻格外的专注和郑重,以及不曾掩饰的温柔。
看着棠之玉在为他做一件小事也如此郑重其事的神情,钟珩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对方来请安之前,说不定焚香沐浴过的荒唐感。
……不就是梳个头而已嘛。有必要搞得这么认真么?
钟珩有点受用,但也有点无语。于是,在心底第无数次开启他的————每日吐槽。
六月份,天气愈来越热了,披着头发不方便,棠之玉便帮钟珩扎了一个高马尾。
“今天穿这套,好不好?”
棠之玉挑选了一整套衣物鞋裤,由奴才们捧着,向钟珩展示。
这么多年,他的饮食起居,向来都是棠之玉亲自操持打理的,从不假手于人。
“嗯,随便吧。”
钟珩无所谓,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反正他这个“主子”在这些方面,也拿不了主意。
换好衣服后,棠之玉又牵着钟珩的手下楼去吃早餐。
钟珩今天有点反常,吃得很少,随意夹了几块点心,便搁下筷子了。
“主子。”棠之玉见状,连忙给他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这是清晨才摘的莲子,最新鲜不过了。您尝尝。”
————“棠少主,你怎么还不出门呢?”
————“难道今天没有事务需要处理?”
钟珩觉得棠之玉真的好烦,在桌子底下一脚踹了过去。
他的肚子,还要留着装其他美味的东西呢。
“小珩。”
称呼换了。
“莲子解暑。”
那只钟珩推开的碗,被棠之玉重新放到了面前,他说:“你中午要出去,多少还是用一点吧。”
钟珩笑了,被气的,“威胁我啊?”
棠之玉双膝折地,脖颈低垂,口口声声说“奴才不敢。”
可实际一点也没有退让。
钟珩服了,觉得这家伙真不愧是个“人才”。
一般人谁能达到这种————既谦卑如泥尘又霸道得要死的境界?
“行,听你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钟珩顺从棠之玉的心意,吃完莲子羹,然后笑眯眯地将空空如也的碗摆到他的头顶。
“半小时。”钟珩明目张胆地威胁回去,“要是掉下来,我就三天不和你讲话。”
钟珩放在棠之玉头顶上方的,是一只半透明状的白玉描金碗,外壁浮凸着古地球时期传承下来的双龙戏珠的花纹。
在明媚光线的空间里,有一种闪闪发光的温润质感,每一个细枝末节处皆蕴含着奢华与威严。
如此规格的餐具,在亚兰帝国统治的数十个星球里面,只有棠家正经的掌权者才有资格使用。
而钟珩,一个没落皇族出身的皇子,日常吃个早饭竟配齐了一整套这样贵重的器件,若让那些一直向主家请求废除‘皇室制度’的属族们知晓,怕是立刻就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了。
可偏偏————
这些东西,是棠之玉当初带钟珩回府邸时便主动求着、供着他随便用的。
因此,不管是内宅亦或前朝,无人敢置喙半句。
毕竟,再激进的派系,也不过人人只长了一颗脑袋和一个心脏,实在不够砍和挖。
“……这不好吧?”
那时的七皇子殿下——钟珩,母亲早逝,身后也没有外家照拂,在宫廷之中并不受宠,胆子和他的年纪一样小。望着连他端坐御座的父皇也不配使用的餐具,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傻乎乎地踏入了超出身份的地方。
钟珩开始思考————
这样真的好吗?
他有那个资格和运气成为棠家少主的主人吗?
而且,这会不会只是棠之玉的一时兴起呢?是他们这些世家权贵捉弄傀儡皇室的新手段……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窜上心头,比十二月的暴风雨更加刺骨。
钟珩的声线带着颤抖,坐在主位上的他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垂下眼帘,收起表演了很久的虚张声势的傲慢,漂亮的圆脸露出几分难为情的怯色。
“棠少……棠之玉,你让他们给我换成普通的碗碟就行了……”钟珩心想,吃完这顿饭就溜之大吉。
“主子,您在害怕什么呢?这些死物再贵重,也不过是用来盛放食物的工具而已。”
彼时的棠之玉刚刚认主,对于讨好小主子这件事还没有修炼得十分成熟。
他的指尖堂而皇之抚过钟珩的眼尾,接住了那滴不自觉掉落的泪,好像珍珠。干净,脆弱,短短几秒便消融了。
为了抚平钟珩的不安,自出生起就不曾在人前俯过身的棠之玉甚至没有站起来。当着满屋子奴仆的面,全程膝盖着地,仿佛他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员而已,谦卑地伺候钟珩用膳。
“就算打烂也不要紧,能有幸被您使用一场,是它们最大的造化。”
谁叫,钟珩是他亲自选中的主人呢?
棠之玉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面,双膝没有一丁点防护,同时头部也正在感受着由上方的碗传递下来的凉意。
这只碗,不久前,才被那双叫棠之玉昨晚仔细“描绘”与“侍奉”过一遍又一遍的手触碰过……
只是……这点分量太轻了,根本不够。
若是换成的钟珩的脚就好了,那样的话————
他就会心甘情愿地抬不起头来,在下首的位置向钟珩展示驯服的颈线。
可惜,钟珩不听话,总是吝啬赏赐他。
棠之玉的视线随着钟珩自顾自上楼的背影,一一扫过那些被钟珩踩过的地方,应该还留有几分余温吧。
少主大人闭了闭眼,心头涌上一些诡异的羡慕之情。
*
钟珩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棠之玉那儿。
跪在门口的奴仆一边一个,伺候他脱下软底拖鞋。
钟珩就这样赤脚走进去,踩在铺满了冰丝绸缎的恒温地板上,清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檀木香气,以不容抗拒的姿态,绵延在足底之下。
这是棠之玉最喜欢用的香水,也是钟珩身上最经常沾染的味道。
钟珩半躺半坐在蓬松柔软的鹅绒被子里,张开手接过赵逢青递过来的全息眼镜,戴上之后,淡蓝色的屏幕即刻便在眼前展开。
他点开图标,开始投入到游戏中去。
自从钟珩成为棠之玉的主人之后,就对于玩游戏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因为,虚构的游戏比现实的世界有意思太多了。
在游戏里面,他可以自由地操控自己选择的人物,不必受到任何拘束。
可惜,这种美好的休闲娱乐活动,只有在假期他才能享受到。
而且,还不是无限制的,一天就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
另外,玩游戏的地点,还必须是要在棠之玉的卧室里。
真的是很可恶!
等到钟珩和他的队友们,好不容易战胜另一只队伍,获取全部宝藏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殿下,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点心。您吃两块,歇一会儿吧。“
趁着钟珩伸懒腰的间隙,赵逢青连忙示意底下的仆子们端上茶水和糕点。
他给人取下全息眼镜,轻柔按摩着肩颈,放松放松。
“钢琴老师正在琴室侯着呢。您该练琴了。”
这才是重点,前面两句不过是铺垫。
“为什么呀?”钟珩咬了一口栗子酥,问道,“练琴不是安排在午睡之后吗?”
赵逢青觉得好笑,“殿下中午不是要出去吗?”
被人看透了小心思,钟珩也不觉得尴尬,他眨了眨眼,“那不是挺好的嘛。干脆取消,不用练了。”
“这种事情,奴才可做不了主。”
赵逢青给人捏完肩颈后,又跪坐在踏床上,双手握拳,给人捶起腿来。
“但其实,现在时间还早。您练完琴再出去的话,刚好可以和您的朋友约饭啊。”
钟珩一听,脸就垮下来了,圆滚滚的,酷似河豚。
这不就是变着法告诉他,乖乖听话,不要抵抗嘛。
一定是棠之玉那个坏蛋的意思。
明明是在漫长的假期当中,但钟珩却丝毫不得轻松,每天都至少要练一个小时的钢琴。
棠之玉喜欢看他弹琴时的模样。无论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亦或者……
因此,他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生疏和懈怠,就算要出去,也得提前完成任务。
“哼!”
事情展开的方向与钟珩想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他没能成功躲懒,很是不高兴。
“真讨厌!”
钟珩一挥手,便将茶杯甩出去,碎成一堆**的破烂,服侍的小仆子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殿下,您……”赵逢青的眉心蹙起来,他想劝,可刚起了个头,就被气头上的钟珩制止了,“你先住嘴吧!”
钟珩话音一落,立马便又将桌上的几只碟子通通打翻在地,精致的糕点如惊弓之鸟一般飞起来,掉落到那些俯着的身子上面。
“殿下,求您先息怒,先冷静下来,好吗?”
赵逢青跪直身体,虚虚握住钟珩的手腕,察觉到他的手臂正在隐隐发抖,心底不禁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微妙情绪。
然而,这些情绪,他终年保持,也就不再特别了,是可以忽略的。
赵逢青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给人分析利弊,他说道:“恕奴才直言,您若是再这样使小性子,闹下去的话,今天可就真的出不了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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