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者异口同声地惊呼：“C位？！”
那第一个人疑惑了。
他奇道：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那个位置不是只有导演和投资方可以站的吗？江老师就算再有关系，也不可能升到投资方的地位啊。”
第三人正想解释，却无意间看到了向阳和小钱，当即把脸一变，满面堆笑道：“前辈好！”
向阳热情回应道：“你们好呀~辛苦你们啦！”
说着，他合手鞠躬，态度诚恳又亲和。
同时，他一身“血污”，又是书生打扮，这番动作配上妆容，妥妥的人美心善楚楚可怜。
那三人见了，都不好意思在向阳面前议论江离离了——当着学生的面议论老师？还是别了吧，他们就是再狂妄、再八卦，也是有羞恶之心的。
更何况，这学生还是个乖巧懂礼的，老师也是风度翩翩的，尤其是对比同组某个时不时会耍大牌的艺人，江向这对师徒真是再讨人喜了。
三人话锋一转，开始聊些家长里短了。
只不过看他们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等向阳和小钱一走，他们还要继续刚刚的话题。
其实他们没必要躲着向阳。
因为他们说的，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江离离的“关系”。
几个月前，江离离突然遭到封杀，半途退组，所有合作都被解除。
别的群体如何看待江离离的陨落，他们不太了解，但剧组成员算是此事的“现场目击者”，因而对猜测江离离陨落的原因格外热情。
尤其是在赵导演讳莫如深的影响下，“上头”越是若无其事，群众们就越会好奇其间真相。
大家脑洞大开：
有人断言因江离离的发展威胁到某个天二代明星的自恋了，天一代娇惯天二代，便动动权力的脚趾，把小镇做题家江离离给碾死了；
有人猜测是因江离离曾拒绝某些权贵的心意，那权贵便报复江离离、把他封杀了；
有人怀疑是江离离涉及某些非法领域而被绳之以法了；
……
而无论是爱恨情仇，还是利益纠葛，亦或是权力博弈，无力原因如何错综复杂，总之，一代传奇江离离，就此陨落了。
一时间，有人惋惜说天妒英才，有人庆幸说风水轮流转，有人惆怅说唇亡齿寒。
众说纷纭。
静默封杀一事，就像一块沉入湖底的石头，虽然没有多大的声音，但水面的涟漪令人炫目，引得人心惶惶。
同时，湖底的泥沙被扰动，浑浊了一大片清澈。
泥沙，就是江离离的往事。
这些往事早就积沉在记忆深处，如今喧嚣而上，还带着一股时间特有的潮湿味。
有个灯光师在业余兼职做娱乐圈的评鉴，他曾专门分析过江离离的市场路线。
他说，江离离的成功是个奇迹，但又是个必然的奇迹。
奇迹之处在于，他作为艺人，作为被市场挑选的“资本玩具”，却能在“一出厂”时就完美契合市场的口味。
就好像厂家事先已经知道明天市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于是在今天、在几个月前的产品设计时，就为明天的市场设计了量身定制的“玩具”。
在娱乐市场中，有的放矢、直击粉丝喜好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因为经纪公司根本无从得知今天的粉丝，会在明天喜欢什么样的人设。
经纪公司甚至都没有“经验之谈”，因为过往没用——你不能重走几年前某个超级大腕的路线，因为娱乐圈的重复就代表老套、没有新意、落后，这是得被淘汰的。
同时，你也重复不了，因为时过境迁，早就没了那条路子的条件。
再成功的经纪公司也无法预测哪个练习生会成为爆款，甚至他们连那个已经成为顶流的艺人，能成为顶流的原因，也一无所知。
从某种角度来说，经纪公司若想推出某个人设，完全可以闭门造车。
这种对市场的盲目也就能解释，为何绝大部分的经纪公司旗下明明有许多艺人，但能被大众喊出名字的，却只有一个。
好一点的，是两个。
而剩下的艺人，将他们的盈利加起来，都比不过前者片酬的零头。
在江离离加入捕梦网之前，捕梦网连那“一个”都没有。
没有牌面的捕梦网，连自己也快没了。
然后，江离离就来面试了。
当时面试江离离的老师其实是不大愿意收他的，倒不是因为江离离资质差，事实上，江离离的综合评分在当时那批面试者里名列前茅。
可，他太“老了”，都二十多了。
这个年龄对于其他行业或许是“年轻人”，可对于娱乐业来说，对于养成系成风的饭圈来说，二十多才出道，实属“老大爷”了。
——但是，谁知道呢？
谁知道市场会不会突然改变口味呢。
谁知道市场有没有隐藏的恋老癖呢。
于是面试官“勉为其难”地收下江离离。
在那一批次的练习生中，江离离是第二“年老”的。
第一“年老”的那位，面试官其实也不想招收的，但这已经不关乎想不想了。
因为这个“老大爷”是带资入职的。
而这个“资”，够他们捕梦网靠伺候老大爷来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了。
捕梦网招收了江离离那批练习生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
他们打算按照一贯的案例统一培训，培训结束后就推出去给市场挑选，能“活”的就留下，不能“活”的就直接抛弃。
广撒网，粗制滥造，随用随弃，与精品化相反的流水线生产——这就是目前经纪公司造星的策略，他们很拧巴，即不敢投入太多以至于血本无归，又不敢苛刻吝啬导致错过机遇。
这也导致大部分爱豆明星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脸型还是人设，同质化太严重了，以至于大众想挑点来粉粉，最后却因为“侍寝牌”一模一样而无从下手。
若按照捕梦网的原定计划，江离离极有可能会被流水线磨去自身的独特性，最后被迫泯然与众人。
但万幸的是，在公司还没行动时，江离离就暴露了他的“关系户”的身份。
眼看各种大资源送过来，眼看本该漂流几个月才能办下来的文件一路绿灯，眼看某些“大人物”开门见山表达出对江离离的看好——眼看有人要求公司把江离离“外包”给他们团队来精细调教，捕梦网顿悟了：
那先前的面试，不只是他们在面试江离离，更是江离离背后的人在面试公司：如果他们因江离离的年龄而拒绝他，那么他们就享受不到江离离所带来的“优惠政策”。
尤其是，比起那个带资入职的“老大爷”，江离离带来的，不但是流水般的金钱，更有钱买不来的“关系”。
关系可比钱好用多了。
江离离背后之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家小孩需要一个进内娱的平台，你们好好给他提供支持，好处少不了你们。
捕梦网当然是诚惶诚恐地应了，一面兢兢业业地保护江离离，一面安分守己、从不乱打探那幕后人的事。
但捕梦网虽然能控制住自己嘴不乱说、眼不乱瞟，却控制不住心思蹁跹。
捕梦网的普通员工并不知道江离离带来的政策性优待，顶多把江离离当做公司的锦鲤；但那些知晓内情的，想的便更加现实。
他们会好奇江离离的身世，猜测江离离莫不是哪家权贵的私生子；他们会好奇幕后人的动机，猜测幕后人与江离离的关系。
身份与关系是他们长期疑惑的点，而最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
如果幕后人真在托举江离离逐梦演艺，为何当初让江离离走正常面试流程？
为何还要他体验面试的焦虑，而不是直接砸一箱子钱过来、铺平江离离的道路？
大量疑问积攒在心中无法得到纾解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后来看捕梦网被江离离带飞，那些疑虑渐渐就褪色了。
在一开始，捕梦网对江离离的作用，只是停留在“江离离是捕梦网旗下的艺人”这个名义作用。
至于江离离的市场定位、人设选择，等，种种决策，全是那幕后团队的手笔。
最开始江离离用爱豆起号，铤而走险，锚定“高情感投入、低自主性”的粉丝群体。
就是因为这一高一低，这种粉丝才愿意、乃至强迫性地为爱豆打榜应援。
正所谓“姐姐不买专辑，弟弟怎么出道”，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为银幕上那个并不认识自己的爱豆花钱，不但是不可推卸的义务，更是无上光荣的责任。
江离离这爱豆号，起得很成功。
从刚开始在练习室，到他第一次登台演出，短短几个月的造势与宣传，就收割了别人得几年才能积攒粉丝数。
但他这份成功是建立在风险上的。
前言所说的“铤而走险”，这“险”，是因为这些愿意掏钱的粉丝群体极易产生私生饭，即那些会侵犯明星工作以及私生活的粉丝。
私生饭的狂热，不但会影响明星本人的安全，更会破坏明星的风评和路人缘。
稍有不慎，那明星就会被私生饭的过激言行连坐。
江离离确实也被私生饭侵扰了。
当时江离离在外地参加综艺，晚上回酒店休息，一进房，就发现有两个人躺他床上。
——大晚上的，昏暗的房间里，耳听床上两个陌生人的桀桀笑声，眼看被子下两截生物蠕蠕动作，心理素质差大，想必当即就得失声尖叫了。
可江离离只是愣了一下，尔后非常镇静地出门，找人来处理。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床上的私生饭也意识到江离离的逃跑，其中一人心中一急，反手就捞起床头柜上的玻璃器皿，一丢，砸中了江离离的额角。
江离离霎时间鲜血直流，虽然不至于性命之忧，但却实打实地破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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