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夏远山示意江离离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继续此前的安慰。
她说:
“我能理解你那种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恐慌感,但请记住,那些意外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了。我能看到你在很努力地为我们提供一个完美的旅行,我也很期待你最初的安排,可当现实的变故无法拒绝时,我们只能去拥抱那些意外了——别难过了,我们是出来找乐子的,不要被那些不可控的意外败了兴致。这叫什么?生活见不得我们好,我们偏偏要笑给它看!”
“我知道这些,但无论如何,我都该为这次的行程负责。而且。”
江离离难堪道:“我第一次招待姐姐,就接连出了这些意外,这让我很……”
夏远山适时接话:“受挫?”
江离离点点头,心想,何止是受挫,简直是受刑。
夏远山见男子大方承认,她微微一笑,狡诈道:
“嘿,我说个事,你别笑我哈——就是当初我带你玩的时候,也是意外频出,一会这家店没营业,一会那家店忘记登录我们的预定信息,林林总总的,搞得我猝不及防——怎么,你没发现?”
江离离瞪着眼,轻轻摇头。
“从来没发现,我感觉,每次和你出去都很顺利。”
夏远山下巴一昂,很是得意,自夸道:
“哎,那还不是我演技过人!脸皮厚,强撑着架势,显得没啥事,就怕惹你笑话。很多时候啊,你别看我人模狗样、运筹帷幄的,那其实都是我装的。遇到意外时,我心里也慌得一批,但我的自大不允许别人看轻我,于是我宁愿打肿脸,也要充胖子。”
说到这,夏远山拍了拍江离离的肩膀,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
“讲真,等多体验几次生活的贱脾气,你就能平和对待了。到时候,你也能跟我一样做个老油条,即使是面对意料之外的事,也能表现出意料之中的模样了。”
看到江离离一脸虚心受教,夏远山暗暗点头,正想松口气,突然听男子问道:
“以前你带我旅游时真的遇到过意外?我怎么一点也没印象?”
夏远山一听,脑子转得飞快,睁眼说瞎话,反驳道:
“我直面意外的当事人,我还能记错?你没印象那是我演技高超,同时你也没去注意。就比如有次在车上时,我突然问你要不要去吃日料,那就是因为我发现原本定的中餐厅得现场排队将近一个小时,只好临时变卦了。”
江离离奋力思索,却实在想不出夏远山说的是哪次,先不说女子表述模糊,光是吃什么饭这种事,就不是常人会留意且记忆的。
——给你三秒钟,告诉我你前天中午吃了什么。
如果三秒钟想不出答案,那么三十秒也无济于事。
而现在,江离离不但没有三十秒的时间,他所想的目标也不是“前天的午餐”,而是许久前的某次——这中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甚至,比大海捞针的难度还大。
因为海底的针起码存在,而夏远山所谓的“有一次”,其真实性就不一定了。
江离离看夏远山表情真挚,语气也铿锵有力,不像是在说假,却也只好信以为真了。
但他哪里知道,那夏远山就是看准了常人不会留意吃食而专提此事,同时她又摸准江离离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便堂而皇之地捏造了一根“针”,从而证明自己也会被意外折磨的事实。
其实,意外是所有人都无可回避的事,夏远山当然遇到过意外,但在带江离离旅行的过程中,她从没被意外折腾得手足无措过。
因为,在她的旅行安排里,意外也属于计划之中的项目。
而为了把意外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她总会制定起码两套的“平行方案”。
平行计划与主计划完全同步,这就使得当她的主计划受挫时,她可以立刻无缝衔接到平行计划里,从而维持游玩节奏。
江离离和夏远山,他俩虽然没有沟通过,但无不是在力求给对方最好的旅游体验。
那江离离因没有自主旅游的习惯,他连出远门的经历都没几次,外出经验远自然没夏远山这种“四海为家”者的丰富,因而他只是一味修饰主计划,没有预备平行计划的意识,而一旦主计划受挫,人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没了方向。
但饶是如此,他那份心意还是非常璀璨耀眼的。
两人并肩离开博物馆。
夏远山注意到江离离对场馆的恋恋不舍。
她有些疑惑对方的执念,便问:“那博物馆是不是对你有着非凡的意义?所以你很遗憾没去成。”
江离离三步一回头,就希望那博物馆的大门可以奇迹般地敞开、迎他们进去。
可他头都不知道回了多少次了,那紧闭的大门巍然不动。
日光下,门上的告示白得刺眼。
闻言,江离离收回那投向博物馆的目光,故作随意,道:
“也不是……就是,原本安排好要进去参观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夏远山那“非凡的意义”。
原来那博物馆里的某个馆藏,其寓意极好,而他此行,就是想借着这个寓意跟夏远山表白的……
上次表白,夏远山用权利差的原因拒绝了他。
但这次,他已经不是夏远山的病人。
同时因签约经纪公司,他也有了不菲的收入,虽然比不过夏远山的身家,但他好歹也算是脱离对夏远山的依赖,他有自力更生的资本了。
现在,他们既不是医患关系,也不是职场上下级,他们的关系逐渐“安全”。
——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作为生性浪漫的人,江离离不愿意突兀地向夏远山表白,他想要水到渠成,环境,动作,情绪,眼神——气氛到位,一切都自然而然。
而这次进博物馆,空荡无人的展厅,昏暗幽静的灯光,玻璃柜,镜子墙,低声耳语,亦步亦趋……当他们来到那尊展品前,议论展品的信息,说到永恒,说到契合与相伴,说到炙热的情感,说到她与他——
江离离不知道,如果错失了此次良机,下一次机会将在何时来到。
想到他明明“胜利在望”,他和终点只是一门相隔、只是一纸之差,他心中焦急难耐、歇斯底里,却无法打碎那道门、撕碎那张纸,这种现实对理想的压迫,让他尤为无力而窒息。
即使江离离佯装不以为意,但顾盼之间,还是显得黯然神伤。
那夏远山不知江离离的深意,却看出男子的不甘。
她迟疑了一下,说:“没事的,反正我们还在这里待几天,那博物馆会因意外而突然闭馆,也可以因意外开馆,我们耐心等等,一定会等到机会的。”
江离离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是对此意外不抱有期望。
见此,夏远山也不追问了。
只不过,在博物馆完全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的瞬间,夏远山向那地投去一道目光,探寻的,犹豫的。
尔后是,坚定的——
她会让那场意外“如期而至”。
至于那“期”为何时,夏远山还不知道,因为她得打电话问问。
然而,当夏远山连“期”还没定下来时,就有别的意外“不请自来”了。
——她和江离离走散了。
更确切地说,是她走丢了。
走散和走丢的虽然都以二人的分开为特征,但“走丢者”的处境,要比“走散者”跟可怜些。
因为走散者往往只是空间上的暂时分开,他们通过手机联系,或共同目的地的指引,还是能很快地聚到一起。
但走丢者却是只能被动地听天由命。
就拿夏远山这个走丢者来说,她没带手机、没法联系,也不知道该到哪里等江离离。
夏远山没带手机并不是她手机放酒店里了,而是她把手机放江离离包里了。
原来夏远山出门在外极少背包。
一来是因为她外出,往往只需要手机,家门是指纹解锁、车钥匙被她迁移到手机软件上去了,所以没有带钥匙串的需求,而为手机这小物件而专门整个包着实没事找事;二来是她很少会长期在外游荡,过往她多是下了车就直奔目的地,而目的地有专门放置物品的地方,来时把东西放那,走时就拿上,很方便;
三来则是因过往的某些经验教训,以前夏远山外出时也会带上一些应急物,如伞、水杯、纸巾等,因东西零碎,她也会背个小包。
但后来经常被人“献殷勤”,对方强制“帮”她背包,而她虽不情愿,却又捍卫不了背包所属权,最后只好改变出门带包的习惯,而只在兜里揣个手机了。
即使她已经许久不被人“献殷勤”,但当初的习惯却延续了下来,因而此次同江离离出游,她亦只是随身携带手机。
那手机卖点虽然包括“轻便”,但两百克的重量,对于夏装还是属于不可承受之重,装衣袋会荡钟摆,揣裤袋则坠裤子。
夏远山只有裤袋,她不想走两步就提一下裤子,于是就把手机拿在手里。
那江离离注意到夏远山的不便,主动提出要帮女子背手机——他带了包,装个手机很方便。
同时二人始终如影随形,也没有电话联系的需求。若是有需要,说一声,她便能拿回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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