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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苏醒

阿璃苏醒时,浑身上下酸痛异常,好像刚刚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回到家什么都顾不上便往床上一瘫,睡了个昏天暗地。

但她并不在松软床榻中,目之所及,只是一处仿若被野兽遗弃的深大洞穴。她强撑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比记忆中小了很多,抬手一看,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爪。

阿璃愣住了,她怎么连自己是只狐狸都忘记了。

山洞深处传来潺潺流水声,阿璃悄悄摸摸往里走,是一汪山泉。不知流水是从哪汇聚,泉水清澈,倒映出她的面容,一只可可爱爱的狐狸脑袋,一条雪白蓬松的大尾巴,阿璃摇着尾巴,莫名觉得尾巴根处有隐隐的幻痛,好像那里本应不只有一条尾巴…

奇怪的想法,为什么奇怪?她不知道。

是的,她失忆了。

她是谁?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要去哪里?

—她不记得了。

有种莫名的空虚笼罩了她,她索性一头扎进山泉里,任冰凉泉水浸润她的毛发,爪子乱晃间,似乎触到了一样东西。

泉水池底的石块旁,卡着一串莹润剔透的玉石手串。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但莫名的,她知道这是她的。

小小的玉石手串,透着淡淡的粉,中间坠着一颗红珠,表面布满裂痕,好像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碎个四分五裂。

触到它的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一道温柔男声在唤她“阿璃,阿璃。”

于是她知道了,她叫阿璃。

比划着手串的大小,她莫名知道,这应该是一对,另一串应当泛着淡淡蓝光,在一个令她感到安宁的人身边,在不知离她多远的远方。

她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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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山林间,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上下跳跃着穿行。路过一棵结满红果子的树,阿璃矫捷地跃起,精准采撷下果实。

吃饱了,小狐狸在树下寻了处阴凉地,伸了个懒腰。这几天,她已经渐渐把四周摸了个明白。这片树林很大,但自她洞穴周围五里没有猛兽出没的痕迹,就连羚羊小鹿都很少,只有些无害的小鱼小虾。莫名的,她觉得这里很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石一草,都妥帖的令她安心。似乎,遥远的过去,这里不只有她一只小狐狸在这里撒欢奔跑,这里是她的家吗?

她不知道。

这些天,她隐隐能感受到自己精神力逐渐增强。手串的光芒越来越盛,她知道,这是出发的时候了,空荡荡的心里,回荡着温柔的男声“阿璃,阿璃…”

———————————————————————————

熙熙攘攘的闹市里,一只小狐狸藏在采药人的竹筐里混了进来。

今日,她终于在山林尽头发现了人类。一个年轻瘦弱的男子,背着大竹筐,沿途采些花花草草,他似乎很害怕,只敢在外围活动,时不时还要念几句咒语给自己壮胆。他身上有股好闻的草药味,阿璃藏在暗处观察了会儿,确认他没什么威胁。出手扔了块石头砸晕了他。

她藏进了他的竹筐里,草药遮掩住她的身形。那男子苏醒后活像撞了鬼,背着筐就慌慌张张的跑下了山,一路狂奔,抵达了最近的这座城镇。

直到四周往来的人变多起来,采药人才放慢脚步。“果然是座鬼林,太邪门了。”

他一边走一边擦着冷汗,阿璃趁机从筐中跳出,那人似乎被吓得不清,没注意到筐中重量变轻。

阿璃跃上房顶,找了处高点蹲着。繁华的人类城池尽收眼底。叫卖声,烟火气,她远远闻到香喷喷的葱油面,甜丝丝的桂花糕,热腾腾的馄饨饺子…

好香…好饿…好想吃…

她的视线落在一扎红彤彤的果子串上,红红的果子包着糖衣,看上去特别诱人,还没想起这叫什么,甜甜酸酸的味道就先一步泛上来,是她喜欢的味道。

“糖葫芦嘞!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

原来叫糖葫芦呀,阿璃远远的跟着他。

叫卖糖葫芦的是个看上去很慈祥的老爷爷,这让阿璃放低了戒心,甚至想着找个机会偷一串来吃吃。

她虽然一路小心遮掩着自己的身形,但身后的人群中,一伙儿蠢蠢欲动的妖族还是注意到了她。

“真是难得,是只狐妖,咱们这次赚大发了。”

他们的身上围绕着股淡淡黑气,遮掩住他们愈发靠近的身形。

远远的,阿璃放开探查的精神力感到了一丝波动,一瞬间,她整只狐都炸毛了,奔着山林方向拔腿就跑。

是狼族,是狼族恶意的气息,奔着她来的。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一只雪白的小狐狸飞速奔逃,后面跟着三只恶狼,阿璃一边跑一边后悔,那串糖葫芦上应该施了能迷惑妖族的幻术,只不过因为她本来就爱吃而效果特别强,她竟然因为一串糖葫芦落入陷阱,她真想狠狠打自己这张馋嘴。

还没等她跑到城门口,那三只狼族青年就围了上来,那看上去慈祥的卖糖葫芦老头此刻神情狰狞,嘶吼着就要扑上来。

阿璃跃起身来,几个起落间落在糖葫芦老头头上,他的同伙伸手来抓,一把薅掉了糖葫芦老头的假发,属于妖族的棕色毛发露出,来往人群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阿璃趁此机会拔腿就逃,可突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一剑便将三狼挑飞,激荡而来的剑气却没伤到围观群众们一分一毫,就连阿璃也只被吹动了满身绒毛。

三狼倒在地上鬼哭狼嚎,人群当中,一位少年背着剑缓缓走近。

那人一身青色长袍,身形修长,气度沉静,抬手唤来缚妖锁,将三狼绑了个严严实实,又随手一丢,那三只狼就这么消失在虚空中。

这时围观群众才反应过来竟是这么年轻的剑修制服了狼妖,顿时发出一阵惊叹。而阿璃仍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刚刚一瞬间,这个人给她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以至于心脏都在紧张中飞速跳动。

那少年收拾好剑,离开前朝她看了一眼。阿璃就这样不期然的对上了双清冷淡然的眼,琥珀色的瞳仁,敛在纤长睫羽下,平静剔透,仿若浸透在冰雪中的琉璃。

熟悉,太熟悉了。

她肯定认识他。

眼看他转身要走,阿璃三步并做两步地扑到了他身上。

“恩公!!恩公救我啊!!”

“我…我身受重伤,又遭恶人胁迫,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恩公说过,只要我听恩公的话,恩公就不会抛下我的,我知道错了,求恩公带我回家吧!”

那如雪如玉的少年狠狠皱起了眉,脸黑的跟锅炭似的,他嫌弃地拎起这只狐狸的后脖颈,正想像丢三狼似的丢远点,却被她找到空隙,一扭身顺着他的胳膊窜到他的脖颈处,长长的尾巴绕着他的脖子,好似一条毛绒围脖。

“我要跟你走!带我走吧!求求你!”

阿璃夹着嗓子使出耍赖**,一边说一边收紧尾巴,端得是恩威并施。

她能感受到这人僵立在原地,肌肉异常紧绷“我不认识你…”

一道清冷好听的男声,但不像是她恍惚中听到的那个。

她尾巴勾着他的脖颈,毛茸茸的身子垂下来,一双黑亮清澈的狐狸眼盯着他。他手忙脚乱的想把她扯下来,但阿璃滑溜的像个泥鳅一样,一个跳跃又窜到了他的头顶。

“但我肯定认识你!”

少年背后的青色剑穗隐隐发光。

他顿在原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仔细打量她,一只聒噪的,瘦弱的,浑身灰扑扑还粘着些许草料碎屑的小狐狸。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她脖子上戴着的玉石项链上。

粉色的剔透玉石中围绕着一颗诡异的红珠,不知为何,他从这颗珠子里隐隐感到了些许蠢蠢欲动的熟悉气息。

难道这只狐狸真的与自己的过去有关?

半晌,他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剑穗里夹杂着的可疑狐毛,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直线上升。

事到如今,有任何线索都是好事。与一只狐狸短暂的共处也不是不能忍受。

于是他放弃挣扎,像是个被她控制的傀儡一样,带着她回到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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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挂在他身上,不知怎的,只觉得异常轻松,仿佛从前经常这么做过。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雪松味,是很亲切的味道,让她闻着就想要舒服地伸个懒腰。仿佛很久之前的冬日,他们就曾这样相处过。

到达客栈时已是黄昏,老板正在准备饭食,热腾腾的牛肉面香气扑鼻,阿璃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剑修顿住了脚步,阿璃嘿嘿一笑“救人…救狐救到底…你不介意请我吃碗饭吧?”

“两碗面,送到房间。”

她围在他脖子上,能感受到他发声的振动,好像有一股微弱的共振借由皮肤传导。

阿璃的身子麻了半边,一到房间,她就像一团棉花一样软软的飘了下来,未免他将她抛下,她又回身用尾巴紧紧的缠住了他的手腕。

这时她才有功夫看他,少年清冷的脸泛上了隐隐的红,他也不甩她了,改用问话“为何跟着我?”

“我…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就觉得你很熟悉,感觉我们一定认识…我孤零零一个人…一只狐太孤单了,一不小心就要被坏人盯上,你看上去很强,你一定能保护我。”

云澈一时无语,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小东西以这么离谱的理由缠上了。

“你…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见他不说话,阿璃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的…你的眼睛一定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是真的。”

剑修不答,修长的指尖勾起她脖颈上的玉石串“这是哪儿来的?”

阿璃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在了。”

玉石串泛着淡淡的粉,触手冰润。

云澈解下黑色长剑上的剑穗,自刚刚进门开始,这东西就不争气的一闪又一闪,生怕他没发现似的。

青色的丝绦织成细密的结,本是很冷淡规矩的颜色,中间却夹杂着几束令人怀疑的…白毛?

不仅如此,用以固定的一块玲珑玉石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一挨到阿璃身边,整块玉更像是活了过来,玉身上一些细密的碎纹飞速消褪,直至肉眼看上去崭新如初。

云澈的目光柔和下来“也许,我们真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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