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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不是为了你。

凯尔王子失去了耐心。瑞文娜的沉默与暗中布局,让他意识到温和的手段已经无效。他决定兵行险着,直接撕破伪装。他买通了王宫里一个能接近白雪的侍女,让她将一件东西——一条褪色的、绣着歪歪扭扭小花的旧手帕,悄悄放在了白雪的梳妆台上。那是白雪生母,先王后留下的遗物,在白雪失忆前,她常常对着这条手帕垂泪。

当白雪像往常一样坐在梳妆台前,准备让侍女为她梳理头发时,她看到了那条手帕。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击中了她。她下意识地拿起手帕,指尖触摸到那粗糙的绣线,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悲伤与温暖的洪流猛地冲撞着她记忆的闸门。

“这是……母后……我的……第一个母后……”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一个温柔的女人哼着歌,将她抱在怀里;女人苍白的脸,冰冷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额头……紧接着,更多的画面汹涌而至:先王后葬礼上的白花;空荡荡的巨大宫殿里独自哭泣的小女孩;然后,是瑞文娜王后入宫时那冰冷审视的眼神;那些“意外”丢失的玩具、被弄脏的裙子;御花园里,她对着玫瑰花倾诉委屈;高烧之夜,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的一丝罕见的凉意和犹豫的温柔……

最后,是马车翻滚时剧烈的撞击和恐惧。

记忆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清晰的、完整的、属于“白雪公主”的过去。她不再是那个心智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她是这个王国真正的继承人,是那个在继母阴影下艰难成长、又因意外失去记忆的少女。

她抬起头,看向镜中。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依然年轻美丽,却已然褪去天真、充满了震惊、困惑、痛苦和巨大背叛感的脸庞。那双蓝眼睛,不再清澈见底,而是深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瑞文娜察觉到白雪的异常,是在当天傍晚。

白雪没有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来和她共用晚餐,而是派人传话,说身体不适,想在房间用膳。瑞文娜心中顿时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立刻起身前往白雪的寝宫。

推开房门,她看到白雪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而僵直的背影。那种沉静,不再是孩童式的懵懂,而是一种饱含心事的、成年人的沉默。

“白雪?”瑞文娜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

白雪缓缓回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瑞文娜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冰冷和疏离,与之前全然依赖的眼神判若两人。那眼神,像极了她们关系最僵持的那段时光,甚至……更冷。

“女王陛下。”白雪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锥,刺穿了瑞文娜最后的侥幸。

这个称呼,不再是撒娇般的“母后”,而是规矩森严、充满距离感的“女王陛下”。瑞文娜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知道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硝烟。

“你……想起来了。”瑞文娜的声音干涩,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直视白雪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是的,我想起来了。”白雪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瑞文娜,每一步都像踩在瑞文娜的心上,“我想起了我真正的母亲,想起了我是如何在这个冰冷的王宫里长大的,想起了您——尊贵的女王陛下,是如何‘照顾’我的。”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讽刺和压抑的痛苦。

“那些丢失的糕点,染上墨渍的裙子,掉进壁炉的布偶熊……还有我生病的那晚,您遣走所有御医,是想让我自生自灭吗?”白雪的眼中终于泛起了泪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落下,“然后,在我失忆后,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依赖您、信任您,您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很有成就感?”

“不是那样的!”瑞文娜脱口而出,她急于辩解,却发现语言如此苍白。过去的种种,她无法否认。而失忆后的温情,此刻在真相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虚伪和讽刺。

“那是怎样的?”白雪逼问,声音微微颤抖,“是利用?是怜悯?还是……您终于发现,我这个‘碍眼的棋子’,也有值得您玩弄的感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急促的通报声,打断了这场令人心碎的对峙。凯尔王子带着随从,以“担心公主被挟持”为借口,强行要求见白雪公主。他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显然,他预料到自己的“催化剂”已经生效。

瑞文娜脸色一变,瞬间从混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恢复了摄政女王的冷静。她意识到,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更大的危机就在门外。

她看向白雪,快速而清晰地说道:“白雪,听着。无论你信不信,我对你失忆后的照顾,并非全是虚假。凯尔王子居心叵测,他想利用你来夺取这个王国。我们现在必须一致对外。”

白雪看着瑞文娜,眼神复杂至极。恨意、怀疑、还有一丝被背叛后的伤痛,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过去几个月那些温暖瞬间的留恋。她想起了凯尔王子那些看似友善实则试探的话语,理智告诉她,瑞文娜说的可能是真的。

但信任的基石已经崩塌。她无法判断,瑞文娜此刻的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又一次的利用。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凯尔王子似乎准备硬闯。

瑞文娜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白雪:“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不相信我。但请相信一点,这个王国是你父亲留下的,你是它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绝不会让它落入凯尔这种野心家之手。就算你要报复我,也等我们先渡过眼前的危机再说,可以吗?”

白雪沉默着,内心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对王国责任感的觉醒,以及对凯尔王子本能的厌恶,暂时压过了对瑞文娜的个人情绪。她缓缓点了点头,但眼神依旧冰冷:“好。但我不是为了你。

瑞文娜心中苦涩,却也松了口气。她转身,昂起头,以一种不容侵犯的女王姿态,猛地打开了房门,对着门外剑拔弩张的凯尔王子冷喝道:“王子殿下!擅闯公主寝宫,你想做什么?”

白雪站在瑞文娜身后,看着继母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过去的仇恨与虚假的温情交织,未来的道路布满迷雾。恢复记忆的她,与心思难测的继母,被迫站在了同一战线,面对共同的敌人。这场王宫风暴,终于进入了最凶险、也最考验人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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