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抬眸向前看去,只见来人身着黑色披风,又带着严严实实的挡面罩,把他整个人的面容都遮了去。
他的速度很快,贴在墙壁上行走,犹如飞檐走壁,让人抓不准下一刻会出现在哪儿。
云歌绷紧脊背,呈现出防御姿态,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来人,时刻准备抵挡攻击。
而另一边沈确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的时候,面对云文钦的那点阴郁便退散了去,他虽然面色苍白,但这会儿面对歹徒却丝毫不显出怯色,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那歹徒速度飞快,直接略过了在前面守着的云歌,直奔着后面而去。
云歌回头,发现后面站着的是沈确。
沈确目光沉静,看向袭来的方向。他抬手轻拨开对方偷袭的攻势,另一手顺势一旋,竟将人在半空中甩了个转。同时足下轻移,一绊一扣,便将那歹徒牢牢制住,再难动弹。
砰——
歹徒重重坠地,发出一声闷响。
竟是直接不再动作。
沈确挑眉:“这么不堪一击?”
他谨慎上前,正要审问,不料那歹徒趁众人不备猛然跃起,倏然转向牢房冲去!
云歌见目标并非自己与父亲,刚松了心神,这一变故来得太快。她虽极力追赶,终究迟了一步。
噗嗤——
利刃入肉之声响起,云歌眼睁睁看着那歹徒将一支短箭刺入云文钦肩头。
箭上显然淬了毒,云文钦当即痛苦倒地,蜷缩呻吟。
“爹!”云歌呼吸一滞,泪水盈眶,“快传大夫!”
她的呼喊在空荡牢狱中回荡数声,却无人应答。
那歹徒得手后,立即咬破口中毒囊,扑倒在地剧烈抽搐片刻,便再无声息。
原来是个死士。
云歌泪痕满面,跪地抓住沈确的衣摆:“求求你救救他……我爹绝非你所说的那种人,求你!”
见沈确面容平静无波,她双膝一软,径直跪倒在地,只求为父亲争一线生机。
“真是一出好戏!待他日你们登台,我定来捧场!”
一道绛紫身影映入眼帘,竟是岑溪含笑而至。
沈确蹙眉:“你为何在此?”
岑溪笑意盈盈,却透着一股森然寒意:“自然是来看戏。”
“什么戏?”
“这出杀母仇人中箭的好戏啊。”岑溪唇角微勾,缓步走近,“沈确,告诉我,此刻作何感受?此箭一日之内便可取人性命。一日之后,你的弑母仇人就要死了。”
云歌如坠冰窟,巨大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确却微微皱眉:“你怎知此箭功效?”
岑溪放声大笑,像个发现秘密的孩童,兴奋道:“这个黑衣死士,是我派来的。你说我当不当知道?”
这死士竟是岑溪所派来的?!
云歌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支撑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岑溪,猛地攥住他的衣襟:“你为何伤我爹?!解药在哪里?”
岑溪一脸云淡风轻,双目直直地迎向云歌质问的视线:“没有解药。”
云歌想反抗,双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一派胡言!”
岑溪仍是呵呵一笑:“云姑娘,且不说解药有没有,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拿什么跟我斗?”
他目光轻佻地扫过云歌浑身浴血的身子,嘴里啧啧两声。
沈确一步上前,拦在两人之间,神色凝重:“岑溪,你为何派死士前来?”
岑溪一脸不可置信:“自然是替兄弟你报仇。如今大仇得报,你难道不开心吗?”
你开心了吗?
沈确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他本该开心,害死母亲的仇人就在眼前毙命,可此刻他却感受不到半分喜悦。岑溪那扭曲而疯狂的神情,让他心头越来越沉。
“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沈确警惕地问。
岑溪眼中泛起猩红,笑意中透出几分癫狂:“沈确,若我告诉你,云文钦根本不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呢?你这种自诩正义之人,会不会恨不得随云文钦一同下地狱?”
沈确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岑溪的声音如毒蛇缠颈,阴冷入骨:“我说,害你母亲的另有其人。可你,却亲手害死了云文钦,害死了你妻子的亲生父亲。”
说罢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袋:“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通体光洁,浑身七彩……你应当学过吧?”
沈确辨认道:“神识散,西域奇毒。你想说什么?”
“你既认得,那你仔细看看云文钦现在倒地挣扎的样子,像不像当年你的母亲?”
沈确听闻,才正视云文钦中毒的模样,他听见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眼珠突出里面满是血丝,仿佛就要掉出来一般。
这般惨状,竟当真像极了自己母亲当年中毒后的样子。
“神识散,西域奇毒,”岑溪咯咯笑起来,“你没说完,这药是即刻发作的,而你母亲倒地的时候,那宴会不早已散了吗?”
岑溪的话被迫让沈确回忆起当年母亲中毒的样子,那是在宴会已经散场的时候,母亲正与人吃着酒,却突然倒地,一日后命便散尽了。
“你母亲既和云文钦中的是同一种毒,云文钦中毒发作的时间你也看到了,快得很呐。你母亲中毒的时候,云文钦早就离席了,”岑溪顿了顿,随后掷地有声,“杀你母亲的人,根本不是云文钦。”
沈确猛地扑到岑溪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有何证据!当年那条线路只有云文钦经手,不可能不是他……不可能……”
他声音渐低,如同梦呓,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他其实早有查到,那线路多有漏洞,但从来不敢深究,怕追查下去便会坠入无底深渊,只知道当一只缩头乌龟,把所有的恨意发泄在云文钦身上。而现如今,竟拖延到岑溪来告诉他这个真相。
他向着旁边一瞥,看到浑身是血,跪倒在父亲面前满脸绝望的云歌,又看到云文钦痛苦挣扎口吐白沫的样子,有九分像自己的母亲。
他回想起之前自己狠狠踹她的一脚,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自己,像被恨意浸透的魔鬼。
明明本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报仇,只是想给母亲一个交代,母亲叫他做个正义之士,他明明一直都恪守地很好,可到头来,怎么手上染了这么多人的鲜血?!
“有什么不可能?”岑溪冷笑,“你忘了当年你与你母亲曾应一位夫人之约,离开之后外出饮宴的事么?”
沈确声音猛然拔高:“可李夫人是母亲最信任的人!”
“信任?可笑!”岑溪紧紧盯着沈确逐渐崩溃的模样,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你可知那李夫人与你嫡母是何关系?”
嫡母。
沈确心头剧震。他想起母亲去世那年,李夫人曾数次出入嫡母房中。那时他只当是寻常往来,从未深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岑溪:“那李夫人本就是你嫡母的人。是谁要置你们于死地,还不清楚吗?”
沈确呼吸一滞。
他自幼受嫡母打压,只为扶植她亲生的小儿子继承家业。可他万万没想到,嫡母竟狠毒至此,连一条生路都不愿留给他们。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强撑着平稳的语调:“那你为何还要杀云文钦?”
岑溪语气淡漠:“他知道得太多。”
稍顿,他又补了一句:“你们也一样。”
话音未落,岑溪突然身形一动,如电出手,直向二人袭来!
沈确毫不犹豫,转身迎上他的攻势:“论武功,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哦?”岑溪嘴角一勾,“那若是十个我呢?”
沈确瞳孔骤缩,只见十余黑衣死士自暗处掠出,直逼二人而来!
这边云歌看到,心下一沉。她仍心系父亲安危,这些死士或许不会取沈确性命,可对她与父亲而言,性命如草芥,杀他们不过举手之间。
“沈确,别愣着了,他说之前那番话就是为了让你自乱阵脚的,”云歌转身向沈确,“先逃出去!”
沈确听闻,终于从被伏击的震惊中脱离出来,他二话不说抄起云歌就跑。
云歌突然被他打横抱起,心下一愣,回过神来后便使劲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我父亲还在里面,放我下来!”
沈确却像没听到似的,脚步不停,飞速地绕过一个又一个追杀的死士,把他们都狠狠地抛在了后面。
云歌没有听到沈确的回复,一边推他一边在他的怀里大吼:“你刚刚还没有听到吗?我父亲从没害过你们!”
沈确这会儿目光沉静了下来,却带着点绝望:“然后呢?后面几十名死士,你要和你爸爸一起去死吗?”
云歌声音亢奋:“有何不可!如此你也能如愿了,不是吗?”
云歌感到沈确平稳的身躯突然震了震,沈确跑的很快,死士很快就消失不见,被他狠狠地甩在了后方。
只是一不小心跑到了一处沙漠地带,夜色已晚,这里黄沙漫天,云歌身体本就饱受折磨,这会儿被冰冷的黄沙一灌,在沈确怀里忍不住呛咳起来。
沈确应该是注意到了云歌的动静,他脚步未停,利落地从袖口撕下一片布料,轻轻递到云歌手中。云歌起初不解其意,从怀中探出半个头,困惑地望向他。沈确垂眸看了她一眼,单手将布料又往前送了送。
“捂住脸。”
他的声音很轻,云歌费了好大力气才听清。原来他是怕她被风沙所伤。她万万没想到,父亲清白的真相竟让他转变如此之大,与今早那个冷漠暴力的沈确判若两人。
正当云歌思忖间,沈确一个轻巧的转身,将她小心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让她靠在一块圆润的石头上休息。
“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沈确在把云歌放下后,却没有和她一样靠在石头上休息,而是又重新站起了身,拍了拍白净衣衫上的灰尘,转头对着云歌露出了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你的父亲,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歌抬眸:“你要去哪里?!”
沈确:“你就安心呆在这里,云文钦的命我一定会保住。”
云歌尚且没有接受沈确突然的态度转变,这沈确竟是又想只身闯入敌营:“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确未拿正面对着云歌,云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带着悲切,和周围卷着黄沙的风一样哀伤:“我的嫡母还是没对我下死手,至少她没有废掉我的武功。”
说罢,他便飞速离开了云歌的视线,淹没在漫天黄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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