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别看后面——”
“前面就是燕临山了——”
一辆马车飞快从悬崖边驶过去,扬起一阵漫天的飞沙。
驾车的是一位穿着青衫的青年,车内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紧紧地将头埋在怀中孩子的襁褓上,仿佛如此便听不见身后可怕的嘶吼。
五六个怪异的黑色魔物四肢并用,在地面上快速地爬行。
马车压到了一块碎石,狠狠地颠簸后又迅速稳住方向,疾驰而去。
驾车的青年回头怒喝道:“孽障!前方就是燕临山地界,你们也敢追过来吗!”
魔物未开灵智,只是一味地跟在马车后面,争先恐后地追赶着,眼看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啊!”
马车里的老妇人惊慌地尖叫一声,一只黑色的魔爪出现在马车的木窗上,猛地拍碎了窗沿。
车轮在悬崖边压出一道深深的车辙,在急速的移动中与魔物的迫近下,刚好与燕临山的石碑擦肩而过。
嗡。
看不见的气流在此处散开,耳中的声音像隔了一层雾气,眼前格外清明了些。
在这一瞬间,青年闭上眼睛,左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复杂的符文,定神沉气,大喝一声。
“晚辈不慎惊扰魔物,力不能敌,望尊者相助!”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手指消散,像长着金翅的小蝶撒着点点碎光落在云层之上的一柄剑锋上。
叮——
金光在剑锋上散去。
一袭雪衣的仙尊缓缓睁开眼睛,望向颤动的剑锋。
他的五官如同冷玉琢成,眸色浅淡,瞳孔外有一圈银色的边缘,肤色白得近乎透明,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脉。
镶嵌着银色月环的眼睛似乎穿过白雪和林间,注视着山脉脚下。
千里之外蠕动的魔眼骤然膨胀起来,即将吞噬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阿娘!”
被两个魔物困住的青年无法抽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日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天空在压暗后又豁然明亮,宛如神明附身赤轮眨了一下眼睛。
魔物们忽然狂躁了起来,察觉到了令他们不安的气息。
一道磅礴的剑意以雷霆万钧之势穿林而来,却未伤及所经过的一草一木。
妇人将孩子抱在怀里,眼睛惊恐地瞪大,正要将她一口吞下的魔物却忽然间顿在原地,如同被定住了身形。
刹那间眼前一阵白光闪过,魔物痛苦地嘶吼几声,随后在空中化成碎片,如灰烬般慢慢消散。
魔物灰飞烟灭的瞬间。
身披霜华的仙尊自凌云之巅穿越距离,一步踏入凡间。
他不沾尘意,袖口还落着高山云层之上的雪,轻轻落在他们面前。
青年只看了一眼,便被震慑住立刻低下头:“多谢尊者搭救。”
老妇人从惊恐中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在祁川面前。
“求仙尊救命,我那苦命的女儿为护我们逃脱,中途留下拦住了一大群魔物,此刻必然凶险万分,求仙尊救我女儿一命——”
这世道魔物横行,仙道被步步紧逼。直到祁川等一辈受天命横空出世,仙盟逐渐壮大,历经多年争斗,渐渐与魔物形成二分之势。
人族之地,魔物禁行。
魔域所至,人则避之。
燕临山既不属于魔域,也不同于人族之地,只因有祁川尊者在此镇守,往来之人才得以在路过此地之时受仙尊庇佑。
祁川垂眸,一把如月华般的长剑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后。
他望向悬崖山路的方向,偏头向身后道:“也罢,今日让为师瞧瞧你的长进。”
青年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在仙尊身后看到了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
少女眉间稚气尚未褪去,眉尾上挑,过分幽深的瞳仁在目视前方时,很像是在发呆。
她坐在一枝斜斜伸展出的树杈上,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剑袍,衣角处银丝勾勒,隐隐露出祥云的样式。靛蓝发带将发丝束成高马尾,束腰的月白色绦带上悬着一把长剑。
“是,师尊。”少女乖巧应道。
祁川尊者何时有了一位徒儿,青年难免有些意外。
这消息若是被仙盟知道,必然要掀起轩然大波。普天之下,有几人不惦记着半神座下弟子的身份。
他很快压下心里的念头,担忧起生死不明的姐姐,和阿娘齐齐磕头道谢:“多谢仙尊!多谢仙尊!”
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仙尊和少女的身影。
——
乌烟瘴气的魔障从大地的裂缝中窜出来,缕缕黑气寻找着凡人意志动摇的时机。
身着染血劲装的女子灵力即将枯竭,很快就会成为魔物们的养料。
它们盘旋在女子,开出灵智的一位魔主眨着不断蠕动的魔眼,正欲给这个负隅顽抗的剑修女子致命一击。
在魔主已然伸出獠牙的时候,一道蓝光从高空之上降临。
一道剑光在空中一分为二,再为四,再为八——
数百道剑光结成剑阵,随着一道蓝影一声令下,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力竭的女子勉强抬头,只看到了绚丽的剑阵依次降下,将她身边的魔物悉数斩杀。
魔主咆哮一声,带着怒意化为黑影向高空袭去。
黑影与剑光相撞,剑意在对冲中弱了几分,云巡呼吸一乱。
魔主见她势弱,愈发嚣张地冲过去。
云巡连退数步,忽然肩膀一沉,按下一只冰冷又熟悉的手。
她不由得侧目望去,眼前掠过师尊的墨发和宛若仙人的侧脸。
他注视着地面,神情未有半分波澜。
“静心。”
“剑修要信剑,剑下无不可胜之人。”
祁川的声音很好听,像潺潺流水清冷干净,却也凌厉。
初次听的时候或许会觉得他不近人情,久而久之便知道,他并无怪罪之意。
祁川伸手一指,原属于云巡的一道剑意便为他所用,受他所控。
他轻描淡写一挥,这一道剑意便磅礴数倍,狠狠撞向魔物。
原本志在必得的魔物脸色大变,仓皇中无处可逃,在这随意一指下湮灭。
直到此处再无魔物可以威胁到女子的性命,云巡从混着血色的魔气中招手一挥,一枚泛着绿光的魔核漂浮在她手心里。
祁川的手按住了云巡的肩膀,足尖一点,法阵发出银光。
再睁开眼,他们已然回到了燕临山巅。
“是巡儿学艺不精。”刚一落地,云巡便悄悄扯了扯祁川的衣袖,“师尊不要生徒儿的气。”
祁川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面无表情地拂去她肩头落下的雪。
巡儿总是过分懂事,从不叫他烦心。
祁川在雪地里捡到这个小孩的时候,她被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固执地要凑到他跟前。
当时祁川以为,自己要多一个麻烦了。
但那只小小的手,轻轻搭在他手心里的时候,祁川的心微微地颤了一下,从而反过来虚握住她。
云巡这孩子不一样。
她乖巧,话少,甚至有些木讷。
木讷到让人有点不放心。
祁川拧了拧眉头,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是你的错,是魔物煞气太重。”
云巡抬眸,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巡儿必会多加练习。”
祁川淡淡地看着她,原本打算说的“不可心急”,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是啊,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自从百年前崆缈灵师算出魔云天陷大劫,祁川乃唯一破解之法时,镇守燕临山便成了他的使命。
谁也不知道这个预言中的解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纵观世间因果,凡事皆有代价,他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正是万物众生的活路。
所以上燕临山,既是镇守,也是献祭。
若他身死,他竟连一处能安置巡儿的去处也想不出。可若巡儿一直与他留在山上,不知何时降下的天陷大劫始终是一个威胁。
“巡儿。”
祁川的手指轻轻点在石桌上,银眸望向少女。
“若是叫你下山历练,你可愿意。”
云巡用袖子擦了擦剑刃上残留的魔物血迹,抬眸小声道:“师尊呢。”
祁川沉默着,避开了她的视线:“独自历练,方可磨砺自身。”
云巡站在原地,有些怔愣。
自她被祁川捡到收为徒儿以后,云巡从未有一天与师尊分开过。
她原以为能一直以这个样子待在师尊身边,但是现在师尊……让她走?
云巡回过神,有些蔫儿巴巴的,但没有忤逆师尊的意思:“巡儿都听师尊的。”
祁川见她不太开心,但他不会安慰人,拍了拍她的肩头后,便回了后崖。
云巡失落地垂下头,呆呆地看着双手,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斩杀魔物残留的血。
不对。
——她……
有哪里出露出破绽了吗?
云巡迷茫地歪了歪头。
随着她的疑惑,安静的燕临山忽然飞出一群群鸟雀,在高空中惊恐地盘旋,不肯降落。
静坐在寒石上的祁川忽然睁开眼睛,右手伸出,神剑无想瞬间出现在他手心里。
祁川浅色的瞳孔轻轻转动,穿透层层障碍,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处深红色的炼狱。
在炼狱之上,镇压着三百道不断旋转的法阵,将沉睡的深红留在地底。
下一刻,祁川凭空出现在法阵上方,眼尾洇着寒霜,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封印大阵,衣袂随着深红的翻腾与流动而不断向后飘飞。
法阵没有松动,魔云还在沉睡。
但是,好像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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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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