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魔云将一口气息渡给尊者,低下的头迟疑了一瞬间,随后撤步至空中。
躺在地面上的尊者颈部有红黑色与银色的筋络颜色浮现出来,两者正在撕扯与争夺。
祁川的嘴角还残留着红色的雾气,身下开始疯狂闪烁着法阵的雏形。
巨大的阵法在渐渐浮现自己的轮廓,一道巨大的龙形虚影游走其中,仿佛即将冲破牢笼,降临世间。
祁川在梦境中竟然也能凝聚法相,倒是第一次听闻。
她此行目的达成,在空中低低地抱怨了一句:“脾气真大。”
随后消失在仙尊的梦境。
祁川身体一轻,撑着地面坐起来,强行召出的法相也渐渐消散。
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望着地面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川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残留着不少魔气,也许回到现实中也无法全部消散干净,好在巡儿修为不够,察觉不出什么。
他扬起手,将喉结处的魔印抹去。
印记被摧毁,变成细碎的碎光飘散。
但那一口魔息正在他的身体中横冲直撞,虽性命无虞,却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入梦一场,只为了渡给他一口魔息吗。
祁川浅吸了一口气,抬手散去阴霾,从梦境中脱离。
意识归位的瞬间,他皱着眉头痛苦地摸了摸脖子,喘着气从寒石跌落下来。
全身的灵气在身体里运转,抵抗霸道嚣张的魔息。
连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封印大殿。
云巡蹲下,认认真真地擦拭着剑身,这是拜师第五年时,祁川送给她的。
那时候剑比她人都高,抱着剑的时候怎么看都不合适,走两步会被剑绊一跤。
可偏偏祁川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以为这是正常的,有时候走着走着发现没跟上来,就退回去揪着领子把她从雪地里拎出来。
后来发现她总摔,就放缓了步子走在旁边。云巡往雪地里一趴,他就抬手施一个浮空咒。
也就是她了,换作别的凡人孩子,还不一定能真的在祁川手里活这么多年。
差不多算到了时辰,云巡踏入后崖。
她先是在小洞天外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过了约定的时辰,才迤迤然站起来,揭开小洞天外的符文。
寒气扑面而来,她脚下加快,终于看见了躺在寒石上的师尊。
他脸色不太好,长睫还在微微颤动,唇色有些惨白。
云巡轻手轻脚地靠近,轻轻揭开了师尊凌乱的衣襟。白衣之下,他的脖子到胸膛,黑红与银色交错不断起伏,衬得身体更加易碎,却不显得可怖,只是平添了几分神秘。
若是不扯开他的衣服看到躯壳之下的光景,只看着仙尊,只会以为他睡着了,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
“师尊,醒醒。”云巡推了推他的肩膀,祁川的头随着她的力道晃了晃,但仍旧没什么反应。
他仍深陷在对魔息的抵抗中。
云巡轻手轻脚爬到他身边,将她弄乱的衣服拢好,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祁川睫毛颤了颤,才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便见到徒儿坐在他身边,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徒儿在外面等候着,见师尊未赴约才进来。”像是怕祁川责怪她,云巡先一步开口解释道,“难得见师尊熟睡,徒儿是不是不该打扰。”
祁川眼神如常,将涌动压迫在身体中:“……赴约?”
“师尊今日当为徒儿行授剑之礼。”云巡悄悄提醒道。
祁川望向她腰间佩剑,想起了这件事。
他抿了抿嘴唇,右手撑着冰冷的寒石,还没坐起来身体便诡异一顿,掩藏在长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祁川声音尽量平稳道:“改日吧。”
云巡看着不太明白,但瞧见了他不太正常的脸色:“师尊怎么今日如此虚弱。”
祁川轻轻抬起了下巴,喉间一滚,像是在忍耐些什么,只是看过来的眼神依旧平静:“为师有些事情要办,今日起若山下有人求助,你去,也算磨炼。”
“是,师尊。”云巡见师尊不愿多说,听令离开。
走到小洞口的时候,祁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巡儿。”
云巡回头,看见洞天间,一束水光映着波光落在了师尊的衣摆上,他已经坐起来了。
“师尊?”
“若有危险,便唤为师。”
只要云巡在燕临山脉,无论何时何地念起他的名字,都可以被他听到。不仅仅是云巡,燕临山众生皆可得此庇佑,但他们需要画符求助,而云巡只需要呼唤他。
即便他虚弱到手都抬不起来,但若真的听到云巡求救,不用多想也知道,他拼着神魂重创也会出现。
“徒儿记住了。”云巡将剑背在身后。
等到云巡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祁川低头,胸前的脉络蔓延到了下颌,手紧紧攥住了衣服,闭上眼睛感受魔息在体内霸道地流窜。
魔云为何绕过了对她威胁最大的封印大阵,转而对他屡次下手,还在身体里留下无碍性命又折磨人的东西。
祁川眼神逐渐冰冷,随后闷哼一声,仰面躺下,继续忍受着。
往后几日,他一直窝在洞天内化解体内的魔息。巡儿还是察觉到了不对,每天夜里除魔回来,要过来看看他。
后来看他面色越来越差,追问着什么原因,他便只答魔气反噬。
再一日,他从灵境中脱出,发觉自己不在寒石上。洞天深处多了一张小小的竹床,他歇在上面,身上盖着灵蚕丝编制的被褥。
祁川在灵境中时,身外自有无想看护他的肉身,外人绝不可能近身,便只有巡儿了。
灵蚕丝有蕴养身子的功效,虽于他没有大用,但祁川还是又往下滑了些,阖眼养神。
——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小娃娃。”
“那可是半神境,你说让他起不来就起不来了?”
“既然这么有本事,还要拜他为师吗。”
腰间几颗魔核恶念又叽叽喳喳吵了起来。
云巡御剑在空中,凌空转身收剑,停留在落满积雪的树杈上。
先前见她竟然能轻易捏碎魔核,这些东西消停了一会儿,随后发现这个小娃娃对他们暂时没了杀念,这两天又活跃了起来。
“不行吗。”云巡居高临下看向雪地里,上面有几处拖曳的痕迹,还有魔物与人族混杂溅出的血迹。
她的确不会剑术,如今的剑术都是师承祁川。可拜师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含含糊糊地不愿多说,那恶念便也不多问了。
“权宜之计而已。”恶念中一道比较年轻的声音响起。
魔物之上还有魔主、魔将、魔尊等等,实力越强越年轻鬼魅,这颗魔核生前应当至少是个魔将。
云巡手指弹了弹袋子:“怎么说。”
“一次两次还成,久而久之,只要他让你下山就突生变故,岂会察觉不到与你有关。”
云巡道:“只需反复几次,便可施忘忧咒了。”
忘忧咒对半神境无效,但只要破了他的炼体,便并非不无可能。
“尊者令你下山必然有他的考量,即便忘记此事,若心中有执念,迟早也会重提此事。”
作为魔云,祁川的命令对她来说不值一提;若作为徒儿,她还是要听的。
云巡借力一踩树枝,整个人凌空腾起,发带在空中张扬地飞舞,身如鹰击再向地面杀去。
下面几个魔物正在撕咬一块块血肉,还不知怎么回事,四肢皆被剑光同时斩下,一只素手从魔物的腹部洞穿过去,血淋淋的手握住一颗微弱的魔核。
她来得不算晚,但是这里乃燕临山边界,这些人还没来得及跑进结界,便被魔物撕碎。
“你的意思是?”云巡扭了扭脖子,没什么情绪地抹去脸上溅到的血迹。
她脚下踩着魔物的碎肉和人族的肢体,但无论是对魔、还是对人,都并未流露出半点惋惜的神色,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光景。
而她身边的恶念们同样不以为意,相比同族和异族的生死,眼前的小娃娃才值得他们关注几分。
“真到了那一日,吾说不准能想想办法。”
云巡抖了抖乾坤袋,里面的东西咯吱咯吱地挤压碰撞:“你是什么魔,竟然还会想办法。”
那恶念声音哽住了,渐渐微弱下去:“吾乃……淫魇。”
袋子里接二连三传来鄙夷的声音。
不怪他们鄙夷,不少同族也深受其害,他们实力不济但惯会使些下三滥的招数,却是魔族中少有会动脑子的种族。
云巡扒拉了点积雪把手上的血擦干净:“你留下吧。”
乾坤袋里一片哗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自荐声,但被她一一无视过去了。
虽然燕临山要灭不灭与她无关,但这是祁川的师命,云巡做得挑不出错处。凡是踏入燕临山的行客,皆可安然无恙地离开。
一连几日过去了,她的剑下斩杀过无数魔物。
算起日子,那口魔息的化解到了最后关头。
云巡正收了剑阵,身后突然有踩雪的声音。
“祁川尊者的剑术……你是哪家的小娃娃?”
云巡回头,看到一行数十个挂着佛珠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
他们看着像苦行僧,个个戴着斗笠,衣角却是缝缝补补破破烂烂的,脚上的鞋子磨损严重,想必并非施法术飞上来,而是一步步走上山的。
云巡缓缓抬头,面露疑惑:“祁川乃家师名讳,来者何人?”
为首的男子行了合掌礼:“在下自明心山而来,受仙尊所托,重修大阵。”
云巡在口中无声地咀嚼最后这四个字,弯了弯眼睛:“客人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改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