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这么想活下来,好好地活着。
脚踝不知何时伤到,踩到地面钻心地疼,姜予宁不敢停下,身后马匪在追,一停下,再也没法安然离开。
不断朝前方的男人呼喊,想让他救自己。只要他骑马而来,拉她上了马,便可脱离危险。
可那人似乎定在那,一动不动,若非白马甩了尾巴,她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与男人的距离在缩短,可身后的马匪越来越近,再这么下去,定然会被抓住。
姜予宁没了法子,只能拼命跑向男人,距离刚缩短几米,白马忽然动起来,她并未感到安心,因为那匹马没有过来。
遍地的灌丛阻拦她的步伐,几次都差点被绊倒。她的脚步因为男人离开而绝望停下,再一看身后只差几米就要追上来的马匪,姜予宁只能最后尝试一次。
她朝那已经走了几步的男人呼喊:“公子,救救我——”
那匹马好似停了下来,姜予宁心头一喜,重新迈开双腿朝他跑去。
然而此时马匪已经追上来,一把抓住她发丝往后一扯,姜予宁整个人被拉扯得撞到马匪身上,难闻的味道薰鼻腔,恶心极了。
即便流落风烟楼,也未曾受过如此对待,风烟楼的妈妈把她当成宝,从未逼她接客,更别提这类浑身都是臭味的男人。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一扭头,对着马匪的手张口就咬。
马匪吃痛,使劲一推她,低头一看,手背被咬出了血。咒骂数句,刚要把人抓起来带回去,转头一看,女子已经跑出去数米。
“真能跑。”马匪朝身后人招呼一声,一起追上去。
姜予宁呼吸不上来,脚步越来越慢,睁圆了的眼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男人,视线逐渐模糊。
女子奔跑在黑夜中,身上淡色衣裳在逃亡中不知何时散开了些,发丝凌乱,随着奔跑打在脸上,掩住半张脸,露出来的唇张开,急促呼吸,隐约可见藏在唇后的贝齿,紧张时微微咬住唇,不过片刻便松开。
即便是逃亡,她身上也有种凌乱美,看得追她的马匪更是激动。
这样姿色的人,可是少见得很啊。
眼见就要接近那匹马,姜予宁心头一喜,撑着身子加快脚步,一脚落下,竟然踩空了。
身子重重砸在地上,灌丛枯枝扫过身子,隔着衣裳戳刺身体,痛得她忍不住呼出声来。
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姜予宁疼得说不出话,艰难地撑起身子,一抬头,便见那匹白马就在眼前。
被擦伤的脸露出轻松的笑,她抬脚就要走过去,被枯枝绊倒,人猛地摔倒。这次正面摔跤,又是夜晚,看不清脚下的东西。
左眼刺痛,像是有锥子刺进眼睛里,钻心地疼。
姜予宁疼得哭了出来,双手撑在粗糙的灌丛枝干上,心里难受得开始后悔。
要不是楼晏死了,她就不用为他守寡,也不会想着要逃出来。
要是不逃出来,根本不会遇到马匪,也不会伤到眼睛。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这么重的伤。
姜予宁直起上半身,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那匹马就在眼前,就在她摔下来的坡边上。
求生的念头盖过一切,她就着被绊倒的姿势,跪在满是尖锐枯枝的地面上,右眼泣出泪。
“求公子救救妾,那群马匪要抓妾。”
女子眼含泪水,声音哀求中带着明晃晃的魅惑,忽略她此刻紧迫的情况,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刻意勾引。
姜予宁看不清眼前的男人,极大的惊慌中忘记了左眼的疼痛。
“公子,救救妾……”
女子的破碎的声音充满哀求,纤弱的身躯跪坐在荆棘之中,谁看了都没法狠心不救。
白马打了个响嚏,双耳一抖,低头望着这陷入险境的女子,焦躁地跺着马蹄。
声音似乎吓到了她,身子一哆嗦,微微瑟缩,却又想到自己在求人,尽力打开身子,不显得那么怯懦。
知道他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尽全力也要让他答应救自己,曾经在风烟楼里学的魅惑人的法子,此刻不自觉地用了上来,她向来知道要怎么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去迷惑男人,当初楼晏便是这般被她勾到手的。
她仰起脸,露出自己最满意的眼,可现在她的眼正在流血。
左眼眼尾一侧一道拇指宽的划痕,殷红的血沿着她眼尾缓缓下滑,竟是与她右眼泣出的泪同时滑落。
本该是惊恐的一幕,配上她这张脸,倒是有了别样的韵味,一眼望去,比施了粉黛还要多几分艳色。
男人看她的眼眸沉了下去,只盯着她落了血的眼看。
白马四蹄跺着地面,男人手掌收紧缰绳,白马稍微安静了些。
姜予宁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后马匪叫嚣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心更是慌乱。
“公子……”她娇声呼唤。
这一声喊似乎起了作用,男人动了,却只是手覆在马背之上,躁动的白马立刻安静下来,静静望着女子。
在姜予宁模糊的视线中,男人幽深的眸子垂下,一直在打量她。
看她怎么逃亡,看她跌进坑中,再看她怎么搔首弄姿,求自己救她。
萧寒山只是路过,本想离开,马却不愿走。等了会,便见她跑出来,身后追着马匪,这倒是恰好帮了他一个忙。
谩骂声逼近,男人抬眸,对上追来的马匪。
马匪一见他,面上戒备,警告他:“这娘们我们已经看上了,你要想留下小命,就立刻离开,否则我和兄弟们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话虽这么说,马匪心里还是没底。
这人之前未曾见过,但他那匹白马可是能认得出来,浑身一丝杂质都没有,一看便知是名贵品种,能拥有这样一匹马的人,定然不容小觑。冒然杀了他,恐会惹来祸端。
且他腰间还挎着一把刀,锦袍之下隐约可见肌肉轮廓,定是个练家子。一身装束看着就知价值不菲,此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我等不愿与你结仇,我劝你也不要多管闲事,就此离去,双方都好。”
萧寒山拉了缰绳,白马转了身,他似乎没有要帮姜予宁的意思。
姜予宁哪能让他走,现下保命要紧,说些好听的话让他救自己,当即凄声哀求:“只要公子愿意救妾,妾会报答公子,伺候公子一辈子。”
马匪一听,直接下来要把她带走,人刚到她身后要扯她起来,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下来的马匪痛呼一声,在姜予宁身后倒下。
还没反应过来,姜予宁就听见马匪气急败坏地咒骂,她下意识回首望去,视线里只看到混成一团的人影,看不清楚。
他们似乎打起来了,姜予宁眨了眨眼,蚀骨的痛从左眼传遍身体各处。
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股痛,抬手一碰左眼,手被扎到一般弹开,一点都不敢再碰。
好疼好疼,真的好疼。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砸落,姜予宁虚虚捂住左眼,半天才想起来要跑。
然而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周围打斗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而她自己好似海上孤舟,完全找不着方向。
视线越来越模糊,那些本来清楚的人影变成了一团团黑影,黑影里头混着一团白,这是她唯一能看清楚的颜色。
可这团白也越来越模糊了。
姜予宁慌了神,追着那团白艰难爬去,血混着泪滑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绘了一道红痕。
“公子,救救我,我看不见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浑身抽痛,再怎么努力,也只移动了几步,根本碰不到他。
不过片刻,地上倒了大片,马匪见情况不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两人就跑,叫几个去杀姜予宁,剩下的杀萧寒山。
姜予宁能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惊恐之下什么都顾不得,尖声叫出来:“你们敢动我,楼晏立刻就会来杀了你们!”
缠斗中的男人偏头,朝坑那看了眼,一刀抽出,眼一眨也不眨,转手便砍下身后来偷袭的马匪脑袋,顺手接过马匪掉下的刀。
姜予宁刚喊出口,马匪冷笑:“楼晏都死了一个月了,你喊啊,有本事你喊他来啊。”
马匪举起刀,刚要杀了她,动作骤然停住,他身边的人偏头一看,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
他胸口被一把刀刺穿,血喷溅出来,洒了姜予宁一身。身子往后一倒,没了气。
姜予宁已经睁不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求助。
“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惊恐的泪混着血流下,女子脸颊一侧被泪水洗清污渍,一侧被蜿蜒血泪充斥,与先前洁净的模样没有一丁点相似。
周围的声音好像低了很多,姜予宁还在哭。
突然一道冷声传来,在此刻的她听起来,宛如天籁。
“还起得来吗?”
姜予宁方要说起得来,话到口中,成了起不来。
隐约间似乎听到空气中响起一声冷嗤,待她仔细去听时,只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不等她改口,身子忽然腾空,她急忙双手抱住唯一能碰到的东西,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缩回了手。
“你伤到了眼睛。”
男人的胸膛格外结实,很有安全感。
姜予宁点了头,嗅到他身上的沉香,心口一跳,悄悄靠在他胸膛上。
声音带上了哭腔:“多谢公子相助,若非公子,妾此时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萧寒山垂眸望着怀里的女子,并未理她的话,目光落在她伤了的左眼上看了许久,才去看她这张脸。
这就是楼晏心心念念要娶回去的,美娇娘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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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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