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站在远星集团大厦楼下。
这栋耸入云霄的玻璃巨兽，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眼的光。
三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用生命的终结，为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画上句号。雨水冲刷着血迹，也冲垮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远星集团”，这四个字，是刻在她骨头上的仇恨。
姜知收回目光，捏紧了手里那份伪造的简历。普通大学，普通成绩，普通实习经历，一份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的简历，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她走进大厦旋转门，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很快被淹没在宽阔到失真的一楼大厅里。
这里的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样，奢华，冰冷，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傲慢。
市场部在三十六楼。
姜知和另外十几名实习生被带进一间巨大的会议室，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一丝丝廉价的香水味。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气场强大。
她是市场部总监，苏蔓。
苏蔓环视一圈，目光锐利，似乎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半秒，又似乎谁都看。
“欢迎各位加入远星，”她的声音干练，不带情绪，“长话短说，实习期为三个月，但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待不到一个月。”
她停顿一下，满意地看着实习生们瞬间绷紧的神经。
“你们将分为四组，由资深员工带队，以项目为单位进行考核，每周排名末位的小组，全员淘汰。三个月后，最终胜出的小组，也只有一个转正名额。”
末位淘汰，一个名额。
残酷的规则让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姜知低着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要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名额。
很快，分组名单公布。
姜知，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木讷的男生，还有一个喋喋不休的微胖男生，以及一个画着全妆，浑身名牌的女孩分到了一组。
木讷男生叫李默，技术宅。
话痨叫王胖子，自来熟。
名牌女孩叫林薇薇，关系户。
小组长很快也了，一个梳着油头，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名叫张涛。
张涛拿着实习生名单，目光扫过，在看到林薇薇的名字时，眼神亮了一下，掠过姜知的简历时，嘴角则撇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我叫张涛，你们的组长，”他清了清嗓子，姿态摆得很高，“市场部不是学校，我丑话说在前面，别指望有人手把手教你们，跟不上的，自己滚蛋。”
他的目光特意在姜知身上停了停，那份平平无奇的简历，在他眼里就是“拖后腿”的代名词。
林薇薇忽然娇俏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声音甜得发腻：“张涛哥，以后要多多指教啦。我爸一直说远星藏龙卧虎，让我多跟前辈们学习呢。”
她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上周我还跟王副总吃饭，他说您是市场部最得力的干将。”
张涛脸上的倨傲瞬间融化，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腰都下意识地弯了三分。
“原来是林董的千金，哎呀，欢迎欢迎！王副总过奖了，以后有什么事，薇薇你随时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又清晰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姜知脑海中炸开。
【心声：哼，这种土包子是怎么混进来的？真拉低我们组的档次。】
姜知猛地一怔，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林薇薇。
她正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自己，脸上挂着甜美的笑，眼神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优越感。
这是……她的心声？
姜知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除了让她躺了三个月，似乎还给了她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能听到别人在强烈情绪下的想法。
比如，此刻林薇薇对自己的极度“鄙夷”。
张涛还在对林薇薇大献殷勤，转头开始分配任务，态度立刻恢复了之前的傲慢。
他将一叠厚厚的资料丢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是你们小组的第一个项目。”
王胖子眼疾手快地拿过来，只看了一眼封面，脸色就垮了下去。
“‘星梦乐园’线下推广方案……”
这个名字一出，周围其他小组的实习生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有人甚至在窃窃私语。
“星梦乐园？那个废弃了快五年的烂尾项目？”
“我天，第一周就接这个，第四组也太倒霉了。”
“这项目谁碰谁死啊……”
林薇薇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她显然也听过这个项目的“鼎鼎大名”。
张涛轻咳一声，直接点名：“姜知，你学历背景最普通，就由你来主要负责这个项目吧，正好锻炼锻炼你。”
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钻进姜知脑海。
是张涛的。
【心声：一个没背景的愣头青，正好用这个破项目让她一周内滚蛋，免得拖累我们组的进度，影响我拿奖金。】
果然如此。
林薇薇听到自己不用负责这个烂摊子，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看向姜知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
李默和王胖子则是一脸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被淘汰的结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姜知缓缓走上前。
她拿起那份资料，平静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乐园破败的照片。
然后，她抬起头，迎上张涛轻蔑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开口。
“好的，组长。”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平静得像是在接一个最普通的任务。
张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姜知没再看他，拿着资料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
坐下的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光。
一个被所有人抛弃，无人关注的烂尾项目。
对她来说，这恰恰是最好的开始。
这是她潜伏计划的第一块垫脚石，她要用这个所有人眼里的垃圾，为父亲的血债，敲响第一声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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