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主角潜入人类世界，和塔的领袖谈恋爱，最后达成两族和平。”
黎明至拿着手里的书，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同桌。
“你疯了吗？写出这种东西。”
吴乌偏过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说真的，你怎么想的？”
黎明至一个侧身，翻起手中的书。
手中的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
常见的封面，劣质的纸张，这样的本子能在任意一家学校的文具店买到。
书里的内容也不过三流水平，还因为红线题材，不得为大众而传播。
但是吴乌仍写了出来，故事完结，他分享给了黎明至。
而他的反应也在吴乌的预料之内。
虫族和人族的战争持续多年，种族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这是血与肉的深仇大恨。
他却写虫族与人族达成了和平，甚至未来能在同一个城市共处，甚至结婚生育。
吴乌有些恍惚，他大抵也有些疯了吧。
思绪突然被黎明至的声音召回。
“血海深仇不可能有停止的一天，两族之间注定只能留存一个。
哪怕现在正处于看似和平的冷战时期。”
黎明至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亲虫派”同桌。
黎明至显然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好友竟与自己的观点有如此之大不同。
明明，他平时对于虫族的恨没有丝毫的隐藏。
亲虫派，是冷战时期的产物。
相较于极端的推崇虫族的叛徒，这部分人类对于虫族的钦慕更加隐晦。
他们由于缺乏对虫族的了解，十分容易被网络文娱美化后的虫族性格，故事等吸引，逐渐对虫族产生好感。
网络上突然盛行的，虫人跨种族恋爱电视剧，电影，小说，便是证明。
哪怕迫于政治压力，故事的结局往往是虫族被灭，主角殉情。
但文娱作为贴近平民生活的一大重要部分，仍然给不少人造成了虫族温和且良善的错觉。
网上由此产生了大批反战与请求合作的亲虫派。
当然，有亲虫派，就有反虫派。
而黎明至，正是反虫派的支持者。
“黎明至！”
一个粉笔头横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无误地砸向黎明至。
黎明至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扔过来的粉笔，他下意识偏头侧身，竟是刚好躲过。
看着数学老师不虞的表情，黎明至精神不自觉紧绷起来，也没注意到自己反应似乎快得有些异常了。
他悻悻地站起来，捂着额头假装揉搓，讪笑看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
“上来，这道题，你做。”
数学老师指了指PPT上的题，示意黎明至上讲台来。
黎明至满脸迷茫，他随手抄起桌上的课本，咬牙上台。
数学老师看着他空白的课本，阴阳怪气地哼笑一声：“哟，大神喔。什么都不记，知识全在脑子里。”
黎明至尴尬一笑，他快速扫过题目，唰唰几笔做完题，便把笔放下。
PPT上的题不难，数学老师只选了经典的题型，权当讲解方法。
她扫了眼白板，确定没什么大错，也没揪着不放。
“好了，下去吧。不要讲话了，上课别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黎明至一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等他坐回位子，吴乌偏开头逃避着他的视线，他只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
[你把小说看完就知道了]
黎明至把纸条揉成团，撇了吴乌一眼，最后还是打开了本子。
也许吴乌的概括只是乱说的呢？
黎明至摇摇头，他还是不太能接受，好友竟突然成了他最讨厌的亲虫派。
不知不觉，一节数学课过去了。
这是是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后，大家鱼贯而出，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冲向食堂。
黎明至则收拾着书包，慢腾腾地离开教室。
临走前，他看了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铃一响，吴乌就跑了。
黎明至叹了口气，走上了回家的路。
他是走读，可以不上晚自习。
夕阳西下，照出他修长的影子，黎明至漫无目的地踩着自己的影子，思绪逐渐飘远。
现在是星历1212年。
原代纪时期，光速飞船的研发成功，帮助人类开启了宇宙大殖民时代。
望远镜所及，不再只是银河星系。
然后，人类在探索星球时，遇到了除他们之外的，第一个智慧物种，虫族。
虫族的王拒绝谈判与合作，她无坚不摧的矛撕破了人类的防线
虫族蛮横的身体素质，共脑的精神网，简直是为战斗而生。
人类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几尽灭亡。
你敢相信，百枚达姆弹射进一只虫族的身体里，却会被其拥有恐怖自愈能力的血肉瞬间吞噬吗？
最终，机械苦弱，血肉飞升。
哨兵与向导，依靠人类的基因编辑技术应运而生。
当第一个特殊人种的婴儿诞生，原代纪迎来结束，人类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黎明至，摘点橘子吃呗。”
刘奶奶悠然地躺在摇椅上，院子的门大开着，她招呼着走神的黎明至。
就在橘子树上，一只赤腹松鼠正抱着橘子，安然地睡觉。
黎明至回过神，笑着走了进来。
他乖巧地坐在摇椅旁边的小板凳上，和刘奶奶聊起天。
突然，他抿了抿唇，心事重重地开口。
“奶奶，你说，我能觉醒吗？”
黎明至低着头，认真地观察起脚边搬动着食物的蚂蚁。
傍晚温度恰好，带来美好的微风。
成群的蚂蚁沿着直线走向墙边，大概是要下雨了。
“不要想这么多，顺其自然。”
刘奶奶闭着眼，举着小凉扇扇风。
“可是，”黎明至猛地抬起头：“我想上战场去战斗。”
“黎明至，哪怕没觉醒你也可以。”刘奶奶睁开眼，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困于后勤的战斗吗？”
黎明至泄了气，他已经快18岁了。等到成年后，觉醒的概率将会呈现断崖式的下降。
“其实，上战场也没什么好的。”
刘奶奶放空了双眼，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她是一名向导，与她结合的哨兵在数十年前死在了战场上。
结合破裂后，她陷入了混沌状态，意识也向着井游荡。
最后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呢？
刘奶奶看着黎明至，突然发现他与他的父母长得越来越像了。
“陷入混沌的感觉真不好受。”
她耸耸肩，笑着对黎明至说。
黎明至哑然，他知道刘奶奶的过往，故而此刻说不出一句话。
在一片沉默中，赤腹松鼠摘了几个橘子扔给黎明至。
黎明至下意识接住扔向脑袋的橘子。
他站起身认真地对着看不见的精神体道谢，拿着橘子回了家。
待人走后，刘奶奶坐直上半身，摊开手接住从树上跳下来的赤腹松鼠，又缓缓地躺回了椅子。
“你说，要是黎明至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比他们更坚定的战斗分子，他们会感到欣慰吗？”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那两个管生不管养的，也没什么好来评价这孩子的。”
赤腹松鼠“吱吱”几声后，便蹭了蹭刘奶奶的手，在她的掌心盘成一圈，沉沉地睡去。
刘奶奶注视着橘子树叶，那在婆娑的叶隙中透过暖调的夕阳，比橘子还像橘子。
她脸上表情温和，兀自垂眸：“也罢。”
黎明至离开刘奶奶家后，就往家里走去。
站在门口，他在书包里翻找起钥匙，缓缓打开了门。
预料之中的，一片黑暗。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长臂一伸，按下了开关。
“唰”的一声，整个房间都亮堂了起来。
但是房间内部的装饰却冷漠得不能再冷漠。
单调的黑白两色，没有任何的生活痕迹，刺眼的白炽灯，给人一种正躺在手术台上直面灯光的错觉。
这里和样板房简直没两样。
黎明至习以为常地放下书包，走去厨房为自己煮了碗面当作晚餐。
一个人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很久，也注定要一直过下去了。
面煮好以后，黎明至放在一旁，准备等没那么烫再吃。
他拿出吴乌写的书，继续看起来。而这一看，直到面坨了也没有停下。
小说的故事开始在星历1200年，也就是12年前。
虫族的王生病了。
为了种族的繁育，她命令虫巢开始为幼虫们饲喂王浆。
而其中有一位血脉为拟态虫族的幼虫在喂养途中跑了出来。
虫落进了深空，又恰逢时空乱流，被送到了人类边缘城市。
一处被命名为垃圾城的地方。
因为时空乱流的存在，这里反而极难被虫族有秩序的侵入，所以极为安全。
但同时，这里与人类世界的连接也相当薄弱。
没有秩序意味着自由，也意味着疯狂。
虫吞噬了人类，慢慢长出人的样子，它的思维也与人相似了。
它知道自己是虫，但又坚信自己是人类。
虫慢慢长大，它离开了垃圾城。
它模拟成为一名向导，进入了塔，依靠虫的精神力梳理哨兵的精神图景。
虫与真正的向导一般无二。
靠着拟态的能力，虫与塔的领袖拥有极高的相合性，他们结合了。
然而虫族的王呼唤着幼虫们，她找到治病的药了，药在人类手里。
人类与虫族的大战再次开始了。
最后虫杀掉了它的王，它成了新的王，并选择与人类达成和平的结局。
虫和领袖在一起了。
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黎明至看完却只觉得后背激起一阵冷汗。
虫不会背叛王的，放任虫族进入人类世界，无异于引狼入室。
如果故事真是如此，那么在不久的未来，人类这个种族必将迎来灭亡。
黎明至皱了皱眉，目光突然定住，心脏猛地漏掉一拍，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
故事并不算短，黎明至翻得很快，只大致看了梗概，竟没注意自己也被写进了书里。
黎明至眯了眯眼，仔细看起来有关他的剧情。
在书里黎明至是大反派，他与结合的哨兵极力地针对虫，是阻止人虫两族和平的最大障碍。
是的，他黎明至在小说里觉醒成了向导。而且与他结合的哨兵的身份，未免有点……
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长夜，黎明至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是吴乌母亲打来的。
“喂，阿姨，您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幽幽的哭腔：“吴乌……吴乌……他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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