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桃乐丝平安的度过了一个月,夏洛特这段时间很忙,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自从奥利弗在和夏洛特试图交涉无果之后,他就迅速的撤掉夏洛特的几出主演,转而让桃乐丝接替她的位置。
夏洛特发现这件事之后冲进奥利弗办公室甩了他一个耳光,没有关门。
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那惊天动地的脆响,紧接着夏洛特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这个月里她很少回来。
随着桃乐丝上台次数越来越多,她的内心却越来越紧绷,就连回家的路上她都会感到一丝恐惧。
夏洛特的威名实在令人胆寒,尤其是在她之前还有克里斯汀这样的前车之鉴。
好消息是陶德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坏消息是,桃乐丝发现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
很难说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就是能察觉出那一丝敏锐的不同。
暗处的注视,有些偏移的水杯,巷子后传来的细微声音。
会是什么狂热粉丝吗?
还是夏洛特安排的人?
亦或者是...陶德的意思?
会是谁呢?
几乎所有人的名单都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直到她发现家里茶几上的烟灰缸也有些移位的时候,桃乐丝终于感到一些不安。
这段时间她太忙了,忙到没时间收拾家里,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很重,她抽完烟之后这两天都没来得及倒干净,以至于茶几上围绕着烟灰缸的地方有一层细小的烟灰。
所以当那个半圆形的位置暴露出来的时候,这块干净的区域在茶几上格外显眼。
她站在茶几那,很久没动。
最后她伸出食指,轻轻抹了一把灰尘,仔细查看着。
会是谁...
她住在16楼,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而她一如既往的,不喜欢锁窗。
桃乐丝突然冲到窗边,她打开窗子,高楼间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不停搜索着什么蛛丝马迹,急切里,她脱口而出。
“彼得!”
声音在风里散开,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渐渐冷静下来,沉默的关上了窗户。
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她依旧没有上锁。
桃乐丝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她坐在地上,茶几后面,盯着那块干净的地方,沉默的点燃一支烟。
烟灰絮絮落下,盖满那里,连同她的眼神,像被熄灭的蜡烛。
或许是某种期待,但这样的期待里,奇迹并未发生。
家里再也没有被入侵的迹象,但那种黏稠的注视似乎并未散去。
桃乐丝不得不从那样天真的、罗曼蒂克的幻想里清醒过来,她必须意识到在暗中注视着她的这个人或许并不友善,极有可能是夏洛特找来的人。
在她的某个松懈时刻里,给她致命的一击。
日子看似无波无澜的度过,她的神经越来越紧绷,以至于半夜都会惊醒,觉得自己床头站着陌生人。桃乐丝实在有些拿不准夏洛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难道只是故布疑云,以此来让她自乱阵脚?可她却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她必须想一个办法结束这一切,以免自己真的在哪天遭遇不测。
唯一值得她高兴的一件事就是和陶德有关。
这些日子里陶德只是来观看她的演出,但从未有过下一步举动,他包厢里的灯亮了又暗,只留下旁人无限遐想。
在经历了多么漫长的等待过后,通过奥利弗,他第一次向她传递了想要与她共进晚餐的想法。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桃乐丝。把握好它,或者重新被遗忘。”
奥利弗意味深长的看着桃乐丝,桃乐丝看着他眼镜背后的瞳孔。
视线微微上移,灯光下。
桃乐丝突然发现,奥利弗有白头发了。
扎眼的一抹银色,尽管只有一根,它隐藏在规整的黑发里,桃乐丝却在这个角度里精准的捕捉到它,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那是一种类似于哀恸的感觉,看着流失的岁月如此具象化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是如此恐惧在那天到来之前自己还未达成自己的目标。
胜利就在前方却遥遥无期,而一转眼自己已经两鬓苍苍。
她的嘴唇开合几次,最垂下的眼睛里带着惊惶。
然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当然,奥利弗。”
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她抓着门把手,停顿了一秒,她转过身注视着奥利弗。
“奥利弗。”
微笑里,她的声音有些金属样的冰冷。
“走到今天很辛苦是不是?”
奥利弗愣了一秒。
“没关系,奥利弗。没关系。”
她毫不在意的继续说着,最后她抿着嘴笑了。
“谢谢你,奥利弗。”
她走了出去。
桃乐丝并不在意,她不在意奥利弗对她的利用,不在意奥利弗把她推出去作为挡箭牌的举动,她和奥利弗各取所需,不是她也有别人,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她,如果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那么就是她吧,就是她有资格被推举出去,得到她赢得的荣耀,辉煌,璀璨,金色的人生。
谢谢你,奥利弗,谢谢你选择了我,谢谢你,桃乐丝,谢谢你选择相信自己,在晦暗不明的,明知要付出代价的道路里,你义无反顾。
晚上吃饭的地方在RULES,桃乐丝在挑选衣服的时候犹豫着。
她看着淡香槟和湖蓝的两条裙子犹豫。
对着镜子,她做了决定,接着她看了看自己的首饰盒。
里面的东西少的可怜。
在今天之前,桃乐丝并不怎么热衷于这些东西,因为她清楚自己的经济实力,喜欢的没有足够的金钱去购买,买得起的自己又看不上。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条钻石项链。
钻石排列着,排列成叶子的形状,罗列整齐,她并没有选择把它带在脖子上,不成套的首饰,多么的寒酸。
最后她改变了她的发型,将它盘在头发里,闪烁的火彩,它在黑发里跳跃,映衬着她,光彩照人。
门发出轻巧的一声哒,她出了门。
侍者的指引下,她走进餐厅。
走进去,在窗边的一个角落里,植被遮挡的地方,她看见了陶德。
侍者为她拉开座椅,陶德做出邀请的手势。
桃乐丝笑了笑,她坐在陶德的对面。
红丝绒的座椅里,陶德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希望你不会讨厌这里。”
他一如既往的体贴。
“虽然这里是大厅,但位置还算隐蔽。请原谅我选在有些嘈杂的地方,我担心第一次和你吃饭约在包厢里会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担心会搞砸这次见面。”
陶德的自谦让桃乐丝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显得没有那么拘谨。
“同时我还要请你原谅,我没能亲自邀请你。我怕我的出现..会让你并不开心。”
桃乐丝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当然不,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对朋友挑剔这么多?”
陶德的西装在烛光里泛着细密的缎光,他的身子在听见这句话时朝前倾了一点点,这样的动作里,他舒展着眉毛,看上去真心实意的笑了。
蓝色的眼睛像被切割过的宝石闪耀着细碎的光。
“桃乐丝,每一次见到你我都会发现新的惊喜。你的审美一如既往的可靠,今天。”
他顿了顿,不易察觉的侧了侧头。
“今天,不是香奈儿。”
他又微笑起来。
桃乐丝惊讶于他的敏锐,她点了点头。
“当然,只拥有一瓶香水的女人是乏味的。”
陶德加深了笑意,他认真的注视着她,几乎给桃乐丝深情款款的错觉。
“当然,桃乐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多么令人惊讶...我们会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
桃乐丝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她摊开一只手掌。
“那么,要不要猜猜看今天喷的是什么香水。”
“桃乐丝。”
陶德微皱起的眉毛下撇着,带着些可怜。
“你坐的离我有些距离,或许我的鼻子还没有灵敏到这样的程度。”
桃乐丝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的手腕也喷了香水。”
笑容里,她眉眼弯弯的开口。
陶德停住了,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手掌,缓缓挑起眉毛。
“..可以吗?”
他带着微笑平静的发问。
桃乐丝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手指,看上去像在对他招手似的。
陶德停顿了一会,他微微前倾,似乎变了一个人,他不笑了。
桃乐丝的心里有些打鼓,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冒犯到他,以至于他看上去有些喜怒无常。
但还没来得及等她说些什么找补的话,陶德就开始了他的动作。
他指尖从侧面切入,轻轻的抬起她的手腕后,像是托着一片花瓣,直到托到自己的面前后,他低下了头。
温热的呼吸铺在手腕上,桃乐丝那里的皮肤有些微微的发痒。
很难说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心弦被微微拨动。
亦或者是羽毛,它轻飘飘的搔着那里的白肉,在血管上,她的脉搏似乎跟着那段呼吸而起伏。
“...无花果...雪松...”
他低着头,抬眼看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就像隔着皮肉亲吻她的心。
“是地中海花园,对不对?桃乐丝?”
笑容里,他轻声吐出答案,微侧的头颅,他托着她的手腕,向上抬头,他仰视着她。
桃乐丝笑了起来,她缓缓从他的手掌里把手抽开,如此轻巧,他没有阻拦的意图,就这样托着,任由她的来去,如此轻巧,像是一匹丝布般,她滑过他。
在她完全抽离的瞬间,他的手指下意识朝内收了收。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保持着微笑,优雅的将胳膊放下。
“我答对了吗?桃乐丝?”
低语里,他像在她的耳边发问。
桃乐丝点点头。
“当然。”
她的语气里有着赞叹。
“果然瞒不过你。”
桃乐丝带着点小小的,刻意的无奈。
但这很好的取悦了陶德,尽管他克制着,但看上去他还是异常开心,就像打赢了一场战争。
“该点菜了桃乐丝,我总是会担心招待不周。”
他打了个响指,侍者递上两份菜单。
桃乐丝的注意力被菜单吸引了,她认真思索着该点些什么,坦白说,英国菜...哈!
第一次吃牛腰子派的时候她差点吐出来。
她注视着菜单,陶德却在注视着她。
从她进来的第一时间里他就发现了她。
这个位置很不错,够隐蔽,但却能让他随时观察到进来的人。
每一个人。
桃乐丝一进来他就发现了,怎能忽视她,无视她,在她如此闪耀的情况下?
她穿着湖蓝的裙子,裙摆像是海浪,又像是铃兰的花边,伴随她的脚步,它远离,又贴近,柔软的缎面,它像卡布里的海,剔透的像帕拉伊拉碧玺一样在夜色里流动,引起所有人都注意,而她的脚踝是岸边礁石,浪花拍打着她,却无法滞留她的脚步。
灯光下,她摇曳着,是矢车菊,勿忘我,风信子,琉璃苣,还是银莲花?
是鸢尾花,鼠尾草,铁线莲,还是高山龙胆?
是什么?
是什么蓝色的花,是什么花在她的裙子上,汇成这样的颜色?
湖蓝的裙围绕着她的曲线,跟随她的步伐,是什么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像星星落在她的发间,在她走近后才发现那是藏在黑色里的钻石,她坐下,香气轻轻的飘过来,即使是她坐在对面。
能闻见,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一样可以闻见,带着海盐的咸味,无花果的涩味,还有...在那些东西散的差不多后留下来的..木头一样的,蛰伏在她体温里的,雪松...
海洋的气息,暖流被地中海的季风带过来,带着新鲜的柠檬,干燥的落叶,切片的阳光,很薄的微醺,它们一路吹啊吹吹到他的面前,吹到他的鼻尖,吹来了令人着迷的温度,吹在他的面前,在他俯身托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吹进他的肺里,吹开了一树橙花。
桃乐丝对英国菜实在没了脾气,她看了两圈仍然不知道吃些什么,最后她只能先抬起头,光里,陶德坐在对面,他的眼里似乎也被火光带上亮度,蓝色的,像是她身上的裙摆。
他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要来点鹿肉吗?”
他微笑着发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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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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