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博拉觉得日子越来越难熬了,生活像踩在她的咽喉上,迫使她再也喘不上一口气。
夏洛特今天回到剧团里,她跟着她回来,这段时间里她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以至于她看着和桃乐丝明争暗斗的夏洛特的背影,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折磨,她站在那,目光放空,身体甚至微微摇晃。
“你还好吗?”
黛西的余光注意到她,她和艾米丽对视一眼,有些犹豫的开口。
“我?哦...我很好...谢谢你,黛西。”
她抿了抿了有些开裂的嘴唇。
“...对不起...”
她不安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黛西后又垂下头,她小小声的开口。
“什么?”
黛西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黛博拉为什么突然和她道歉。
“...你的围巾。我还没能赔给你。”
黛博拉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她的嘴唇却因为这个笑容被不小心扯到,痛的她下意识舔了舔。
“围巾?哦,围巾。”
黛西想起来了。
那个早上,黛博拉把咖啡翻在夏洛特的裙子上,那条被夏洛特拿来擦衣服的围巾。
“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黛西笑了笑。
“你还好吗?”
黛西不着痕迹的扫视着黛博拉,她皱了皱眉毛,重新问了她一遍。
“你看上去有点...憔悴。”
黛西的脑子转了又转,总算想到一个委婉的词语。
黛博拉的嘴微抿着,被肌肉扯长了一些,看上去像是一道灰暗的,不再流血的刀口。
“...我很好,很好...谢谢你,很好...”
她有点语无伦次的重复着这句话。
“为什么不离开?”
艾米丽走进了一些。
“你明知道陶德...”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夏洛特,皱着眉把声音压的更低。
“...你明知道陶德没看上你,他看上了桃乐丝。没有出头的希望了,为什么还要忍受着夏洛特?离开这里不行吗?非要待在夏洛特身边等她把你折磨到死?你看看你憔悴成什么样了。”
黛博拉的笑像是田野里无力的稻草人,被画好的弧度,就像有谁逼着她一样,不得不笑出来。
“走...我也想...但是...”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远处就传来夏洛特怒气冲冲的吼声。
“黛博拉!!!”
她像奴隶主一样冲过来搜寻着黛博拉的身影,可怜的黛博拉,她被吓得一抖。
在颤抖过后,她对艾米丽她们抱歉的笑了笑,随后迅速走到夏洛特的面前。
“我在这里,夏洛特。”
她的声音很小,像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松鼠。
夏洛特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
“管好你的嘴。”
她瞪了黛西和艾米丽一眼,指着黛博拉,指着她的鼻子,黛博拉觉得她快要戳进她的眼睛里了。
她听见夏洛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黛博拉点着头。
“我什么也没说。”
她保证着。
随后她们就走进了休息室。
桃乐丝一直观察着黛博拉,但黛博拉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注意其他人。
她跟在夏洛特后面,消失在门里。
认真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快到下班时间,奥利弗今天不在,大家放松很多,没到整点的时候就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桃乐丝走的算晚的,她送走其他人之后长舒一口气。
夏洛特的许多角色由她来顶替,大量的排练,成本的台词,不够用的体力,这段时间里就连做梦都是在舞台上表演。实话实说,自从她接手这些东西以后认识到了自己的许多不足,因此她只能成倍的去努力,力求不要搞砸每一场演出。
她拿起包,把灯关上后离开了。
但桃乐丝没有先回家,她走到那条漆黑的巷子里点燃了一支烟。
抽完再走吧。
她对自己说。
这是她给自己难得的休息时间。
放空的间隙里,她思考着夏洛特和黛博拉。
按理来说黛博拉已经不可能通过夏洛特这里获得更多,毕竟夏洛特现在自身难保。
那么是因为什么,是什么让黛博拉还没有离开?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这段时间夏洛特一直在外奔走,有没有可能...夏洛特想要把黛博拉重新介绍给陶德...?
会是这样吗?以此来分散自己的影响?
桃乐丝心烦意乱的皱着眉头,她的眉心就快拧成一个结了。
她不确定自己这个想法有没有道理,看夏洛特对黛博拉的样子也不像这么一回事。
不不不,不会这样,不要自己吓自己,桃乐丝。
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镇定下来。
烟燃尽了,她丢在地上用鞋跟踩灭它。
准备回家的时候她摸了摸包,发现钥匙不在包里,她烦躁的啧了一声。
估计是落在储物柜里了。
好在不是到家了才发现,她叹了口气,重新朝剧院走去。
剧院里黑漆漆的,她刚准备去开灯的时候,突然听见有说话的声音。
人不都已经走完了吗?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声音像是从夏洛特休息室里传来的。
桃乐丝等了等,她把高跟鞋脱下来拿在手上,先去拿了钥匙,接着蹑手蹑脚的朝着那里走去。
是的,声音就是从夏洛特休息室传出来的,走进了能看见门里漏出的光线,还能听见女人的尖叫。
她大气也不敢喘,寂静的黑暗里,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咚咚的急促声音,连带着她的手心都朝外渗着汗水。
她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希望能录下些什么,比如夏洛特虐待黛博拉的证据,这样的东西传出去,她不相信夏洛特还有本事继续八风不动的待在这里。
她一点一点逼近那扇门,门没有被完全关上,留了一条小缝,她越走越近,快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听清楚了尖叫,那不像是黛博拉的声音,更像是...夏洛特...!
门边,她颤抖的蹲下,朝里望去,偷窥着她们。
是夏洛特!
尖叫是从夏洛特嘴里发出!
桃乐丝出了一身冷汗,她猛的捂住嘴,她的瞳孔放大,震惊里,她死死的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夏洛特半躺在沙发上,黛博拉半坐在那,她的手伸进夏洛特的裙子里不断动作着,她激动的满脸通红,双手死死的抓着黛博拉的头发,喉咙里的声音忽高忽低,偶尔伴随着对黛博拉的谩骂。
“该死的男表.子,轻一点!!”
黛博拉没有理她,自顾自的动作着。
“啊!!”
夏洛特像是被摁在砧板上仍在跳动的鱼。
“快,快一点,快一点!!”
黛博拉听了她的话,她面无表情,不顾夏洛特抓着她的手往深处塞的举动,她反而放慢了速度,甚至有把手抽出来的打算。
“黛博拉!!”
夏洛特的眉毛都快竖起来,她吼着黛博拉翻了脸。
“不要动。”
黛博拉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巧,但带着说不出来的冷硬。
她面无表情,往常胆怯的双眼却在此刻冷冷的注视着夏洛特。
“或许我应该把你的手绑起来。”
她撇下这句话就要起身。
夏洛特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顾上面的湿濡就把脸贴了上去。
“黛博拉,黛博拉,黛博拉,别走,别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你...”
她神经质的,反复亲吻着她的手,直到她重新坐下来,把手放了回去。
“啊!!”
夏洛特昂着头发出一声尖叫。
“男表.子。”
激烈的举动里黛博拉突然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她注视着她憋红的脸愤恨的骂着她。
“是,我是...黛博拉,黛博拉,黛博拉...”
挣扎里,夏洛特反复尖叫着她的名字。
桃乐丝在门口颤抖着用手机录像,她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这一切...
夏洛特..和黛博拉...?
“不是要等人都走完了发神经?!你怎么不去台子上发癫?!你怎么不在你表演的时候发癫?!!”
黛博拉咬牙切齿的话还在不断的传出来,回应她的却只有夏洛特不断高涨的尖叫。
“你这个男表.子,贱货,真应该把这些拍下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恶心...”
她掐着夏洛特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挣扎里,黛博拉的脸又被夏洛特尖利的指甲抓破了。
桃乐丝动也不敢动,她蹲在那觉得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们...
是啊,如果,如果她们是这样的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夏洛特会这样对黛博拉?
陶德,陶德知道吗?!
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问题,她眯起眼注视着狂乱的夏洛特和黛博拉,虽然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结束,但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待的越久越容易被发现。
尽管她们一时半会注意不到外面,但是还是小心为上,她咽了咽口水,死死的抓着手机和鞋子,一点一点的后撤,直到快到后台大门的时候她才一鼓作气推门出去。
她扶着墙穿好鞋子,步履匆匆的赶回了家里。
第二天一早,桃乐丝来到剧院,她看着依旧容光焕发的夏洛特,以及跟在夏洛特身后死气沉沉的黛博拉感到深深的不解。
她捏了捏兜里的手机,她眯着眼睛注视着黛博拉,注视着她脸上新添的抓痕,决定找个机会和她。
好好谈谈。
在她找到这个机会之前,率先来到的是和陶德的约会。
桃乐丝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约会,但她只能暂时这么称呼他们的见面。
“在你楼下。”
她注视着手机里陶德的消息,深吸一口气后最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拿起手包下楼。
为了迎合今天的穆夏展,她特意穿了一条金色的,上面有着大片鸢尾的连衣裙,带着珍珠样的耳钉,她坐进车里,坐在陶德身边的时候,陶德似乎看见了希腊神话里的水泽宁芙。
自由的,灵动的,永远青春的...宁芙,桃乐丝。
他注视着她的侧脸,笑了起来。
“今天喷了什么香水?”
他小声的询问着她,带着颤动的笑意,还有怕惊扰什么的温柔。
桃乐丝闻言看向他,她注视着他,两个人久久不曾开口。
“要不要猜猜看呢?”
密闭空间蒸腾着看不见的雾气,她微微一笑,轻声细语。
陶德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慢慢起身,这一次,他没有询问。
他凑近,在她的脖颈间,凑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近,近到...桃乐丝感受到他的呼吸,他鼻尖的温度。
近到桃乐丝因为这样的距离而微微颤栗。
接着他缓缓坐了回去。
“‘For Her。’”
他薄薄的嘴唇里吐出这个回答。
桃乐丝点点头。
“‘For Her。’”
她肯定了他的回答。
陶德看着她,他笑了。
“‘For You。’”
桃乐丝惊讶的看着他。
他注视着她的黑色眼睛,带着认真。
“For You。”
他重复了一遍,蓝色眼睛反射出微光。
“只为你一人。”
桃乐丝心神一震。
陶德的眼神,他说出口的话就像一种硫酸,它不断腐蚀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但桃乐丝就是知道那样东西的存在。
下车的时候,陶德率先走下去,他伸出一只手,等待桃乐丝把她的手搭上去。
犹豫了只有零点一秒,桃乐丝把手放进了他的手里。
他温暖的手,紧紧牵着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直没有松开,直到进场,他松开她,却不是仍由她离开,而是示意她挽上自己的胳膊。
一路上,他教她如何辨认真迹。
“一些收藏家不愿意借出他们手里的真迹,因此会用复制品代替展出。真迹是娇贵的,他们往往被束之高阁不会轻易示人。有些博物馆也会这么做,比如这一幅。”
他指了指面前的这幅画。
“真迹在巴黎,这是仿品。”
“仿品会特意标出吗?”
陶德笑了笑。
“有些会,有些不会。”
桃乐丝好奇的上前,隔着玻璃,她虚空的摸了摸这幅画。
“他的那幅斯拉夫史诗呢?”
她回过头询问着他。
“在捷克,捷克的莫拉夫斯科姆鲁洛夫。那是捷克南边的小镇,在那儿的城堡里。”
他轻柔的回答着她。
“你见过吗?”
桃乐丝接着发问。
陶德点点头。
“是的,我曾到过那里。穆夏的这件作品让哪里变得举世闻名。”
“听上去你很了解他,你很喜欢他吗?”
陶德失笑,他闭了闭眼,笑着摇了摇头。
“作为艺术家,当然,我喜欢他的画。如此别出心裁,是这样梦幻的巴黎,像金箔一样的时代。但谈论个人,我并不喜欢他。”
“为什么?”
桃乐丝有些吃惊,她本以为他带他来这个展出是因为他的兴趣。
“或许是因为...我认为他是一个叛徒。”
“叛徒?”
桃乐丝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是的,叛徒。他为巴黎世博会设计奥匈帝国的展馆,却支持捷克的分裂。当然,他们管那叫做...独立。”
桃乐丝的注视里,他似乎笑了笑。
“不聊这些,我还是非常认可他的艺术作品。尤其是《吉斯达蒙》海报。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或许对你以后的上台有更多的帮助。”
听了他的回答,桃乐丝若有所思,她缓缓笑起来,笑弯了眼。
“好啊。”
她笑着回答。
他示意桃乐丝重新挽上他的手臂,他们一幅画一幅画的细细观赏,静悄悄的展厅里,他细细的为她讲解着,越走越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