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咨询室试图让桃乐丝停止哭泣。
“桃乐丝,你现在必须停下了。”
隔着老远,他看上去面带微笑,只有桃乐丝知道他的语气有多严肃和压抑,他的嘴唇几乎不动,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到她的耳边。
“伊莉莎现在就在玻璃外,她看着你的一举一动,而她们掌握的东西远比你相信的多,包括你的衣服,她们已经留档了,极有可能已经被她们发现了什么。听我说,但凡你想离开这里现在就必须听我说。”
他看上去为她忧心,甚至为她递上一张纸巾,接着他换了个姿势,巧妙的利用低着头的桃乐丝规避着窗外若有若无的视线。
“费德拉不肯终止审讯,这意味着针对你的审讯马上就要重新开始,我没有时间再去查看她们已有的证物了,接下来的审讯里问题会更加尖锐,你需要想好怎么应付她,费德拉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人,但好在她们现在肯定还没有能直接给你定罪的东西,桃乐丝,你现在必须诚实的回答我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又轻又快。
“杀人的是不是你?”
他们凑的很近,以至于这个小声的问题炸响在桃乐丝的耳道里。
她的姿势保持不变,只是隔着发帘,她猛的抬起眼皮,闪电一样的目光劈向李。
“当然不是..您怎么会问出这样可怕的问题...”
在与她目光相反的,颤抖的声音里,李看着她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聪明的女孩。接下来你需要小心再小心,费德拉是老手,应付她你需要先骗过自己。接下来无论她问你什么,尤其是细节,你都需要咬死说不记得。布鲁斯吸了.毒,她的证词无法被完全采纳,你只需要咬死你是旁观者,无论她们给出什么证据都不要自乱阵脚,能做到吗?”
“时间到了。”
伊莉莎进来敲了敲桌子。
李对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别害怕,孩子,我们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他当着伊莉莎的面这样说着。
桃乐丝低着头,她似乎还在生理性的抽泣,伊莉莎能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
“谢谢你,李律师。”
桃乐丝攥着纸巾,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她被重新带进审讯室。
费德拉坐在她的对面,这一次她看上去比刚刚严肃多了。
“桃乐丝·纳什,你是几点和布鲁斯见面的?”
她的声音硬的像石片刮过玻璃。
“我记不清楚,我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去看时间。”
“你对时间的记忆停在什么时候?”
“上台表演,那会应该是八点。”
“几点结束?”
“两个半小时,应该是十点半。”
“表演结束后你在哪里?”
“后台,我回了后台。”
“回后台做了什么?”
“我一回去奥利弗就说夏洛特发了脾气,然后我们等了一会,陶德来找了我。”
“当时你在等待什么?”
“等陶德来,我们白天说好的,演出结束后他来找我。”
“从进入后台到见到他大概花了多久?”
“我不清楚,十几分钟?半个小时?”
“接着你们去了哪里?”
“我们去见了夏洛特。”
“去哪里见了夏洛特,还有谁在?”
“很多人都在,剧团里的人应该都在,奥利弗在前面,我们去她休息室见她。”
“那会大概几点?”
“我不清楚,警官。”
“见到夏洛特以后你们做了什么?”
“那会我什么都没做,她很生气,一直想赶我们出去。”
“你出去了吗?”
桃乐丝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样重复的问题是为了什么。
“没有,其他人都走了,但是我没有出去。”
“从她赶人出去到其他人离开大概过了多久?”
“我不清楚...可能也是十几分钟?”
“接着发生了什么?”
“我们吵了起来,她想砸我没砸到,接着她毒.瘾犯了,我那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她的话帮了她。然后我就想离开,但是托马斯突然出来袭击了我。我被袭击后整个人都很晕,好不容易看清楚东西就发现他被夏洛特打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是怎么发生冲突的?”
“我当时听不清楚,女士。”
“夏洛特当时是怎么袭击的托马斯?”
“我记不太清楚了。”
“桃乐丝·纳什!你刚刚说你看清楚他被夏洛特袭击了。”
费德拉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
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拔高,桃乐丝却猛的清醒过来,她陡然明白了费德拉的用意,她在不断的、反复的要她重复发生了什么,一遍又一遍,直到她自己在疲惫下露出破绽。
她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李在斜后方看着她,但他还不能开口,她也不能每一次都靠哭泣蒙混过去。
难怪,难怪,李对费德拉如临大敌,他要她小心再小心。
“是的,女士。我的确看清了,但是我看清的时候托马斯就已经趴在她的身上了,当时我只看到了很多的血。”
“你是依靠什么判断是夏洛特袭击了托马斯?”
“她手上的雕像,女士。”
“你之前有留意过那个雕像吗?”
“没有,警官。”
她舔了舔开裂的嘴唇。
“那个雕塑很特别,是什么材质那么坚硬,你还记得吗?”
“石膏?还是金属?”
“你不是说没有留意过吗?”
“...我想雕塑也逃不开这两种质地。”
她笑了笑,笑的像要哭出来一样。
“你之前有去过她的休息室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进去。”
“有人作证,那件雕塑离夏洛特坐着的地方有段距离,你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夏洛特抓到手上的吗?”
“我真的不清楚,警官。或许是我被托马斯袭击的时候?或者是之后?我就是从那会开始有些意识模糊的。”
“所以你确定在那之前她的手上是没有雕塑的?”
“我不确定,但应该是的。”
“托马斯袭击你的时候夏洛特在哪里?”
“我不清楚,那会我觉得自己自己快要死了...”
“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听见她在大笑。”
“是的,她在笑。”
“你还说过她说了些什么,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桃乐丝不自觉的咬着牙齿。
她说过这句话吗?什么时候说的?上一次审讯吗?她说了什么?夏洛特说的具体是什么?她当时说的具体是什么?她真的有说过吗?到底是她真的说过还是这只是一个圈套?
“不记得了,警官。”
她谨记着李的叮嘱,死咬着不肯松口。
“再想想,桃乐丝。这对你有好处。越是能尽快证明你的清白,你就越快能离开。”
费德拉的身体微微前倾,灯光下,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真的记不清楚了,女士,她当时或许说了些什么,但是我这会确实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她最开始好像很惊讶,但是很快又笑了起来,然后我就只记得托马斯掐着我的脖子,他狠狠的威胁我,他要我朝夏洛特道歉。”
“你朝她道歉了吗?”
“当时没有,我那会没有力气去向她道歉。”
“恢复意识后你做了什么?”
“我听见他们争吵,但是我当时呼吸不上来,头也很痛,想靠着沙发休息一会。”
“那会托马斯在哪?”
“在我前面?应该和夏洛特在一起。”
“夏洛特当时在哪?”
“应该在沙发上?”
“她一直坐着吗?”
“我记不清楚了,我当时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眼前发黑。”
“托马斯是和夏洛特站着发生争执还是坐着发生争执的?”
“应该是站着的?或许是?”
“这个问题我需要你仔细思索后再进行回答。桃乐丝,你有看见夏洛特坐着吗?”
“至少在我看见托马斯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是坐着的。”
“你看见托马斯的伤口了?”
“没有看仔细,只是看到很多血。”
“血是从哪里来的,他的正面还是脑后?”
“脑后吧我想,我看见他的头发好像湿了。”
桃乐丝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托马斯头顶偏后的那个致命的创口。
“你觉得托马斯和夏洛特会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但是从托马斯威胁我的内容来看,他们至少是朋友关系。”
“你觉得按照夏洛特的性格她会和托马斯发展成什么关系?”
“我没办法推测,夏洛特有时候做事挺出人意料的,就像她和黛博拉。”
“从你关门到托马斯出现这期间大概过了多久?”
“好像没有很久,十分钟?或许?”
“你觉得当时是几点?”
“或许是凌晨?”
“托马斯在袭击了你之后直接去找了夏洛特吗?”
“我恐怕是的。”
“在他袭击你之前你完全不知道他在场是吗?”
“是的。”
“你刚刚说在他出现袭击你之后夏洛特感到很惊讶对吗?”
“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他的出现而惊讶还是因为别的惊讶。”
“你确定在你关门的时候你只看见了你和夏洛特两个人对吗?”
“是的。”
“之前的审讯里你说你是在路过衣柜的时候被他袭击了,也就是说他是躲藏在衣柜里,在你离开前对你进行的袭击,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请你现在重新回答我一个最开始询问过的问题,是谁锁的门?”
费德拉笑了起来。
“...我真的不记得了,警官。有可能是托马斯。”
“锁上没有他的指纹。”
“也有可能是夏洛特?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
“也没有她的。”
费德拉眯了眯眼。
“在场的人里只有你带了手套。”
“我真的不记得了,警官,好多东西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的眼里蓄着眼里,努力让它不要掉出来。
费德拉步步紧逼。
“告诉我,桃乐丝。夏洛特有多高?”
“我不知道,她看上去挺高的,加上爱穿高跟鞋。”
“你有多高?”
“我有175公分。”
“她穿上高跟鞋比你高吗?”
“应该没有。”
“托马斯多高?”
“或许有180以上?”
“根据你所说的,托马斯的致命伤口在脑后,那么也就是说夏洛特作为一个和托马斯相差接近十五公分的女人,她跳起来后用手中的凶器重创了托马斯的后脑导致了他的死亡,是这样吗?”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警官。那会我真的什么都看不清...有可能,有可能是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坐在一起吵架,然后托马斯趴在她的身上,让她用凶器将自己杀死?你的意思是这样吗?桃乐丝?”
费德拉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她笑着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她笑的眉目舒展,和刚刚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托马斯的伤口和夏洛特的坐姿并不吻合,在她当时被发现的姿势下她是无法完成那样的攻击动作,无法让托马斯的后脑受创。桃乐丝,对此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够了!”
李猛地起身,他轰的一声站了起来,甚至把椅子带倒了。
“你是诱供!我的当事人在案发当晚受到重创,在她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疲惫情况下你对她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施压,并且对她采取了诱供这样的不光彩的手段,全然不顾当事人的基础人权!我质疑你们调查全部的公正性!我现在要求调查性保释,并且要求你立刻公开本次的录音录像,同时申请排除证据!”
费德拉也缓缓站起身,她毫不畏惧的直视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跛脚微胖男人。
“当然可以了——格雷格·艾迪斯·李。”
她慢慢的吐出这句话。
李还要说什么,但是费德拉抬起手制止了他。
“你当然可以提出申请和质疑,这是你们作为律师的权力。但同样的,作为警察,我们也有着必须要尽到的义务。我们立刻就会向皇家检查署提出公诉请求。你当然可以申请排除证据了,不过——你得向检察官说去了。”
她严肃的看着他,在他铁青的脸色里,她用指关节重重的敲了敲桌面。
“现在!审讯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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