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冰冷。
地下物流管道直径约三米，内壁覆盖着厚厚的锈蚀和某种滑腻的苔藓类生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难以言喻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来自队员们头盔上的战术灯和便携设备的屏幕光，光束在无尽的黑暗中摇曳，切割出扭曲晃动的光影。
“保持队形！幽灵前锋，天使、先知居中护卫伤员和博士，雷震、火雨断后！脉影策应！”林薇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队伍在湿滑不平的地面上艰难地快速移动。担架的轮子在这种环境下几乎失灵，大部分时间需要楚悦和李璐一前一后抬着前行。沈青梧紧跟在担架旁，手中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稳定闪烁的光点。
“队长生命体征平稳，但神经活动异常活跃…像是在深度做梦…”楚悦喘息着报告，脚下的积水被她踩得哗啦作响。
“是那些纳米机械在影响她。”沈青梧的声音压抑，“它们在…读取或者刺激她的大脑。”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李璐的声音从队尾传来，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波，“队长她…徒手接住了子弹？还用一个词就放倒了一个改造人？”
“是‘终止’命令。”陈雨接口，她的智能眼镜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并显示着从旧研究所服务器最后下载的部分数据碎片，“资料显示，高级别的‘银蛇’标记者似乎对低级别的改造体有一定的指令权限…但队长的反应强度和方式…远超记录。”
“这意味着她正在被同化？”林薇的声音冷峻。
“更可能是一种…应激性的防御机制被激活了。”沈青梧努力保持科学家的客观，尽管心乱如麻，“顾叔叔的笔记里提到过，纳米机械会保护宿主，但方式…可能不受宿主控制。”
轰隆！
身后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气浪裹挟着尘埃从管道深处涌来。李琳设置的延时□□起作用了。
“很好，暂时堵死了追兵。”林薇确认道，“先知，导航如何？距离出口还有多远？”
陈雨敲击着平板：“根据旧蓝图，我们正在正确的干道上。但前方五百米处有多个岔路口，蓝图显示其中几条已经因地质塌陷废弃。需要…呃…”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平板电脑的屏幕闪烁了几下，突然黑屏。
“怎么回事？”林薇立刻问。
“强干扰…不是EMP…是一种定向信号压制…”陈雨快速尝试重启，但无效，“我们的电子设备可能被标记了！他们在用特定频率干扰我们！”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管道深处隐约传来某种金属刮擦的声响，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有东西过来了！”负责断后的李琳喊道，“很多！速度很快！”
战术灯的光束扫向后方黑暗的管道，隐约照出一些快速移动的、拳头大小、有着多条金属节肢的阴影！
“是‘清道夫’微型机器人！蝰蛇的追踪单位！”林薇识别出来，“火力阻拦！快走！”
李璐的重武器率先开火，轰鸣声在封闭管道内震耳欲聋，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机械蜘蛛炸成碎片。但更多的机械蜘蛛从黑暗中涌出，它们沿着墙壁和天花板快速爬行，复眼闪烁着红光。
“不行！数量太多！打不完！”李璐一边更换弹链一边吼道。
“雷震！”林薇喊道。
“明白！”李琳立刻从背包中掏出几个圆盘状装置，激活后吸附在管道壁上，“微型智能地雷！能识别它们的震动频率！给我们争取三十秒！”
队伍拼命向前奔跑。身后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暂时阻挡了机械蜘蛛的洪流。
很快，他们到达了陈雨所说的岔路口。面前出现了四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管道入口，幽深不知通向何处。墙壁上的标识牌早已锈蚀脱落。
“该死！”林薇咒骂一声，“先知，还没好吗？”
陈雨仍在徒劳地尝试重启设备：“不行！干扰太强了！所有依赖数字地图的设备都瘫痪了！”
金属刮擦声再次从身后逼近，那些机械蜘蛛显然突破了地雷阵。
“必须选一条！没时间了！”李璐焦急地喊道。
沈青梧突然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把管道壁上滑腻的苔藓，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着地面和壁面的痕迹。
“走左边第二条。”她突然起身，语气肯定。
“博士？您确定？”林薇看向她。在这种环境下，科学家的直觉可靠吗？
“这条管道有微弱的空气流动，苔藓的生长方向也更趋向这边。而且…”沈青梧用灯光照向管道底部隐约的车辙印迹，“虽然很模糊，但这条管道近期有重型设备通过的痕迹，可能是维护车辆。其他几条管道口的积灰厚度几乎一致，废弃的可能性更大。”
没有时间质疑。林薇立刻下令：“左二！快！”
队伍冲入选择的管道。身后的机械蜘蛛群果然追了上来，但它们在那条管道口似乎犹豫了一下，复眼闪烁，仿佛在重新确认指令，这为小队争取了宝贵的几秒钟。
这条管道似乎更加破旧，部分区段甚至有渗水，但空气确实流通一些。狂奔了不知多久，就在众人体力快要耗尽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不是阳光，而是某种稳定的、偏冷色调的人工光源。
“出口快到了！”苏芮从前方传回消息，“但出口外有情况…是一个小型中转平台，停着一辆旧式货运机车…但月台上有人影活动，热信号显示…至少六人。装备不明。”
队伍立刻慢下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管道出口，借助阴影隐藏自身。
出口外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中转站，墙壁上挂着几盏老旧的氙气灯，发出嗡嗡的声响。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磁动力货运机车停靠在月台边。月台上，六名穿着灰色工装、但行动举止明显受过军事训练的人正在巡逻警戒，他们的装备看起来比之前的“清道夫”更精良。
“是蝰蛇的内部安全部队，‘灰响尾蛇’。”林薇压低声音，“他们居然预测到了我们的路线，提前在这里布防。”
“硬冲过去？”李璐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重武器。
“风险太高。”林薇否决，“对方占据有利地形，我们弹药不足，还有伤员。”
“那辆机车…”沈青梧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那辆老旧的货运机车，“看它的型号…是龙城工业旧时代的‘驮马’系列，它的控制系统有一个著名的后门漏洞，可以通过特定频率的声波指令强行覆盖启动协议。”
所有队员都惊讶地看向她。一个心外科医生怎么会知道这个？
沈青梧没有解释，只是看向陈雨：“先知，你的备用通讯器，能调制出特定频率的声波吗？不需要联网，只需要播放。”
陈雨愣了一下，立刻从装备袋底层翻出一个极其老式、但看起来维护得很好的手持通讯器：“这个…是模拟信号的老古董…应该可以！频率是多少？”
沈青ugo报出一长串复杂的频率数字组合。陈雨迅速操作，老式通讯器的扬声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嘶声。
“需要靠近至少五十米内，确保信号强度。”沈青梧补充。
“幽灵。”林薇看向苏芮。
苏芮无声地点点头，像一抹真正的幽灵般滑出阴影，沿着管道壁的复杂结构悄无声息地向月台方向靠近。她的动作轻盈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完美地利用了灯光和设备的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后的管道深处，那令人不安的金属刮擦声似乎又隐约可闻。
终于，通讯器里传来苏芮极轻的叩击声——三短一长，表示就位。
“就是现在！”林薇下令。
陈雨按下了播放键。
没有想象中的巨大声响，只有一阵极其尖锐、频率高到几乎超越人耳听觉上限的嘶鸣，短暂地持续了两秒。
月台上，“灰响尾蛇”的成员们显然听到了什么，疑惑地抬头四顾。
就在这时，那辆静止的“驮马”机车车头灯突然亮起！引擎发出沉闷的启动嗡鸣声！
“怎么回事？！”月台上的敌人一阵骚动，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打！”林薇低喝！
苏芮的狙击枪率先发出轻响，一名正在操作终端似乎想检查机车系统的敌人应声倒地。
李璐的重火力同时咆哮，压制性的扫射将敌人逼得抬不起头。李琳则精准地投掷出烟雾弹，瞬间遮蔽了月台区域的视线。
“冲过去！抢占机车！”
小队如同利箭般射出管道口，借着烟雾的掩护，冲向突然启动的货运机车。
战斗短暂而激烈。被突袭和烟雾干扰的“灰响尾蛇”小队虽然训练有素，但在第七小队精准的配合和强大的单兵能力面前，很快被瓦解。
最后一名敌人倒在机车旁。林薇迅速检查车况：“控制系统被强制激活，但能源不足！只能低速运行！”
“总比用腿强！”李璐已经开始将顾寒的担架往车厢里转移。
众人快速登上机车的货运车厢。林薇尝试操纵，老旧的控制台闪烁了几下，机车缓缓启动，沿着轨道向更深沉的黑暗驶去。
车厢内，众人终于得以短暂喘息。处理伤口，补充水分，检查装备。
陈雨看着沈青梧，忍不住再次问道：“博士…您怎么会知道那种老式机车的后门指令？”
沈青梧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黑暗，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
“那串频率…是顾寒小时候，她父亲给她做的第一个玩具遥控车的启动密码。她说那是‘魔法咒语’…”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昏迷的顾寒身上，眼神复杂。
“顾叔叔…似乎很喜欢在他的作品里，留下一些只有家人知道的‘后门’。”
机车在黑暗中哐当作响，载着一车沉默的人和未解的谜题，驶向未知的终点。而每个人都知道，追踪远未结束，这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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