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当黎苍山的天气渐渐转暖时,云谏和扶疏去了一趟竹隐庄。
他们在那里逛了几天,买了一壶青梅酒,然后就回隐熹山了,彼时隐熹山山顶上还覆着一层薄雪,上山的路没什么人走,已经长了草。
在早上从山下往上看,苍松和山岩皆藏于浓雾,隐于晨曦。
两人一边走一边清理路上的杂草,到山上已经在午后了,云谏站在他第一次见到竹君的那颗大树下,心里感慨万千。
当年他收拾好一切然后下山,这一走就是十七年。
此后十七年,那时在洗灵台的相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此生的最后一面。
如今山河依旧,故里仍存,只待故人归。
“虽然现在说已经晚了,但还是要有个交代”,看着树后的房屋,云谏笑了一下,“清澜、月枯、竹君……还有师傅……”
“我回来了。”
山间风起,松涛阵阵,像是在给他回答。
在十六年前的那个普通的清晨,他从未想象过未来是这般模样。一切都好似一场梦,而在梦醒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扶疏,不过……还好……
至少扶疏还在,不是吗?
他们推开竹君的院子,然后到了一杯酒。
“你要的酒我给你买回来了,你在地下记得喝啊。”云谏将酒那杯酒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
扶疏看着这有些残破的院子,心里也满是怀念。
他曾经在这里给竹君帮忙,也曾在这里第一次正式见到云谏,如今和云谏一起回来,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竹君屋子的门没有锁,两人很容易就进去了,屋内散落着一地的纸。
竹君曾在这里编篡医书,但她还未编完就下山了,后来再也没回来。
“写的有字的纸我都收起来了,全都放在了藏书阁,藏书阁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整理,里面的书都保存的很好。”扶疏在云谏身后道。
“嗯”,云谏点了点头,“走吧,再出去看看。”
“好”,扶疏牵住了云谏的手,然后和他一起在山间漫步。
维舟的住处跟清澜离得很近,在走到维舟院外的时候,云谏突然停住了脚步,问扶疏:“你说,十六年前维舟在杀我的那一瞬间,他有犹豫过吗?”
“有”,扶疏道:“他一定会的。”
“那幸好当时我不记得,万一我当时也犹豫了,我们可是要死在那了。”
扶疏注视了云谏好一会儿,“其实……”
“你闭嘴”,云谏似乎预料到了扶疏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的话,“不吉利的话你就别说了。”
扶疏:“……”
他想说,如果能跟云谏死在一起,那也很好了,但云谏显然不乐意他这么说。
不过……如今确实没有说这种话的理由。
他们穿梭在山间,一一走过各个房屋,最后走到了云谏的院前。
“你这里……”,扶疏在院子前停下脚步,“我不记得,所以我这些年没有进去过,应该有些破旧了。”
云谏点点头,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这里很是破旧。“云归处”的牌匾依然挂着,但上面的字已经很淡了,木门吱呀乱响,院中的地砖下长起了杂草,墙角满是蛛网,屋子的窗户大多都破了,屋里也全是灰。
这院子被人遗忘了数十年,只剩风和影子,在一个又一个的黄昏中变得残破。
“算了吧,这院子修起来麻烦,过两天我们去山下找人来修吧”,云谏看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今晚去住你那儿吧,说起来,我这些年还没有进过你的房间呢。”
扶疏闻言一愣,立马就开始回想他屋内都放着什么东西,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有点慌。
“不行?”见扶疏一直没搭理,云谏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行”。
“嗯?”见扶疏似乎有点为难,云谏突然觉得奇怪。
“没、没什么,走吧。”
扶疏住的地方在月枯的院子里,扶疏是去年春天下山的,已经有一年没回来了,虽然他之前一直在打理,但屋内还是有许多灰。
那屋子不算大,是曾经月枯放杂物的屋子整理出来的,云谏一进屋,便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一个红色的布袋,其中装着一些银两。
云谏看着那布袋,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
他转头问扶疏,却又注意到墙边的一盏花灯。
“嗯?这是你后来买的?”云谏拿起那盏灯问他,“我记得,你之前好像送我了一个。”
扶疏沉默不语。
“不说话?”云谏笑着看了扶疏一眼,然后放下了花灯,目光继续在屋内寻索。
桌案旁放了一摞纸,云谏随意地拿起来看了一眼,却发现上面竟然是琴谱。
“嗯?这好像是你的字。”云谏一张张看过去,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都有点忘记琴该怎么弹了。
“你抄的?在哪儿抄的?”云谏抬头问了一下扶疏。
扶疏依然没有回答。
“嗯?不回答吗?扶疏?那我可要开始猜了。”
扶疏:“……”
他揉了揉眉,突然觉得将云谏带到他屋里并不是个好的主意。
见云谏一张张地将那琴谱翻了下去,扶疏突然就想起来那琴谱下有几张什么东西了。
他靠近了点云谏,然后从背后搂住了他,然后握着了他的手,将那摞纸从云谏手里拿走了。
“怎么?要跟我解释了?”云谏松开了手,偏头看着他。
“嗯”,扶疏默不作声地将那摞纸放到了桌上,“那些银两是我山上那一年过年的时候你给我的压岁钱。”
“给你了你怎么不花?”
“我……舍不得。”
云谏顿了一下,“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之前没有钱?不应该呀,我记得月枯是给你过的。”
“……不是这个意思,是……我第一次收到压岁钱。”
“原来如此”,云谏思量了一下,“看来月枯这个师傅当的不称职。”
“……”
见扶疏沉默地看着他,云谏也不逗他了,“好好好,我没怪月枯,你继续说,这花灯是哪里来的?”
“嗯?怎么又不说话了,我记得你之前好像送过我一个一样的,这个是你那时候一起买的?感觉不像呀,你后来又买的?”
扶疏仍然没开口,他沉默地看了云谏一会儿,突然就亲了上去。
“唔……”,云谏挣扎着偏开头,“啧,你别一句话不说就来亲我呀。”
因为云谏不许他亲,扶疏显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将头放在云谏肩膀上,然后有些闷闷地开口:“我后来在你被关进夕照塔之后买的。”
“嗯?那时候怎么想着去买这个?回山太晚了?”
扶疏也说不清为什么,但那时回山确实晚了点。
那年秋天照常去弥归山转了一圈,回来之前,山上就落了雪。
他本想尽快回山,但在山下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这个花灯,他其实对这东西不感兴趣的,但那时他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去买了一个。
买回来他也没想好该做什么,便挂在了屋内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嗯,回山的时候下了雪,我就买了一个。”扶疏这么回答云谏。
“这样啊……”,云谏也没管这话是真是假,继续问道:“那琴谱是你什么时候抄的?我怎么不知道?”
想起那叠琴谱下面压着的东西,扶疏立马就回答了:“你之前弹琴的时候我偷偷誊抄的。”
“啧,这么厚一摞,你是抄了多久呀……”
扶疏沉默着,又往云谏脸上去亲,云谏这回可算是没有躲,任由扶疏去了。
在这间存留着旧日故事的屋子里,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交错的急促呼吸。
或许是因为这里满载回忆,在当天晚上,云谏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他的爹娘,梦到了他的童年时的那座院落,而在最后,那一切都离他原来越远,催促着他醒来。
在醒来的那一瞬,云谏立刻坐了起来,他迷茫地看着周围,心里却徒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来。
扶疏注意到他的动作,摸索了一下他的手,然后低声嘟哝了两句,云谏没听清,看着被自己掀开了半边的被子,他下意识说了一句抱歉。
扶疏一惊,顿时就被吓醒了。
他也坐了起来,迷茫而无助地看着云谏,愣是想不明白云谏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要这么郑重其事地跟他说抱歉。
“怎、怎么了?”
“我……”,云谏这会儿也发应过来了,隔着黑暗,他似乎能感受到扶疏心里的慌张。
“没什么”,他回握住扶疏的手,然后躺了下去,“我梦到我爹娘了,我好像很久都没有梦到他们了,有点想他们。”
扶疏闻言总算是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他躺下去抱上了云谏,“那要不过两天我们下山去看看他们?”
“不用了”,云谏低声道:“我们去年不是去过了吗,等今年秋天再去吧。”
“好……”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只是在这件小事后,两人都没了困意。
扶疏搂着云谏,手上越来越不安分,云谏觉察到这点,却没有阻拦。
“云谏,我……”,扶疏低声开口,还未说完,却已被云谏接过了话。
“嗯,你来吧。”云谏的身音依旧平静,却带了些颤抖。
**是心底的烈火,燃烧澄澈的瞳。
火光起初还很微弱,只敢在暗处悄然跃动,尚未成形的念头还带着试探的温度。可在这句话之后,烈火开始在心底蔓延,舔舐理智的边缘,将冷静烧成灰烬。
云谏的衣服很快就被褪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扶疏急切而灼热的吻。
云谏像是水中的浮萍,被汹涌的浪拍打着,起落皆不由己。他起初还试着挣扎,试图逆着流水稳住方向,但浪头一个接一个砸过来,他很快便耗尽了力气,于是他只得在浪潮中随波逐流,在起伏间寻找喘息的机会。
直至浪停之时,他身上的每一道痕迹都已经是浪的形状。在迷茫与混沌之中,这具沉重的躯体之上早已蓄满了月光。
……
扶疏第二天醒的很早,他醒的时候,云谏还在安睡中,云谏紧紧地靠着他,脸上满是困倦和疲惫,显然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
他将云谏往边上挪了挪,然后起身去拿了昨天的那一叠琴谱。
他心里对昨天的事其实是有些庆幸的,幸好云谏没有继续往下看,否则他心里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靠在床边翻看那些琴谱,只是在翻了十几张之后,突然出现了一幅画像。
他摩挲着张纸,然后继续翻了下去。
后面的纸上全是画像,画的也都是同一个人。
看着那些画,扶疏便想起了许多年前,那时是一个很普通的午后,他那时在云谏的屋里练字,云谏正在午休。
他那时注视着云谏,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将那一平静而安稳的刻保留下来,于是他偷偷给云谏画了一幅像。
而在那之后,他这个想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担心被云谏发现,后来就在晚上偷偷画,画云谏看书弹琴,说笑休息,云谏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他都在心里描绘了无数次,然后落在画上。
他没有学过画,所以画的并不好,特别是在尝试画过几次眼睛后,他越发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后来就再也没画眼睛了,要么是闭着眼,要么干脆涂掉了眼睛——眼睛的模样往往影响着一个人的气质和神韵,他实在是没法通过笔将其描绘。
他一张张地翻看着那些画,从一开始笔触的生疏到后来的熟练,甚至能回忆起云谏那时的模样。
那些往事在他的心底回荡,在这样一个清晨,伴随着身边之人的好梦。
扶疏昨天本来是想偷偷将这些画毁掉的,但在一张张看过后,他突然就不想了。
他无声地思量着,直至云谏从梦中醒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
云谏很轻地勾了一下扶疏的手,哑着声音问。
“早上。”
云谏哦了一声,然后迷迷糊糊地仰起了头。
“你在看什么?”
“琴谱。”扶疏将那些纸一一收了起来,然后睡下去抱住了云谏。
“想学琴吗?”云谏问他。
“你要教我?”扶疏在云谏唇边蹭了蹭。
“教不了”,云谏的声音很小,有些含糊不清,“太久了,我自己都不会了。”
扶疏也没真想着要云谏教,所以他也没太在意这个。
“云谏,你昨天晚上哭了。”扶疏伸手去摸了摸云谏的眼角,说道。
云谏沉默了好一会儿,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我哄你了,但好像没有用,我下次怎么哄你?”扶疏亲了亲云谏的唇角。
“舒服吗?”云谏在开口时,声音仍旧带着哑意,却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又平静的。
“嗯?”扶疏愣了一下。
“你昨天晚上……舒服吗?”云谏又问了一遍。
“……”
“舒服”,他甚至有些流连。
“那就不用哄”,云谏的话音中有几分无奈,“我也舒服。”
“……”
扶疏没说话,心里无端地升起了一股无名的火。
云谏似是没觉察到这点,继续道:“对了,我昨天有件事没跟你说——藏书阁的那些我们往后都不会再看的书,我想送给别人。”
听云谏说起正事,扶疏顿时清醒了不少。
“你说哪些书?”
“嗯……古师傅之前的吧,讲那些禁术的,还有练功的方法……哦对,还有竹君之前没编完的医书。虽然十多年过去,这天底下大变样了,但这些东西说不定还会在以后发挥作用呢,留在山上的藏书阁也没什么用处。”
“嗯”,扶疏应了一声,“可以。”
他思索了一下,“不过……你打算给谁呢?这些书不能乱给吧。”
“给江映雪吧”,云谏早都想好了,“我现在去给她写封信,明天我们下山一趟,招人帮忙送去,顺便招人来山上帮忙修一下我那院子。”
说着,云谏就要起身,只是他刚撑起身子,便又放弃了。
“算了,我起不来,你去写。”
“……很难受吗?”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然后云谏掀起了他薄薄的衣衫,露出大片的红痕。
“你觉得呢?”
扶疏:“……”
见扶疏一脸沉痛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甚至想去伸手摸一下,云谏觉得再这样下去得出问题了。
“啧”,他放下衣衫,推了推扶疏,“别看了,你快去写。”
他催促了好几声,但扶疏都没什么反应。
他们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扶疏就亲了过来。
片刻后,云谏被亲的不怎么清醒,他哼了几声,握住了扶疏在他身上摸索的手。
“我去写,你继续睡吧。”扶疏安静了一下,在清醒了片刻后,他有些遗憾地拨开了云谏的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扶疏话少,写得信格外短。他没多久就将那信写好装起来了,只是回去的时候,云谏并没有睡着,而是在坐着翻看那叠琴谱。
扶疏顿时心里一咯噔。
“你……我不是让你再休息会儿吗?”
云谏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写完了?过来吧。”
扶疏突然有点慌。
“我还在想你怎么会抄这么厚一叠琴谱,原来这下面不是琴谱呀。”见扶疏仍旧站在原地,云谏道:“画的还行,但有点可惜,没有眼睛。”
既然云谏都知道了,扶疏在想了一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我试过,画不好。”扶疏走近了云谏道。
“嗯,看出来了,来给我讲讲吧,这些都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扶疏:“……”
“看你这表情,你不会想说忘了吧?”云谏抬头朝扶疏笑了一下,“别站着了,坐下吧,嗯?”
扶疏闻言无奈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了后,便开始跟云谏将那些画的由来。
他刚开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在跟别人将自己的心事,他心里多少是有点别扭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云谏,但很快他这点别扭就散了。
云谏靠在他肩头,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扶疏能感觉到,云谏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听着扶疏的话,时不时地问上一句,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显现。他曾经再普通不过的时间都被扶疏记得,这突然就给了他一种被人珍重的感觉。
一个人的思念如天上的孤月,两个人的怀念则是交织的星河,他们彼此映照着,此后都不再孤独。
……
次日早上扶疏是被外面的人声惊醒的,彼时云谏还在睡着,他便先起床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江映雪和江晚照。
见扶疏出来,江映雪当即朝她哥哥道:“我就说嘛,我之前来过的,他就住在这里。”
江晚照拍了拍江映雪的头,带着歉意向扶疏笑了一下,“抱歉,吵到你们休息了。”
扶疏摇了摇头,“没事,我本来也该醒了”,他将两人引到了客厅坐下,然后道:“我和云谏本来给你们写信想让你们过来的,没想到信还没拿下去你们就过来了。”
“那这还真是巧了”,江夜照笑道:“我们正好也有事跟你们说,我们本来是想去黎苍山脚找你们的,但问了才知道你们前些日子就出门了,我妹妹说你们肯定是回隐熹山了,便拉着我来这儿了。”
“我说的没错吧,他们就在这儿。”江映雪颇有些得意道。
“知道你厉害了”,江晚照对他这个妹妹也满是无奈,“大小姐,你毕竟是来这里的客人,说话客气一点好吗?”
“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要那么客气干嘛?”江映雪撇了撇嘴。
“再熟人家都是主人,你给我好好说话。”江晚照有些头疼道。
“没关系,随意点也没什么。”扶疏没太在意道,“你们这么早就上来了,应当天不亮就开始往山上走了吧。”
“对呀,我们很早就起床了,没想到上来的时候你们还在睡着,真是让人伤心。”江映雪接话道。
“你别理她”,江晚照扶了下眉,朝扶疏道:“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
“没事,你们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扶疏很淡定地接了一句。
“嗯”,被扶疏这么一问,江晚照总算是想起来了正事,“封无凝前些日子醒了,特地来跟你们说一声。”
“醒了吗……”,扶疏点了点头,“那就好,他有说他做了什么梦吗?”
“他说他梦到他家里人了,哦对,他说他过段时间想过来跟你们聊聊天,让我问问你们乐不乐意。”
“这有什么不乐意的,尽管来就是。”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我回去就告诉他——你们原本打算跟我们说什么?”
“嗯……藏书阁里有些书我们不会再去看了,云谏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
“藏书阁?”江晚照看了江映雪一眼,江映雪顿时认真了不少。
“算了,我跟你们说不清,你们跟我来吧。”
扶疏将兄妹两人带到了藏书阁,然后两人都懵了。
“这山上竟然有这么大的藏书阁?!”
“你们哪来这么多书?!”
“藏书阁是云谏建的,里面有一半的书是他当年带上山的,还有一半是这么多年山上的人攒的,全在这儿了。”
“云谏建的?他这么有钱吗?”江映雪嘀咕着。
扶疏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毕竟是少爷,有钱也很正常。”
“什么少爷?”
“没什么”,扶疏收回思绪道:“云谏已经选了一部分书送给你们,剩下的书你们要是有想要的,自己去抄吧。”
“唉,你别话说一半呀”,江映雪顿时不满道:“你不说我可要去问云谏了。”
扶疏听完沉默了一下,然后撇了一眼江映雪。
“你觉得你问的出来?”
江映雪:“???”
她想象中扶疏不应该是这么回答的!
江晚照顿时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人家的私事你就不要问了,既然来了,我们就来看看这里面都是什么书。”
春光温柔,他们在藏书阁中翻翻找找,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因为云谏一直没出现,江映雪有点疑惑地问扶疏:“这么晚了云谏还没醒吗?”
其实扶疏也觉得奇怪,既然江映雪这么问了,扶疏顺势道:“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
他穿过林间的路走到屋内,然后就见云谏穿戴整齐地在桌边写着什么。
“去哪里?去了这么久?”见扶疏进来,云谏抬头问他。
“江映雪和江晚照过来了——你在做什么?怎么一直不出门?”扶疏靠近了云谏,这才发现他是在画画。
“他们来了?”云谏放下了笔,“你怎么不早点来叫我,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封无凝醒了,我把他们带到藏书阁了”,他看着那画,突然愣了一下,“你这是?”
云谏将画放好后站起身来,“画的是你,至于是什么时候——我不解释,你自己猜。”
其实根本不需要云谏解释,扶疏一眼就认出他画的是当年他乘着风雪提着花灯去云谏那里的场景。
“走吧,去见见他们”,云谏偏着头朝扶疏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哦。”
他们沿着原路到了藏书阁,只是云谏一进藏书阁,还来不及跟江晚照打招呼,江映雪的声音就率先在耳边响起。
“云谏,你之前是哪家人?”
“嗯?”云谏疑惑着看了江映雪一眼。
“扶疏跟我说的”,江映雪理直气壮道:“他说你之前是位少爷,但没有跟我说是谁家的,所以我来问问你。”
云谏闻言顿时轻笑出声,他轻轻朝江晚照点了下头,然后很是认真地回江映雪的话:“那当然是扶疏家的。”
江映雪:“……”
江晚照和扶疏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喂,我不是想问这个!你好好回答!”
“我就想回答这个,你管我呢。”云谏很随意地应了江映雪一句。
江映雪:“唉!你!”
她想要说云谏两句,但碍于身份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于是在原地生起了闷气。
在扶疏和江晚照轻浅的笑意中,云谏偏头看向了外面,他突然想到,这么多年里,山上应该没有人像他们如今这样随意地说着闲话了。
十七年前,他在那个平静的春日里离开了隐熹山,此后十七年,这里再也没有热闹过。
而十七年后的这个春天里,他再度回到了这里,带着故人的遗志和自己的诺言。
他们在路上都未曾停歇,也从不害怕,就像是在长夜过后终会有曙光,当春风拂过之时,总有冰雪消融。
就如人这一生。
或漫长,或短暂,终有结局。重逢与别离,皆饱含悲欢。
这一段路,或平坦,或坎坷,终要向前。
正文在这里就正式结束啦,特别特别感谢这些日子一直在给我写评论的那位读者,希望你生活顺利呀。后面我会不定时更新关于月枯、扶疏和江映雪的番外,还有一些角色的故事,希望读到这里的读者能看得开心哟[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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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十七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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