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从洗灵台走一遭,只会让人灵气尽散,而这回云谏却不止散了灵气,也丢了过去。
当他站在山下时,他清楚地知晓他是谁,却不再记得他从何而来,又为何而去,好像这世间都所有人都与他没了关系,以至于他呆愣了很久。
直至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人一脸严肃地看着云谏,并没有开口。
云谏因此也没有说话,而是先观察了那人片刻,然后他就看出了那人脸上的紧张和担忧来。
“不知你如今要去往何处?”那人问。
云谏想了想,问:“这天底下最繁华喧嚣之地位于何处?”
听到云谏这个问题,那人默默送了口气,然后应道:“去黎苍山脚吧,那里有你想见的风景。”
云谏闻言静静地看着那人,没说话,他想问对方是不是认识自己,但他又觉得没必要,因为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只是那人被他这么盯着看,不自觉地又慌张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
云谏轻轻笑了一声,见那人戒备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多谢你了。”
那人一愣,随即站在了原地,看着云谏的背影在他的眼前渐渐消失后,他总算是放下心来,随即上了隐熹山。
而云谏也如那人所言,他去了黎苍山脚,只是前往黎苍山的路途并不顺利,因为没走多久,他就遇到了一只水妖。
水妖并不算难处理,但因为这番意外,他渐渐开始在经脉中运转灵气,从前学的与冲功法,虽然他已经忘记,却似乎是刻入了他的血脉一般,他不费什么力气就走上了那条捷径。
以他的身体为代价。
在除了那只水妖后,他的身体越发冰冷了,以至于每天晚上,他都很难入睡。
直至他在去往黎苍山的路上,经过了一座寺庙。
那寺庙名为静安寺,建于群山间,云谏本不会过去的,只是在听到那寺的名字时,不知为何,他便觉得他该去一趟。
云谏踏入那寺庙时,正是一天的正午,那寺庙里被打扫的很是干净,只是院中空无一人。
云谏在那院中静静地定,仅仅是片刻,他的心却彻底的沉静了下去。
他想起这些日子前往黎苍山的路程,他想起那日他莫名失去一切过往时的空虚,还有身体上无尽的冷意。
他突然很好奇,他这一路的终点会是什么。
他正想着,屋内却走出来一位僧人,他见到云谏,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到了云谏面前。
“这位师父脚步如此匆忙,莫非是不许我进来?”云谏听见脚步声后转过头来问。
那位僧人的目光在云谏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
云谏笑着看了那僧人一眼,忍不住道:“这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那僧人摇摇头,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朝云谏道:“施主请等我片刻。”
云谏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僧人离去,再回来时,那僧人拿着一块玉佩。
见那僧人将玉佩递了过来,云谏越发迷糊。
“抱歉,我忘记我之前的事了,所以,这我不能收。”云谏将那玉佩推了回去。
这还是云谏第一次跟人说起他失忆的事,他一路走来都很是谨慎,不敢暴露了自己,如今却觉得这僧人莫名可信。
“我知道。”那僧人道:“你如今很瘦。”
“嗯?”云谏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忘了些事,我看得出,我也知道你如今并不好受,所以才要将这玉佩交于你。”
说罢,那僧人开始讲起了一个故事。
在很多年前一个冬天的晚上,一位僧人在路旁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孩,那孩子彼时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那位僧人四处找人帮忙,最后走到了一个富贵人家的门前,希望他们能救救这孩子。
那家人那晚上也很慌乱,因为那家的夫人当晚正在生孩子,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因此全家人都处于一片焦灼之中。
见到那位僧人过来,那家的当家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立马给那孩子请了大夫,然后给那孩子了一枚玉佩。
那僧人抱着孩子过来时全身冰凉,而那孩子被包裹着,全身都未受风雪的侵袭,那家的当家人实在感动,便为那僧人建了静安寺,又捐了许多钱财。
“所以,在这个故事中,你是谁?我又是谁呢?”云谏听完后问道。
“公子你如此聪慧,想必这个问题,你在心中已有了答案。”那僧人道:“这玉佩我这些年都带着身边,日日诵经祈祷。您母亲曾说过,这是她的陪嫁之物,这玉世间少有,价值不凡,若我往后再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去竹隐庄将那玉佩卖掉换些钱两。而今公子你显然需要,我便将它归还于你,就当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数十载的祝福藏于其中,愿你此后皆能安眠。
云谏接过那玉佩,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爹娘的模样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如今听这个僧人将了这么些,他心里突然出现了两人模模糊糊的人影,他们笑着说,阿珩往后都要顺遂平安。
“那便多谢了。”云谏将那玉佩收到了衣袖之中,然后朝那僧人道。
“公子不必客气。”
云谏闻言笑了笑道:“师父你如此神通广大,都能算出我失忆了,不如算算我此后会如何?”
那僧人闻言神色轻松了些,“公子,您豁达又明朗,往后的路定然会顺顺利利的。”
云谏又问道:“你既然知道我失忆了,可否知晓缘由?”
那僧人摇了摇头,“贫僧并不知晓这个。”
云谏闻言故意笑着问道:“师父你方才可是说我会顺顺利利的,怎么这会儿就不顺了呢?”
那僧人也笑了一下,“公子你不爱听大道理,我便不讲给你听了,且容我问一句,公子以为方才那算得上是不顺吗?”
云谏闻言笑了两声,再转身时俨然多了几分洒脱,他挥了挥手道:“多谢师父,我要去黎苍山看看了,日后再见。”
顺利或者不顺,是前路,还是祝福,谁知道呢?谁又在意呢?
……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那玉佩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功用,云谏在收下那枚玉佩后,竟然能好好睡个觉了,他自己一方面觉得奇怪,另一方面却因此而放下了心。
几日后,云谏就到了黎苍山脚下,在到了那里后,他才意识到那个给他指路的人所言非虚。
绿树青山,碧水蓝天,长巷与画舫,酒楼与茶肆,还有那喧嚣与人烟,这一切都让云谏流连。
他虽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但在恍然间却觉得这样就也很好。
然而这样悠闲的日子未能持续多久,偶然有一日,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当然,只是对方单方面的熟悉他。
那时莫解语正在黎苍山下巡查,见到云谏的时候,他很是高兴,只是看到云谏有些疑惑的面容,心里渐渐升起些怪异来。
云谏那时看着眼前满眼欣喜的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方面他很难对别人的欣喜有所回应,另一方面,他也对如今这种状态不那么满意,他确实很自在,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他似乎是水中浮萍,没有去处,也不知来处。
当着黎苍山许多弟子的面,云谏不好说太多,莫解语显然心里也明白,便邀请云谏前往黎苍山。
那是云谏这一生中不知道多少次进入黎苍山了,在看到山门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便涌上了心头。
而后,他看到有人站在山门口含着笑意注视着他。
“师傅,我带了个人回来,你快看看是谁?”纵然心里对云谏的状况有些疑惑,莫解语还是很高兴地跟莫闻说。
“你们在山下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莫闻朝云谏道:“快上来吧,再等会儿茶都凉了。”
云谏那时脚步一顿,或许是这点熟稔让他觉得安心,云谏突然笑了起来。
“师傅,你知道云谏他忘记了从前的事?”莫解语追问着。
“我……”,听到莫解语这么说,云谏正想着如何跟莫闻解释如今的状况,莫闻却先于他开了口。
“我明白,我看出来了,你的魂魄缺失了一部分,应该是被人收走了,所以你才不记得过去,不过我看不出你后来是从哪里开始记得的。”
云谏一愣,一时竟不知从何出开始问。
“喝口茶吧。”进屋后,莫闻见云谏犹豫的神情,笑着说道:“我没法子帮你将那缕魂魄找回来,所以你也不必着急。”
云谏闻言果真抿了口茶水,说道:“其实我不急着找回那些过去,只是……每次看到从前的熟人但我不认识,心里就有点不安。”
他这话很是坦然,以至于莫闻都有些怀疑这话是真是假。
“唉,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是实话。”云谏忍不住道。
“没什么,我实在是很少见大少爷你不安,就想看看你不安到底是什么样的。”莫闻玩笑道。
听莫闻这么说,云谏突然有了种过去不再重要的幻觉,因为他的那些朋友都还在,他们也都不在意云谏忘记的过去的事。
只是听云谏和莫闻这么随意地笑着,莫解语却不明白了。
“师傅,云谏他忘记了这些,你不担心有人害他吗?”莫解语忍不住问出了声。
“解语,我当然担心,但他不记得,我们又完全没个头绪,担心又有什么用?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不如先喝口茶。”
“唉,你这可不许乱说呀,我并非没有头绪,我虽然不记得了,但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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