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凝霜镜的清辉如同寒夜孤星,与祁舒腕间破碎莲印最后残留的微弱青光交织,形成一道脆弱却坚韧的屏障,抵御着不断从祁舒体内反扑出来的幽冥污秽。
凌霜盘膝而坐,双眸紧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的指尖萦绕着精纯的霜寒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祁舒破碎的心脉和那布满裂痕的莲印。
每一次灵力的深入,都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沼泽中跋涉。
那盘踞在祁舒脏腑深处的污秽,粘稠,阴冷,充满了恶毒的侵蚀性,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抵抗着净化之力。
凌霜能清晰地感受到祁舒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污秽的反扑,都让那火焰更加微弱一分。
心口的霜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着,光芒稳定却带着一种透支般的消耗感,映照着她凝重如霜的面容。
墨辰持剑立于四步之外,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祇。
青铜铃沉寂无声,裂痕处的镜光却前所未有的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冰刃。他周身剑气内敛,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力场,将竹林内弥漫的污秽气息牢牢隔绝在外,为凌霜的救治撑起一方相对洁净的空间。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竹林深处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同时分出一缕心神,始终系在凌霜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祁舒惨白的脸上。
蓝雨妍依旧瘫坐在祁舒身侧,泪水早已流干,只余下红肿的眼眶和脸上交错的泪痕。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被祁舒那只没有受伤,却冰冷异常的右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
那力道很大,甚至有些生疼,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着,小小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悲伤而微微发抖。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祁舒的脸上,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唇边不断被凌霜灵力逼出的,带着污秽气息的黑色血沫,看着他腕间那破碎莲印在霜纹净化下艰难闪烁的微光……
每一次祁舒身体的痉挛,都让她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揪。腕间的红绳禁步,那黯淡的银丝中央,一点微弱的红光如同她不肯熄灭的希望,顽强地亮着,映照着两人紧握的手。
时间在死寂与净化之光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凌霜紧绷的眉心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丝。她缓缓收回双手,指尖的灵力光芒散去,凝霜镜的辉光也收敛了几分,悬浮在祁舒心口,如同守护的明灯。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带着明显的疲惫,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暂时稳定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看向紧张望过来的墨辰和蓝雨妍,“心脉的裂痕被霜纹之力暂时封住,莲印核心处最顽固的几缕污秽也被强行拔除。但他本源耗损太重,莲印破碎的反噬深入魂魄,加上幽冥污秽对脏腑的侵蚀……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只能看他的意志和……天意。”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沉重。
蓝雨妍眼中的希冀之光猛地亮起,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
她紧紧回握住祁舒冰冷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祁舒……他一定会醒的!他那么厉害,他答应过要教我完整的红绳禁步结法……他不会食言的!”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让它落下。
墨辰看着凌霜疲惫的神色,眉头紧蹙:“你的灵力?”
“无妨,消耗过度,调息即可。”凌霜摇头,目光转向锁魔渊的方向,那里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越来越清晰,“此地不宜久留,污秽源头未除,随时可能再生变故。必须立刻带他回天枢宫,那里有玄矶长老和药庐,能提供更好的环境。”
“好。”墨辰没有丝毫犹豫。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避开祁舒的伤处,动作沉稳地将昏迷不醒的祁舒背起。
祁舒那只紧握着蓝雨妍的手,在身体移动时,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因为无意识的依赖,攥得更紧了些。
蓝雨妍立刻起身,紧紧跟在墨辰身侧,手依旧被祁舒牢牢抓着。
她看着祁舒毫无生气的脸伏在墨辰宽阔的背上,心口又是一阵抽痛,但她强迫自己坚强,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我……我会保护好祁舒的!”
三人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墨辰背着祁舒在前,凌霜凝神戒备断后,蓝雨妍紧挨着墨辰,一只手始终被祁舒握着。
他们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光影,沿着来路,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玄霄派山门之外,天枢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竹林深处残留的污秽气息缓缓流动,锁魔渊方向传来的低沉轰鸣,如同深渊巨兽不甘的咆哮,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天枢宫药庐特有的当归苦香,此刻成了最能抚慰人心的气息。灯火通明,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祁舒被安置在药庐内间最洁净的软榻上。玄矶长老亲自出手,配合凌霜的霜纹之力,再次稳固了他的心脉,并以秘法暂时封住了破碎莲印的裂痕,阻止了幽冥污秽的进一步扩散。
凌霜也服用了固本培元的丹药,在一旁的蒲团上闭目调息,恢复着损耗巨大的灵力。
凝霜镜悬浮在她身前,心口的霜纹光芒依旧微弱,但流转已趋于平稳。
墨辰肩头昨夜崩裂的伤口,因为背着祁舒疾行和高度戒备,再次渗出了血迹,染红了绷带。
他拒绝了蓝雨妍的帮忙,自己沉默地清洗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在包扎时,偶尔看向内间那扇虚掩的门扉,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沉痛与杀意。
而此刻的药庐外间,灯火柔和。
蓝雨妍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祁舒的软榻边。她的右手,依旧被祁舒那只冰冷的手紧紧攥着。
祁舒陷入了一种深度的昏迷,眉头时而紧蹙,仿佛在对抗着无尽的痛苦,时而又微微松开,气息微弱却平稳。
蓝雨妍一动不动,小小的身影在灯火下拉得很长。
她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舒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即便在昏迷中也依旧紧抿的唇线,看着他破碎莲印处被秘法光华覆盖的裂痕……
祁舒……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你答应过的……你还没教会我呢……
无声的祈祷在她心中一遍遍回荡。颈间的红绳禁步,那点微弱的红光持续地亮着,如同她心中不肯熄灭的灯火。
药庐里很安静,只有凌霜调息时极其细微的灵力流动声,以及祁舒那微弱却清晰的呼吸声。
当归的苦香,淡淡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已经很深了。
或许是药力开始发挥作用,或许是回到了熟悉安全的环境,祁舒紧蹙的眉头忽然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些。
他那紧紧攥着蓝雨妍手的力道,也在无意识中,稍稍松动了些许。
蓝雨妍一直紧绷的心弦因为这细微的变化猛地一颤,她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就在这时,祁舒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似乎在呓语着什么。声音极其模糊,如同梦呓,根本听不真切。
“不……走……别丢下……”
断断续续的、破碎的音节,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
蓝雨妍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但她死死忍住,只是将被他握着的手,更加坚定地回握过去,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住他冰冷的手指。
“祁舒……”她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如同羽毛,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我在,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祁舒那只原本松动的手,突然又猛地收紧,力道之大,甚至让蓝雨妍感到一阵疼痛。
他的身体也微微绷紧了一下,眉头再次蹙起,似乎在梦魇中挣扎。
“不怕……不怕了祁舒……”蓝雨妍忍着痛,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紧蹙的眉心,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我们在天枢宫了……阿霜和墨公子都在……玄矶长老也帮你看过了……安全了……真的安全了……你好好睡……”
她一遍遍地,用最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着安抚的话语。
腕间的红绳禁步,那点红光似乎也随着她的话语而变得柔和了几分。
也许是那掌心传来的温热,也许是那轻柔的抚触,也许是那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承诺……祁舒紧绷的身体,在蓝雨妍持续的安抚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紧蹙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呼吸似乎也变得更加绵长平稳了一些。
那只紧握着她的手,力道依旧没有完全放松,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绝望的痉挛,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深的,仿佛在睡梦中找到了唯一依靠的……依赖。
蓝雨妍看着他终于安稳下来的睡颜,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她没有抽泣,只是任由泪水流淌,手依旧被他牢牢握着,另一只手则依旧温柔地,一遍遍轻抚着他的眉心。
灯火下,少女红肿着眼眶,无声地落着泪,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姿态,陪伴在昏迷的男子身边。
她腕间的红绳微光,与药炉里跳跃的火光,共同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充满了悲伤,希望与无声誓言的天地。
墨辰不知何时已处理好了伤口,默默站在外间的门边,看着灯火映照下的这一幕。
他冷硬的轮廓在柔和的光线下似乎也柔和了几分,看着蓝雨妍那单薄却无比坚韧的背影,看着她被紧握的手,眼神复杂。
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沉默的壁垒。
凌霜也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疲惫的眸子里映着那紧握的双手和少女无声落泪的背影。
心口的霜纹平稳流转,似乎也被这坚韧守护的暖意所触动,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宁和。
药庐外,夜色深沉。但这一隅灯火与紧握的掌心,却仿佛拥有了对抗世间所有黑暗与寒冷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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