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错？”菜鱼气得第三条手臂都在抖，“就算我看错了，系统提示还会错吗？”
“就是他！就是这个伐木人！
我亲眼所见！
你们的意思是我撒谎，还是系统出问题了？”
“我没有指责说你撒谎。”衍琛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他为人正直，更相信亲眼所见。
“我是说可能有什么误会，或者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你看他现在这状态……”
他再次指向几乎要缩进地缝里的伐木人。
“和你们描述的那个冷血杀手，有一点相似之处吗？”
伐木人适时地又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把脸埋得更深，单薄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那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被无故欺凌的弱者。
周围跟来看热闹的玩家也开始窃窃私语。
对比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NPC，和菜鱼描述的冷血杀手，差距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看起来确实不像啊……”
“总不能是衍琛和归隐故里故意为了保护NPC吧。他们也没理由说谎。”
“可菜鱼大佬的死亡记录是真的……”
“这也太矛盾了，感觉哪里不太对。”
乔白心情复杂。
她绝对相信菜鱼的经历，她自己也有被坑的切肤之痛。
当时伐木人也是这么一番模样，像是受尽了委屈，害得她被一众玩家指责。
人都是会相信自己眼睛所见。
而且作为和平时代成长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怜悯弱者的善心。
如今再加上衍琛和归隐故里的证词，眼前这个伐木人表现出来的极度恐惧和懦弱，构成了强烈的反差。
一个可能是杀人凶手的NPC，此刻正扮演着最完美的受害者。
而两位信誉良好的玩家，成了他不在场证明的有力证人。
“衍琛，故里。”
乔白努力保持冷静，“我们相信你们的观察。
但菜鱼的遭遇也是事实。
这个伐木人……他的行为非常矛盾，我和菜鱼都亲身经历过他的恶意。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她目光，看向虽然恐惧，但似乎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的伐木人。
“不如我们问问伐木人本人呢？”
衍琛跟归隐故里犹豫了一下，看在乔白态度还算温和，也就同意了，让开了小木屋门口的位置。
可还不等乔白开口，伐木人猛地大哭了起来。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破碎，不断的求饶起来。
“不、不要打我……我真的没有做坏事，呜呜……
别问我了……求求，你们……”
他语无伦次，仿佛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那副彻底被吓坏的样子，除了否认和哀求，说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菜鱼简直气的够呛。
场面彻底陷入了僵局。
玩家整体底色还是善良为主的，玩家来自和平年代，基本都是在物资相对充裕的环境里成长。
当然不排除故意干坏事的乐子人，但不欺凌弱小，是绝大多数人的本能。
伐木人完全弱势的处境，让菜鱼反而被动了起来。
过去乔白经历过的被道德绑架情况，也发生在了菜鱼身上。
菜鱼气得要命。
看着铁证如山的衍琛二人，又看看楚楚可怜的伐木人，再瞅瞅周围玩家怀疑的目光，知道再吵下去也无济于事。
“行！算你狠！”菜鱼咬着牙。
他转头对着一众来为他出头的玩家，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让大家白跑一趟。是我气疯了，事前没想着先抓好证据。
今天先散了吧，改日等我有证据了，咱们再来跟他算账！”
说完，他狠狠瞪了一眼伐木人，转身大步离开。
狗子等人见状，也只能带着些许尴尬，跟着菜鱼后面各自散去了。
狗子邪魅一笑跟在菜鱼旁边，还是有些不甘心，走远了才问，“难道就这么算了？这口气你能咽下？”
“算了？怎么可能！”菜鱼三条手臂抱在胸前，整个尸还是气鼓鼓的。
只是经过沉淀之后，明显冷静了不少。
“这几个NPC，智能模型都奇高无比。灰婆跟制皮鬼精成那样，不可能活在镇子外的这个伐木人还是柔弱无害的。
越是装得可怜，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明的来不了，咱们就来暗的。我就不信，他一点马脚都不露！”
狗子好奇，“你有主意了？”
“没错！”菜鱼哼了一哼，“我要全天候监视他！”
狗子，“……”
这算什么主意？
菜鱼抱着手臂，“之前灰婆的职业导师身份，不就是大白佬他们监视出来的吗？
没道理大白能发现，我就发现不了。”
狗子欲言又止。
那是因为乔白是个游戏大主播，玩家跟着她能在直播间露脸，所以她有号召力。
菜鱼看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大佬上班日薪多少？”
狗子，“呃……我不上班，干个体的小老板。”
菜鱼，“……原来是土豪，失敬失敬，是小的我僭越了。”
狗子失笑，“这跟游戏有什么关系啊？”
菜鱼干巴巴地说，“我原想问三百一天雇你监视伐木人干不干呢。”
狗子一巴掌拍他后背上，差点给没防备的菜鱼拍地上去，“成交！
这么好的吃狗大户的机会不多啊！”
这就是菜鱼的办法，他没有号召力没关系。
他的钱有号召力就行！
玩家打游戏大都自发找乐子，喜欢基建的，喜欢战斗的，喜欢挖掘文本背景的，喜欢看风景压图的。
还有乔白这种靠直播讲解游戏为生的。
菜鱼的骚操作，让大家知道还有一类，氪金钞票能力的！
菜鱼的钞能力之下，几乎全服的Ⅱ型玩家都羞哒哒的来报名了，乔白都在里面。
丰厚的报酬，让原本对伐木场不感兴趣的玩家，也充满了干劲。
一张无形而密集的监视网，在伐木场周边悄然铺开。
……
最近玩家议论伐木人的频率，明显变高了，辛弥决定亲自去见一见伐木人。
乌鸦刚落在枯树的枝桠上，下方的木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伐木人走了出来，他消瘦的身形在灰蒙蒙的树影下像一道僵硬的剪影。
他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乌鸦藏身的叶丛。
他脸上挤出冰冷的笑意，过于刻意了，显得十分僵硬。
“尊敬的主人。”伐木人微微欠身，但是头颅并没有低下去，“有何指教，需要您亲自现身这种荒僻之地？”
乌鸦静立不动，血红色的双瞳深不见底。
通过道德标识的感知，面前的这个是叫清河。
辛弥忍不住目光往后，落在小木屋上，清河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反应突然开口。
语气甚至带上了尖锐的讥讽，“主人为什么不肯说话？还是说，您扮作那副天真无邪的幼童模样，还未享受够那些客人们廉价的追捧？”
辛弥血红的眼睛，终于重新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你不必故意激怒我。”
清河呵呵冷笑，“那么主人看来是为了那些不死不灭的客人而来？来警告我，安分守己？”
辛弥不意外他不加掩饰的敌意，这对双生子中，一直有一个对她格外不屑。
她也不会要求几个活到现在的幸存者，能够对她一只异种宣誓什么效忠。
辛弥要的，从来都只是这群家伙们好好为她工作。
“制皮吃过的苦头，我以为已经足够让你们引以为戒了。”
清河扯开了嘴角，本就低沉阴森的眉眼，变得格外诡异。
他反问道，“那可否请问主人，我违背了哪一条规则？是我拒绝接待客人，还是我承诺的报酬未曾兑现？”
制皮是因为这种过于浅显且容易被拿到把柄的错过，被玩家攻击了。
可他并没有。
清河冷笑，“客人们贪婪地索取任务，我给了！只要他们能完成我的任务，我一定会给予许诺的报酬。
我，何错之有？”
辛弥定定地看着他，乌鸦血红的眼睛，在此刻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情绪。
“你的规则，也包括了布置根本完不成的任务，或者中途截杀客人们吗？”
他发布了任务，承诺了报酬。
只是接取任务的玩家，从未有活着回来领取报酬的机会而已。
从规则层面，他确实钻了空子。
清河并不心虚辛弥的指责，“主人要求我们招待客人。需要我们动脑筋想办法，给他们制造一些困难，让他们去解决。
这是您的原话。”
辛弥不否认。
她确实这么说过了。
清河道，“您还说过并不限制制造的困难有多高，即便不小心害的客人死去也无所谓的，对吧？”
辛弥打断道，“你并不是不小心，你还有主动攻击了客人们。”
清河不以为意，“只要躲开了我的攻击，不就没事了吗？是他们自己躲不开，被杀死了，确实是我的‘不小心’。”
辛弥并不准备附和他的诡辩。
“他们不死不灭，好奇心与执念远超你的想象。你如果执意如此，激怒了他们，后果只能自负了！”
说是NPC，但大家都是活人，死了不能像玩家那样复生。
每个NPC有带着道德标识，故此击杀了NPC的玩家，会遭到封号处理。
辛弥对这几个浓雾镇的幸存者，没什么特别的好恶，只是单纯不愿意放任玩家故意杀人。
清河却并不愿意接受劝告，“难道非要我像哥哥那样，任由他们闯入我们的地方，肆意窥探，甚至拳脚相加，才是您眼中的正确？”
她当然知道玩家对NPC的很多行为，并不能算得上是礼貌。
也确实有非常多冒犯行为。
对此，她也并不能拿出有效的处理办法，因为辛弥并不能完全干涉到每一个玩家的行动。
伐木人因此伺机报复，她也能理解。
甚至还是支持的。
像是她之前暗中协助狗子教训制皮，那也是因为制皮率先破坏了交易的公平性。
清河的逻辑中，他将玩家正常的交互和探索，视作了入侵和侮辱，并以此为借口行使反杀。
辛弥也无法说他是不对的。
乌鸦的血瞳凝视着他，“希望你不会玩火**，我并不愿意下次再见到你，是为了给你收尸。”
清河嗤笑一声，“那主人大概是小瞧了我。
哦，不，应该是小瞧了您自己……不是吗？”
辛弥冷漠道，“那你高估我了。”
她言尽于此。
她只是个中间人，需要把同样狂暴不服管教的两方牵线搭桥凑到一块儿，给他们各自都找点定位罢了。
并不准备因此就包揽一切，把所有人的生命都当做自己的责任。
如果清河坚持如此自负，未来不小心玩脱了，被玩家弄死掉，她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她控制着乌鸦振翅，飞离了森林，意识也回归了本体。
……
进阶后的玩家实力大增，森林边缘对他们的威胁，也减弱了不少。
轮流值守、互相策应，使得玩家们对伐木人的监视行动，得以持续进行。
以往，伐木人凭借其偏僻的位置，可以背着玩家玩弄一些阴郁的小把戏。
但在饱和式监视下，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将无所遁形！
几天后，李月的直播间人气再度爆棚。
宣传标题格外有噱头：
【实锤！伐木场惊天秘闻！双生子？时间管理大师？陷阱之谜！】
乔白作为主播，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各位观众朋友们，感谢菜鱼老板的慷慨赞助！
在所有参与监视行动的兄弟姐妹们，连日来的辛勤付出之下，我们终于掌握了关于伐木人的关键性证据！
现在，就请几位亲历者连麦，为大家揭开迷雾！”
首先连麦的是滑稽的秀儿，她特别激动。
“我我我，我先说！
那天我轮值下午班，利用拟态藏在伐木场旁边的灌木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伐木人就在小屋里整理柴火。
一切都正常。
然后，我就想换个角度看得更清楚点，稍微挪动了一下。
一扭头，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没错，就在不远处那棵大枯树的阴影后面，还站着另一个伐木人！
穿着一样，长相也一样！”
秀儿作为开场人，效果简直拔群，一开始就把话题拉到核心。
狗子邪魅一笑紧跟着上麦，“我可以作证，秀儿说的没错。因为，我也发现了，这伐木人绝对不止一个状态。
我盯梢的时候，有时候看到他出来劈柴，畏畏缩缩的，连斧头都拿不稳，这时候的伐木人最好观察了，他都完全不会察觉到我。
但有几次，特别是傍晚或者清晨雾气浓的时候，他出来活动，那感觉完全变了！
眼神像刀子似的，走路的架势都带着一股狠劲，看人的眼神贼吓人，而且立即就发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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