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浓雾渐起,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豹子的四肢蔓延,冷得豹子噌的跳了起来,看着地面诧异。随着那女声传近,周遭的雾气也变得愈发浓郁,顺着浓雾蔓延来的寒气似将周遭的土地都变成了极寒之地的冰壤,让习惯北地酷寒的灵兽都耐不住。婆刹明见见此上前两步,摸了摸豹子耳朵,浓雾带来的诡异阴寒竟随着手掌的触摸消退下去。豹子好奇,抬头抵着那掌心嗅了嗅,并没发现什么不一般之处,也不知为什么那双手摸一摸,寒冷便能轻易消退。
不过错眼的工夫,雾气便将林子淹没,在雾影恍惚之间,一个红衣女人缓缓显出身形。
红衣女子左手提着一盏泛着绿光的纸灯笼,右手拖着一支银质烟杆。行动间,整个身体都被一件红色拖地的巨大斗篷掩盖。豹子一双天生属于黑夜狩猎的眼睛看去,也只能模糊看见白似张纸的脸上,抹的极艳的红唇,是山中野兽刚刚咬死羊羔,被羊羔血液涂满的那种红。
“你唤我来,是因为这几个人?”
红衣女子脚步停在了三个昏死的男人前,手中提着灯笼一一照过三人的脸。
“呀,这都是壮年的男子,不归我管呀。”
豹子听惯了北地人说话,头次听这般软绵的口音。红衣女人说话软黏,像是每个字都粘黏在了一起,听上去酥酥软软。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她软绵的腔调刻意带着一股子阴鸷,听上去凉风袭袭,阴寒彻骨。
“仗势欺人,欺辱独行孤女,这般罪行也不受夫人你的管制?”
婆刹明见知她性情,将方才拿的本子放进随身背包“方才小女独行夜路,遇这三人口出恶言辱我,仗自身之力欺我。还望血河夫人明察秋毫,护佑小女。”
血河夫人?
豹子猛然抬头,正对上血河夫人望过来的目光。那宽大的红色兜帽下遮盖住的脸因为这抬头的动作显露大半。惨白的面色,艳红的嘴唇,再往上看一双红色重瞳赫然对视!如挂在天上的血月,洞察着对视人的心底,不容欺瞒。
豹子被这一眼看的不住退后一步,这红衣女子是血河地狱之主,血河夫人?
“呀,如此大的罪责?”
血河夫人蹲下身,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手指上的长指甲如锋利的刀片,轻轻挑起大汉的黑髯,艳红随着她的动作在人身上滑动,如随时取人性命的女鬼。
那手指最后巡到大汉头顶,指尖点在大汉额头像是捻线一般,两根手指揉搓着,随后猛地一抽拽出一缕明明暗暗的细线。随着血河夫人指尖晃晃荡荡,顺着牵引飘进了她举着的那盏灯中。
灯中的火焰无风晃动了一阵后忽然放大,变成了红色。
“喔,确实不敬。欺辱女子这条罪孽虽未成,但其行以起,罪责成立。念其初犯,便让他们在这荒郊野岭待上一晚,去血河地狱打打滚,涨涨教训。”
说罢,血河夫人如法炮制,从另外一个人额头前也捻出一股细线,投进灯笼。灯笼幽绿的火光慢慢变红,与第一人一般的颜色。
“都是一般罪责…嗯?”
血河夫人阴柔的语调一转,她最后投入的是从那精瘦男人脑中捻出来的回忆线。那细若游丝的线萦绕进灯笼的烛火中竟缠着那火苗无风摇动,绿色的弱光慢慢晃成红色。再众人以为火苗不会再有所变动之后,蝇豆般的火苗猛地变成拳头般大。焰火窜的极高,险些要碰到灯笼顶。里面火焰还在不断跳跃,甚至逐渐扭曲。
血河夫人看着火苗本还玩笑的面色崩了起来,红色的唇角虽然挂着笑,但那表情只有面皮牵着,冰冷的很。
豹子趴在了婆刹明见身后,好奇的看着血河夫人的那盏灯。
“这倒是个漏网之鱼。”血河夫人盯着灯笼中的火苗,不断跳跃的火苗形状不定,像是千百只手向上攀着妄图抓住什么一般。
“你这灯笼是个好物。”
婆刹明见看血河夫人用灯笼在许丁武那精瘦汉子头顶上悬着,松手后那灯笼也不动,兀自自己飘了起来。豹子看着新奇,上前凑了两步伸爪子就要扒拉,被婆刹明见眼疾手快地弯腰捞了回来。一手抓着一只爪子拽起来。
豹子还没反应过来,两只前爪就离了地面。不解地抬起脑袋蹭着婆刹明见的脖颈,婆刹明见知她示好,也蹭了回去,嘴上却没软分毫地训道
“怎么如此好奇,那灯笼也是可以随意动的?”豹子冲她眨了眨眼装傻“那是血河夫人鉴别魂魄灵体生前罪恶的引路灯,从人脑海中将此生记忆牵出放进灯中,那灯心便能根据此人生平映出功过,以此定罪。方才那人的记忆明显映出了诸多罪过,才使得灯芯摇曳不定。”婆刹明见知道这狸奴是因为好奇才上手试探,特意解释给她听。
解释的功夫,血河夫人已经审查过许丁武此人生平。
“此人年幼犯偷盗、窥视等罪,中年还恶意劫掠、伤人,甚至因酗酒好赌以致其妻子流产,真真罪大恶极,死后要下血河地狱,忏悔罪孽的。只是此人命途未断。”血河夫人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也罢,既然命途未断那就活着偿罪。”说罢,抬手接过灯笼,另一只手,端着烟杆倒着点了点,烟灰落在土中,转瞬那土中就钻出了一株小苗。小苗以极快的速度开花结果,最后一个长得像葫芦样的果子咕咚坠地,啊啊的发出孩子样的哭嚎
“好孩子,好孩子,快来见见你未谋面的爹。”
血河夫人慈母般唤着。
“你那命苦的娘亲舍了命换不得你睁眼,莫恨她,莫怪她,都是这酗酒的爹要了你们娘儿俩的命,我苦命的好孩子呦。快来见见你这狠心的爹!”
那葫芦就在血河夫人这般念叨中长出了手脚,圆乎乎的葫芦上有看不清的五官。听着血河夫人儿歌似的话语往这没良心的爹身边爬。
那孩子还是葫芦时生得白嫩,可长出了手脚后皮肤上就爬满了诡异的红线,血糊糊的像盘肉酱。豹子看他害怕,惊得在原地直蹬后脚,大尾巴都炸起了毛。婆刹明见却误以为她顽皮,还想要去摸那婴鬼,更攥紧了那双大爪子。
谁能想到婆刹明见那细瘦的胳膊,豹子几番挣扎竟挣不脱她。
“呜呜!”豹子使劲瞪着两个后爪,整个身子向上窜想要躲开那爬成一坨看不出模样的婴鬼,婆刹明见就是不放他,急得豹子呜呜直叫。血河夫人看着两人好笑,敲了敲烟杆,凑到嘴边嘬了一口,吐了口白烟飘飘渺渺。
那婴鬼自然知道是谁害他睁不开眼,害的他和他娘共走黄泉。裂开嘴吖吖的爬向许丁武,一把包住男人小腿。
“好孩子,要记得,解愁解怨都是你二人的因果。伤了他人性命,我饶你不得。”
血河夫人笑吟吟的嘱托着,那孩子听懂了血河夫人的嘱托或者说是威慑乖巧地点了点头,扒在男人身上。
再抬头看婆刹明见和那豹子,婆刹明见怕豹子伸手都快将豹子勒死在怀里了,滑稽极了。
“这猫儿害怕鬼童,你还偏要抱着她看,小心一会发性咬你。”
血河夫人这么一说,婆刹明见才明白过来,赶紧松开豹子。那豹子扭头就窜到婆刹明见身后离那鬼童远远的。婆刹明见见她是真的害怕,不是玩闹的心思,愧疚的伸手想摸摸豹子脑袋道歉,谁知道手还没伸过去,豹子抬头就是一口,咬在了婆刹明见手腕上。
血河夫人见如此言出法随笑得更加开怀,婆刹明见嘶了一声,也没把手抽出来,由着豹子发性。豹子也不是真咬,只是叼在嘴里,几颗尖牙力都没用就吐了出来。看那手腕上还是留了浅浅的一圈牙印反而愧疚了起来,伸着大舌头给人舔。只是舌头刚刮过一下,就被婆刹明见制止了。
“好了,好了,你这个舌头舔过去像一排小针似得,算了吧,你要是生气还是咬一口吧,比你舔人和缓多了。”
婆刹明见玩笑着,还是摸上了豹子的脑袋。血河夫人挑了挑眉毛,用银烟杆点了点豹子。
“一步登天的灵兽,难得的修为,心甘情愿给你做坐骑不成?”
“岂敢,是她刚刚从这三人手中救了我,难得的灵性。”
婆刹明见说着叹了口气,白日的时候她还不想和这豹子有什么因果瓜葛,如今不想有怕是都难了。
果真是天命难违。
“喔,救命恩兽”血河夫人点了点头,“罢了,那你就好好报恩吧,我先走了,日游夜游那两个还等着和我点卯判鬼呢,我先走了。”
血河夫人摇了摇手中的烟杆,一盏幽绿的灯光就被她举在前面。周遭的雾气在她转身后围了上来,随着她走远,吞没她的身形。
豹子看着血河夫人消失的身影,又抬头盯着婆刹明见。
“有道是礼尚往来,你好奇我怎样喊来的血河夫人,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比起不想结缘时的分寸,彻底看开随天而行的婆刹明见少了拘束,蹲下身迎着豹子的目光。豹子甩了甩尾巴,没有理她,只是不错眼的看着她。
“我…”婆刹明见犹豫了一下“我叫沈宥霭。”婆刹明见说了自己在人间名字“宽宥的宥,雾霭的霭。是名修士,修禅宗。”豹子听着晃了晃尾巴 。“刚刚那不过是血河夫人于人间赏善罚恶的化身罢了。”
沈宥霭自我介绍的坦诚,豹子盯着她眼睛很久才些微放下戒心。
真是难得,这豹子从一开始就在她身边来回贴蹭,她还以为是只没戒心的灵兽,怕她被歹人骗去。
“现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豹子围着沈宥霭转了一圈,像是狸奴将气味蹭到人身上打下标记一般,端庄的坐在她面前,挺着胸膛,很是正式。
“雾尘,我名雾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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