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溪换回了原本的样子后,拿了两顶帷帽给自己和白愁飞戴上,领着他出门去了四面楼。
“这个酒楼是我的产业,不过知道的人不多,四面楼以清净和隐秘著称,一般来这谈事的都是身份特殊的人,大摇大摆地去反而不正常。主厅的楼梯可以通往四个方向,所以叫四面楼。一面喝酒;一面烹茶;一面住宿;最后一面业务随机,但实际上是暗阁的据点。四面陈设一月一换,每一个方向都有人暗中把守,如果想进暗阁,只有经过验证才可以。”
白愁飞看着四面楼完全对称的布局,感叹这样的防守确实是密不透风,外人想查探消息不仅要算计还要运气:“如何验证?”
“用耳朵把最特别的那个守门人找出来就好。”路饮溪笑着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入酒楼立马有人上前迎接:“两位是喝酒品茶还是住店?”
“喝酒,喝点特别的酒。”路饮溪随意答道,随后把千缠丝射向一处房梁,白愁飞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内力波动。
店小二面色如常地笑着道:“两位走西面,楼上有好酒招待。”
路饮溪带着白愁飞上楼,一路上的人似乎只当两人是普通客人,路饮溪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进了一间包厢后在书架上一阵摆弄,开出了一道暗门来。
花无错早已在门后候着了:“阁主,白副楼主。”
白愁飞觉得眼前的人有一丝熟悉,路饮溪开口道:“无错先生,这里面没有外人,不必时时戴着面具了。”
花无错从善如流地摘下面具,白愁飞这才将他认了出来,讶异地看着前几日刚被金风细雨楼扫地出门的人:“花无错?”
这是白愁飞自初到京城那天开始第二次见到花无错,他明明听小石头说花无错被六分半堂的人杀了。
路饮溪解释道:“无错先生现在是八方阁京城暗阁的主管,可以信任。”
花无错将自己手中的木盒递给了路饮溪:“阁主,我想让您帮我送的东西,准备好了。”
路饮溪接过长方的木盒:“好,我一定会代为转交,可有什么话要带?”
“没有,也请不要让苏楼主知道是我送的。”
“好,既然是你所愿,我便不再过问。”
花无错释然地笑了笑:“多谢阁主。”
三人顺着暗道走进另一个空间里,路饮溪对花无错吩咐道:“你去把西北的资料都拿到内间吧,有些事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是。”
路饮溪看向白愁飞:“走吧大白,我们先去内间。”
白愁飞点点头,但花无错走后,他没忍住问:“你为何要收花无错进八方阁,他可是六分半堂的卧底,也是金风细雨楼的叛徒。”
“叛徒?我觉得不是,他对苏老楼主有着远超常人的忠心和情义,他在金风细雨楼位高权重多年,若是有心,江湖早已没有金风细雨楼这一家。再者苏遮幕病重那段日子,花无错轻易便可杀了他,可他却毫发无损寿终正寝。而且你想想,苏老楼主早知花无错是六分半堂对人,却将一个装了名单的匣子如此大费周章送来送去,哪里是要清理他的意思。他们之间没有谁背叛谁,只是碰巧,从遇见开始就错了。”
白愁飞心有疑虑:“话虽如此,他还是为六分半堂动手了。”
“可到头来六分半堂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今花无错已经与两大帮派都无所牵扯,这样的人,只要能让他心甘情愿跟从,便是永远没有后顾之忧的下属。”
白愁飞仍然有些担心,虽然路饮溪言之有理,可是花无错谋权篡位也并非虚假,他不理解路饮溪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给这样一个人这么大的权力:“你不怕如果有一天你势弱,他野心过重反噬?”
路饮溪侧身对白愁飞笑了笑,眼中满是潇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我自己,他在我手下生不起野心,我会给他应得的东西,而且八方阁从一开始就不求什么江湖一霸千秋万代。”
看着路饮溪洒脱自如的样子,白愁飞突然意识到,三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只是刚刚斩头露角的小姑娘,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成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一阁之主,路饮溪管理下属的思路让白愁飞若有所悟。
路饮溪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有引导之意,白愁飞心气太傲,但这样下去很难获得真心的助力:“雷损能聚集爱利之人,苏梦枕能聚集重义之人,而我路饮溪收的是有志之人,每条路各有优劣。大白,如今你已经是副楼主,你可以不喜欢放低姿态,但你一定要明白如何收拢人心。”
白愁飞个性使然,没办法像路饮溪一样礼贤下士筹算人心,但他也知道路饮溪是为了他好,愿意多少参考一些:“我知道。”
“阁主。”花无错抱着几卷资料和路饮溪昨日画好的图纸进来了。
“坐吧。”路饮溪示意花无错坐下,随后拿起卷轴展开关系图示意白愁飞看,“大白,边境其实已经打起来了,不过风声暂时并没有传到内地。”
在军报方面,白楼的消息比八方阁要慢一些,这个白愁飞并不知道:“耶律一族居然还敢侵犯大宋边境,他们原本的正统王室不是都死光了吗?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花无错开口道:“是女真族的手笔,章远公子今日还传来了一些打探到的资料,女真族和辽国之间恐怕达成了合作。”
路饮溪撑着下巴嘲讽:“女真族野心越来越大了,他们是想先借力打力,再对我大宋徐徐图之。”
花无错叹了口气:“正是,所以章远公子希望您能尽快去西北坐镇。”
路饮溪继续向白愁飞解释:“辽国如今的皇帝名叫耶律苏,我以前从未听过耶律王族还有这么一个人,资料里说他只是个旁系亲王的继子。”
白愁飞皱眉揣摩:“继子却混上了皇帝的位置,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花无错补充道:“章公子说这个小皇帝有些疯,他不在意攻城略地,反而是发动一批又一批的人去杀京兆府的人。”
路饮溪挑了挑眉:“这么巧?盯上我们八方阁了?”
花无错摇摇头:“应该不是,他一开始是分散着动手,后来发现京兆府聚集着章大人刘大人这些人,大概是想挑重要的地方击破,章远公子他们现在出门办事都会有人伏击。”
路饮溪沉思了一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没有凭据,最终没有多做纠结,“大白,京兆府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刘安世大人和章惇爷爷现在都在西安,八方阁的精锐大部分都在那里。”
白愁飞微微颔首:“西安在西夏和辽之间,是个指挥的好位置。”
“正是,如今边境驻扎主营的管理工作表面上是京兆府府尹负责,暗地里皆由章远和八方阁掌控。”
白愁飞感觉自己慢慢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八方阁:“府尹也是你们的人?”
“算是吧,八方阁养两种人,傀儡和人才,他属于第一种。好了,边境的情况大致我们心里也有底了,再来看看有桥集团。”路饮溪说着又推开一个卷轴:“这是一份详细的关系图,江湖和朝堂里排的上号的人都在上面。”
白愁飞站起身仔细地看着这张精细的图纸:“是了,有桥集团既然为了天下的黄金聚集,这掌权的必然藏在这些人里面。”
路饮溪没有打扰白愁飞,转而问花无错:“无错先生,这些资料你也看过了,你在京城浮沉多年,对这个终于浮出水面的有桥集团,有没有什么看法?”
“有桥有桥……米有桥,很难不联想啊。”
“不愧是混迹金风细雨楼多年的老江湖,我也想到了这位有意思的公公,他必然是脱不开干系的。可是有一个问题——米有桥和有桥集团的运转衔接不上。”
花无错明白路饮溪的意思:“这位米公公日夜服侍在陛下身侧,江湖之大,得有人身处其中主事,这有桥集团才能运转下去。”
路饮溪肯定道:“没错,就好似我八方阁,同样是鱼龙混杂,人杰遍布天下,可必须得有我这个人进行调和,否则只会散架。可是有桥集团的这个人,我始终找不出来,就好像哪里断了一样……”
白愁飞一个个拂过路饮溪所绘制的关系图上的人物,指尖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等等,你们认为,方应看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路饮溪还真不太了解方应看,只能回答:“特别废物?”
“小溪,你还记得我们昨天见到他的时候吗,他一见到你就凑上来喊……”
路饮溪突然眯了眯眼,对啊,方应看怎么一上来就认出了她呢?江湖上根本没人知道成蹊真正的样子,他怎么能确定,昨天那个样子的路饮溪一定是成蹊?
“赵相在清鸣府门前好像也认出了我,我猜他是因为——”
白愁飞接下了路饮溪的猜测:“他恐怕是因为知道当年的王妃是什么样子。”
“没错,作为老一辈的人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方应看呢,他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我是谁,他必然仔细调查过我们王府。”
花无错也回过味来:“可方应看平日里分明是个日日沉迷声色的纨绔子弟。”
“对,调查我们王府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有些势力的人那里都很正常,镇边王府本就引人注目,可是放在他身上,就不正常了。”
白愁飞的眼神也渐渐凌厉起来:“神通候这些年只给人留下行事不端不问世事的印象,可是,一个人真能到这样的地步吗?”
路饮溪以自己为参考去推测:“方歌吟之子、血河神剑的传人却一点武功也没学?我这个小王爷的形象尚且在用兵上有一技之长,我认为没有人能混蛋得这么完美无缺,他如果在装模作样反而更好解释。章远以前跟我说了好多次远离方应看,我当时还觉得他奇怪,就算方应看这个人混蛋,一个花花公子也奈何不了我才对。”
白愁飞眯了眯眼,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他在人前的样子全是装的呢?”
花无错为白愁飞和路饮溪大胆的猜想惊了一瞬:“那就太可怕了……我在金风细雨楼这么多年,从未有此一想。”
路饮溪沿着白愁飞的话思考下来,还真有几分相信:“那你在金风细雨楼这么多年,可曾想过八方阁阁主也不是个游手好闲之人?”
花无错顿住了:“……未曾,我甚至都想不到阁主你居然是位女子。”
路饮溪冷凝地看了眼图纸上方应看的名字和他周边的关系网:“所以啊,有时候如果实在没有答案,最不可能的那个,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我从不下没有把握的结论,希望此次西北之行能有所收获吧。”
【随随有话说】
老年组「花苏」的兄弟情很好磕啊,不知道宝们有没有同感~
一只老狐狸和两只小狐狸抓住了方大尾巴狼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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