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灵光急中生智,他右脚一点,那烧得只剩下半块的牌位凌空飞起,落到了他纤细如玉的手上。
他猛地转过头,眼睛里好像含了火星一般,点燃了他冷冽若雪的脸庞。
金丝楠木做的牌位此刻被烧得焦黑,连仅剩的那半边都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再也不复那流光溢彩的模样。
狄灵光没说话,只是将少了半块的牌位递到了谢酒星的眼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谢酒星脑海中闪过狄元白那张比狄灵光还要古板严肃的脸,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但他还是嘴硬道:
“不就是块金丝楠木嘛,我回去就给雕一块一模一样的送回来。”
谢酒星虽然脸上沉静得像深海一般,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他的心中却在滴血。
他的宝贝楠木啊!他辛辛苦苦存了半年的私房钱才买了那么一小块,正准备拿来做一只机关小猫咪玩玩,这下全泡汤了。
他就不该来!谢酒星肠子都悔青了。
狄灵光见谢酒星停在了离自己半米的地界发呆,似乎没有再走近的想法,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像偷吃松果的小仓鼠一般,蹑手蹑脚地准备再离他远一点。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握住了他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大力让他像陀螺似得被迫转了个身。谢酒星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你干嘛一直躬着身子,背对着我?是因为脸被我揍成小花猫了,不好意思了?”
谢酒星嘴上花花,眼中却隐隐蕴含着担忧,他的头都破了,纤瘦脆弱得跟一个雪人似的死对头,不会被他一拳打中腹部,吐血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狄灵光立刻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谢酒星的眼睛,同时猛掐了自己的腿根白皙的嫩肉一把。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安分的下身立刻萎靡,他圆润的眼眸中也不由分说地沁出了泪水,打湿了他纤长的睫毛。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尖锐的疼痛最终化为一声闷哼,逐渐销声匿迹。
谢酒星被他突如其来地靠近惊得愣了几秒,狄灵光身上传来的松墨香气并不浓重地似玫瑰那般沁人心脾,只是隐隐约约能闻到一点清冽的木质香,待你想再弄清楚那是什么香味之时,它又浅淡的飘走了。
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身前之人的脸庞映入了谢酒星狭长的眼眸。
只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眉头一皱,心下一紧。
狄灵光眼尾殷红,眼中也泛起水光,平时玉白的脸颊更是像染上了粉色的胭脂一般,十分动人心魄,只是左脸的青紫肿胀尤为吓人,白白破坏了这张素白的脸庞。
他的五官粗看之下并不显眼,只是组合在一起便多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意味,你每瞧他一眼,好似都能品味出不同的风光。
就似那隐藏在碧绿枝叶中的雪白玉簪花,悄然绽放在酷暑的夏日,如玉一般温润,如雪一般皎洁。
“你气哭了?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娇弱。”谢酒星眼眸闪了闪,心中有些后悔方才下了这么重的手,可嘴上仍旧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狄灵光的心跳渐渐地平稳下来,他不咸不淡地看了谢酒星一眼,身姿挺拔地走了两步,手指微动,刚刚被他俩踢飞的蒲团从供桌下滑了出来,他又面不改色地跪了下去。
“你去向狄叔叔服个软不行吗?再说了又没人盯着你,你一直跪着做什么?”谢酒星心说这个小古板真是没救了,围着狄灵光碎碎念。
岂料狄灵光又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满脸的绯红皆褪去,又变回了那一尊冰冷高贵的玉观音。
谢酒星见状皱了皱眉,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便大步走出了祠堂,只是临了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笔直的背影一眼。
跪吧!跪不死你!他用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瞪了瞪狄灵光,终是走了。
......
一连过了七天。
这天清晨,谢酒星抱着他的小鹦鹉来到了谢府门前的石狮子旁。
他轻点了一下怀中黄绿色小鹦鹉的鼻子,那鹦鹉便似活了一般,两只黑豆般大小的眼珠子转呀转,宽大的翅膀也唰的一下展开,飞到了他头顶的房梁之上。
“狄灵光,小古板,讨不到老婆,活该!”
“小古板,狄灵光,天天摆臭脸,讨嫌!”
谢酒星笑眼弯弯,捂着嘴巴正偷乐呢,却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道凌厉的掌风,一个巴掌就啪叽一声落到了他的头上。
叶问凝姿态优雅地收回手,颇为做作地吹了吹,一贯笑意盈盈的眼睛里蕴含了一丝责备之意。
“你就是这么对小竹马的?编的什么瞎话,连平仄都对不上,老娘今天就替阿荧好好收拾你一回!”
谢酒星捂着头就跑,他上次额头撞到的地方才刚刚结了痂,可不能再受伤了,不然他的俊脸毁了怎么办,他还想靠脸娶个美娇娘呐。
“你啊......”叶问凝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每天都借故跑到门口偷偷查看狄府的情况,这孩子还就偏要装模作样地挑衅几下,仿佛这样才能守住他的面子似得。
又是深夜。
谢酒星这次直接从谢府踩着他打造的飞行机关——一种状似透明,只会在月光中闪烁浮光的灵蝶飞到了狄氏祠堂的门前。
他两只手快如闪电,同时落在看守的胖瘦二人的后脖颈,紧接着便推开了祠堂厚重的门。
供桌上的蜡烛已然烧得只剩下点点残泪,整个祠堂内黑得如同无星无月的夜晚,仿佛只要往前踏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深渊一般。
可谢酒星却一点也没有犹豫便大步跨进了祠堂,只因他看见了供桌前跪倒的单薄身影。
他就那么缩成一团静静地躺在了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让人看了便心生不忍。
“狄灵光?!狄灵光?!”谢酒星慌忙地将他抱入怀中,他本就白皙的脸上此刻惨白如纸,连素来似樱花花瓣的唇都褪了色。
怀中之人并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他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纸扎人一样,简直是毫无重量,谢酒星焦急地直冒汗,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个小木头人。
只见一个呼吸间,那小人便骤然增大,略微长到了一米的模样,迈着笨拙但坚实的步伐跑出了祠堂。
不过一会儿,它便带着一碗清水回来了。
谢酒星忙接过他手上的小碗,急切地动作将碗中的水泼出来了一小半,浇在了狄灵光的脸上。
“咳咳咳!”怀中之人纤瘦的身躯突然猛烈震动,谢酒星拿着小碗对上了狄灵光虚弱的眼神,破天荒的,他的脸上冒起了热气,颇为心虚地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的......”
狄灵光倒是不在意这个,他只感觉他的肺部像着了火一般,呼吸之间都带着灼烧之痛,乌黑的烟气一团团地要从他的喉咙中跑出来,却被什么堵在了他的口中。
见他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模样,谢酒星微微一愣,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他本来取这碗水的目的。
谢酒星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瘦弱的背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又捧住他的下巴,用拇指拨开了他紧闭的唇。
他的唇舌干燥得像蜡烛,可口腔内的皮肤却热情地黏住了谢酒星的手,他就像吮吸着什么美味糖果一般,含住了他修长的手指,将那如葱白的指尖染成了粉色。
谢酒星心中猛然一动,他勾了勾唇嘲笑眼前这个把他的手当做糖糕的少年,清冽的泉水顺着他的手指慢慢湿润了狄灵光干燥饥渴的唇舌,将他因为极度饥饿而封闭的感知渐渐唤醒。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神渐渐清亮,这才注意到是谢酒星救了他。
狄灵光的心中泛上苦涩,脸上也一片颓然之色,他这么多天的坚持仿佛像个笑话,偌大的狄府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他。
而他的父亲,恐怕还在为他突如其来的离经叛道而愤怒吧,至于母亲,她向来是一个以夫为纲的小女人,除了每日偷偷送来的饭菜,打从心底里也是对他的行为不赞同的。
他们都以为他是一时兴起,也未曾料到他竟然倔到这种程度,硬生生地将自己饿晕了过去。
谢酒星见他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地,好似丢了魂一般的模样。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将那处惨白的皮肉揉捏成了粉色。
“呆瓜,你跟狄叔叔那个老古板对着干,能讨得了好?他好歹比你这个小古板多吃了几年饭不是?”
谢酒星撇了撇嘴,手指伸入怀中掏了掏,故作漫不经心地丢了一块用粉色丝帕包着的小包袱到狄灵光的身上。
“吃点吧,祸害遗千年,你可别饿死了。”谢酒星将他的身子摆正,让他的背靠着木桌脚,抬腿便要走。
狄灵光饿极了,怀中粉色的包袱内传来一阵阵淡淡的清香,他心中一暖,意识到这是他最喜欢的山药糕。
说来可笑,狄元白甚至不许他吃这些糕点,只因为狄元白认为这些精致的点心是独属于姑娘家的,沾了甜腻便会影响狄灵光的君子气度。
他打开小布包,粉嫩的舌尖怯生生地探了出来,甜滋滋的糕点似熨斗一般,快速抚平了他那颗纠结扭曲、陷入黑暗的心。
一个疯狂的念头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小救星......”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忐忑,如同蚊蚋鸣叫一般微小,藏在夏日蛙声中,惊不起一点波浪。
可即将迈出祠堂的谢酒星脚步却一慢,他几乎是瞬间转了过来,看着狄灵光淡薄的脸,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的小名,他已经很久没有唤过了。
这时,狄灵光的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好似黑暗中的一颗碧绿夜明珠。他见谢酒星转了过来,忙皱着眉眼将口中的糕点给强行咽了下去,一字一顿,口齿清晰道:
“小救星,你带我逃走好不好。”
谢酒星一愣,他转身看了看狄府的高墙,慢慢地走到了跪坐着的狄灵光面前,每一个脚步都踏在他乱跳的心上,而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山,牢牢地挡住了狄灵光的身影。
骨节分明的手捏在了狄灵光消瘦的下巴上,谢酒星的脸上带上了恶意的微笑,他眸中微闪,轻佻地开口道:
“你叫声好哥哥听听,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地同意你的无理要求呢。”
[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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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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