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提斯跟着雄虫侍者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法耶兹城堡的花园。
歌戈尔正坐在凉亭里等他。
他笑眯眯的招呼赛提斯过来坐下。
“看起来艾利文不合你的心意。”他瞥了眼一旁低头弯腰的侍者，似笑非笑道，“我们的小赛里眼光很高啊，这是好事情。”
赛提斯被他这话搞蒙了。
“为什么他要合我心意？”
“因为我很满意小赛里呀。”歌戈尔伸手去点赛提斯的额头，语调温柔的仿佛能拉丝，“不能光让小赛里为我付出，我也想给小赛里一份礼物。不过看起来我们的小赛里眼光还挺高，看不上他呢……”
说到这里，他眉眼弯弯：“小赛里，你来说说，没能完成任务的废物该怎么办呢？”
侍者深深垂下头。
“要不要……处理掉呢？”
凉亭里一片寂静。
赛提斯盯着歌戈尔，良久，他举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而后，他深呼吸，开口：“我在军队里时，也出现过任务没能完成的情况，但在谁看来都不是大事。如果只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没做好就要一个虫的命，歌戈尔阁下，我也活不到现在的。我们都会犯错会失败，尤其我们已经努力过。”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请让他回去吧。”
啪、啪、啪。
歌戈尔满意地鼓掌。
“听见了吗，艾利文。”他瞥了眼侍者，“记住这位为你求情的柯克兰小先生，下去吧。”
艾利文深深冲他们各自鞠了一躬，退下了。这下，凉亭里就剩下两道身影。
“我观察小赛里很久了哦。”歌戈尔先起了话茬，他边给自己倒茶边讲，“在我看来，小赛里是你们这一辈里最出色的，最有前途的，连小洛基都比不上你。”
“所以啊，今天见到你，小外祖实在太开心了。正好你那起案子翻案，就在兴头上说了几句祝贺词。没有考虑到小赛里的感受，是我这个小外祖的错，小外祖给你赔不是。”
“你想拿我去和雄虫保护协会打擂台。”赛提斯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他毫不客气地戳穿歌戈尔的心思，“因为我是未来的一军元帅。”
“又错了，小赛里。”
歌戈尔双手交叉，下巴放在上边，“我不会拿你去和戴维.阿什兰打擂台的。上擂台的永远摆脱不了牺牲品的宿命，可你是贵族啊，是我们的同胞，小外祖不会这么干的。”
不等赛提斯回答，他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从小赛里为了回战场不惜和家里决裂断联，就连婚约也可以放弃，漂亮的头发都说剪就剪时，我就在关注小赛里了。”
“很勇敢呢，小赛里。”
歌戈尔夸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差一点就死掉了。但在接受了最好的治疗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后，居然还是毅然决然要回去。”
“自打那件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像你这么勇敢的贵族后辈了。”
赛提斯终于忍不了了，他直截了当的问：“您叫我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歌戈尔面不改色，依旧笑眯眯。
“没有哦。”他否认，“只是小外祖想和小赛里聊聊天而已。毕竟这偌大的法耶兹家，除了我和你温斯顿小外祖雌父外，就再也没谁可以聊聊天了，小外祖很无聊的。”
“您的雌侍雌奴和子嗣都不少。”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的。”歌戈尔摇头，“曾经还有莫莱德陪着，但就连这孩子现在也出嫁了，我实在无聊。”
“我还戴着抑制器。”赛提斯干巴巴威胁他，“我们在这里说的一切，戴维.阿什兰都会听到，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谈到这个，歌戈尔反而笑了。
他将烟枪咬进口中，玩味道，“小赛里，你确实还太年轻。不过没关系，因为你是贵族，我们是同胞，所以小外祖不会觉得冒犯，反而觉得你可爱。但之后对其他相对你而言更有权势的虫，可就不要再这么说了。”
“我不在乎这个。”
“所谓事情，就是相较往常而言，出现的不同寻常的东西。而小赛里，你可能还没有注意过，你的雌父、你的朋友、就连你的温斯顿小外祖雌父都戴着抑制器。”
“这已经不是事情了，这就是寻常。”
“看在我们斗争几百年的份上，就给我和小赛里一点点的……私虫空间，怎么样？”
歌戈尔玩味的目光扫过赛提斯颈间银白的抑制器，它还闪烁着正在运行的红灯。
但就像歌戈尔方才说的，他早已不在乎这个。雄虫凑近赛提斯，随风裹来玫瑰的芬芳，他在小幼崽耳旁开口：
“看起来协会和你说了一些……不是那么愉快的话题。小赛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是很厉害的将领，你一定懂得挑拨离间的计谋。”
“没有虫能比我们更亲近了，没有。”
“我——”
“嘘。”
冰凉的指尖按上了他的唇。
歌戈尔有一双漂亮的金瞳，闪闪发光，像是怪物的眼睛，稍不留神就能将虫吸入其中。
“小赛里，我不是说过吗，小外祖关注你很久、很久了。从你为了回战场和家里决裂，从你签下晋升协议，从你升任上将，从你被诬陷带进训诫所，从你和克里兹小先生离开虫族去往宇宙……从你回来，和协会交谈，给你脱罪……小外祖，都知道哦。”
“小赛里做的很好，很棒，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了回来。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你的雌父、雄父、大家的、小外祖的骄傲，对吧？”
“毕竟……”歌戈尔意味深长，“小赛里是好孩子啊，一定不舍得看到大家哭泣吧？”
“小外祖想做的很简单，很简单。只是想让小赛里记住，自己究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谁是你的对手，谁又是你的避风港。不然这么漂亮的小赛里，让别的虫三言两语就哄走了，小外祖该多伤心呀。”
“小赛里知道吗，两年前为了救你，你的雌父雄父求到过小外祖身边。他们对我说，只要能救下你，什么都可以放弃。”
“小外祖又怎么好收下两名心系孩子的后辈的奉金呢？所以小外祖说了，只要小外祖还在，就没虫能真正害得了你。所以小外祖去找了几名**官，本该万无一失……可惜小外祖避世久了，不知晓现在最高法居然是戴维一个虫敲锤子说了算。如果不是他，别说是伤了雄虫，就是杀了，小外祖也能完好无损把你保下来。”
“小赛里能狠得下心，不要你的雌父雄父了吗？就连你的好朋友也在你被关进去那几天到处游走、抗议，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只想还你一个清白，让你回来。”
赛提斯睁着眼，他发现自己又动不了了。
“别忘记大家呀，爱是相互付出的，对吗？”
“小外祖也不奢求你能做到多好。”
歌戈尔又坐回原位，“已经被抢走的，拿回来总是不容易。是小外祖没用，没守住军部，才让你面临这个局面。可是小赛里呀，如果连你都放弃了，我们以后就真的没有容身之地了。”
“谁手里有武装力量，谁才有话语权。”
“除了你，现在大家军衔最高的，也不过是少将而已。而因为戴维那条法令，已经结婚的大家是不能再向上走的。”
“连一个军队都没有掌握，万一戴维要对大家动手，到那时我们又能怎么反抗呢？就像现在这样……我们避世，尽量不掺和他们的政局风云，但他们想让你的雌父、你的好朋友戴抑制器，就能强制按着他们戴。”
“被宰割的滋味很难过。”
歌戈尔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上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盛满了悲伤：“就当是为了贵族，为了小外祖这一点私心。小赛里，不需要你为贵族做多少，最起码，保护好大家。”
终于，赛提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把拍开了歌戈尔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逼利诱。”他因为心脏剧烈跳动而喘息，“说到底，您是想把我拉进您的阵营。”
“没有哦~”
被小辈拍开，歌戈尔也不恼，他依旧笑眯眯的：“小外祖只是想告诉小赛里，凡事要留个心眼，不要全信一方啊。你看，你现在不就是信了协会，才会反对我吗？小外祖呀，只是想在小赛里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不期待它立马长大，只要它能生根发芽。”
“小赛里，你是贵族啊，我们才是天然的好朋友。你从小到大上学，上的都是贵族学校。你受伤，把你从赞德尔手上救回来的也是贵族医院。你入狱，为你周旋也是贵族的虫脉。你审判，为你说话的也是贵族的长辈。你的朋友们关心你，你的家长们爱护你……小赛里，我们不可以那么自私呀，对吗？”
“——你真的没有一刻，不庆幸自己是名贵族吗？”
“您——”
“啊啊，小赛里生气了呢。”
歌戈尔站起身，“为什么？因为小外祖没有骗你，把一切摊开讲给你听？小赛里，你之所以生气，不就是因为小外祖说对了吗？”
“其他虫我都不告诉他们的，因为我们是贵族，我是你的小外祖，我才和你讲的哦。”
“当然，小赛里实在生气，想在这里杀掉小外祖、让小外祖永远闭上嘴也是可以的。”
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被塞进了赛提斯的手里，又有一只纤细的手拉起他的手，让刀尖对准了那只纤细的手的主虫的咽喉。
歌戈尔永远是笑的，哪怕现在，在赛提斯充斥着恐惧的眼睛的倒影中，他也在笑。
“小外祖不会怪你的，也不会让别的虫怪你的，小外祖心甘情愿。毕竟小赛里——”
“我们都是贵族啊。”
只要我们都还活着，我们之间的羁绊就将越来越多。
斩不断、逃不开、理不清。
艾利文，eleven ，在市场已经取缔并且严令禁止以数字字母命名的情况下，歌戈尔还在干[狗头]
歌戈尔关注赛提斯很多年了，最初关注就是因为听说赛提斯决裂回战场，觉得无理取闹之外也很欣赏，尤其当他发现这小孩是真有本事，混到了上将的位置，马上就是下一任元帅。
结果发现贵族的好苗子这次一回来有被协会说服倒向非贵族立场的迹象，坐不住了，专门办了个宴会向社会表示赛提斯和他们是一条路的。
他也没指望一个晚上就能把赛提斯带回来，所以只是让赛提斯记住他永远是一名贵族，吃的是贵族的饭，用的是贵族的资源，他落难时帮他的是贵族，他风光时替他挡下乱七八糟的事的也是贵族。
——结果你现在想反了贵族，反了你的家，反了所有帮助你的长辈和朋友？
从意识到这一刻开始赛提斯就算完了，就算路德维希不在乎，戴维也认可，但他心里已经有坎了。来自朋友的关心、长辈的爱护，只要他还有一点良心，他接受的越多，也就越逃不开。
正义、邪恶，对、或者错。
他的立场已经混沌不清，他的心会越来越乱。
[吃瓜]歌戈尔或许没有武力，但攻心一直是一把好手，当年戴维也没能在他手里占到多少便宜，疯成现在这样就有歌戈尔一份功劳
[墨镜]老一辈独有的神仙打架，在老一辈看来，赛提斯经历的这才到哪儿，和过家家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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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攻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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