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漫长的修炼之路自然是白驹过隙,但对于依赖草药提升修为的弟子来说,是极为残忍的惩罚。
而且惩罚范围竟是衍明宗全门。
六大仙门关起门来自行处理纠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是常态,何曾有过这般重的?
季寻月看着方轻尘脸色铁青却不能发作,虽说解气,但以后恐怕又要多提防他些。
不过明面上有禁令,但背地里衍明宗定然会被其他门派接济,并没那么难熬。
不仅是季寻月,沈知遥内心也隐隐生出些幸灾乐祸。
看到方轻尘吃瘪,她反倒愉悦起来。
谁也没料到今日帝姬竟会来仙界,平日里师父仗着长老徒弟的身份高高在上,如今在神族面前还不是要卑躬屈膝,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她已经无所顾忌,能拉他下水实在划算。
燕归鸿感觉面子上过不去,轻转手中念珠,本想再说几句,但玉千婵已经问起第二件事。
“容沉,你这边怎么也闹出这么大的事?”
“禀帝姬,虞在野入我风岚宗三百年,师门倾囊相授,不知他有何怨怼,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损害宗门形象!”
容沉拱手行礼,宽大的袖子滑至手肘,露出他小臂上刻着的咒文。
他的招式以咒术为主,如今已练至融合法器的境界,法器形成一道道浮现在皮肤上的咒文。
他余光瞥了眼周围,又道:“帝姬,此乃我风岚宗私事,让外人听了去恐怕会影响我宗声誉,还望帝姬成全。”
“无妨,多点人听听,也好给点建议。今天之事,谁都不可以说出去。”在上位者身份的衬托下,玉千婵姿容婉约,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容沉不敢忤逆,只得低头应允。
玉千婵看着台下站着的几人,手腕轻抬示意道:“衍明宗和云星宗的各位,先入座吧。”
方轻尘本无意参与风岚宗的事,听罢眉一挑,正好趁此窥探神界的态度,先入了座。
虽然他身旁还有空位,沈知遥却站在他身后,十分谦卑。
季寻月站得乏了,本想坐下,见对面两人如此,只得老老实实往玄淮身后走。
却听见玄淮低声道:“坐吧。”
她错愕回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移开视线。
也对,师父不同,弟子的待遇自然不同。
于是季寻月大大方方坐在玄淮旁边,再一抬眼,对上沈知遥复杂的眼神,不由冲她挑眉一笑。
几人的动作被玉千婵看在眼里,她唇角勾笑,又很快敛了神色:“虞在野,你为何执意脱离风岚宗,是师门对你不好?”
虞在野沉声道:“是我不想留在风岚宗了。”
“你要走,总该给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上个月,我的一位朋友……死了。”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惊诧,唯有玉千婵神色平静。
季寻月蹙起眉,这难道跟禁术窃取修为的事有关,莫非……玉千婵她早就料到了?
容沉和封炎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玉千婵道:“从头说清楚。”
虞在野道:“是。弟子两百年前,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游真宗的一位名叫蔡彬的师兄,他已修炼近两千年,却始终卡在五重境无法突破。两个月前,他告诉我他要加入风岚宗……”
“好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了!”封炎不顾礼仪打断了他,又忙行礼赔罪,“帝姬,原来虞在野是因为此事对师门心存怨怼,我怕他说不清,便由我来解释吧。”
玉千婵露出浅笑,笑意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让你开口。”
封炎露出悻悻的神色,只得闭嘴。
容沉比他沉得住气,瞥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自乱阵脚。
虞在野继续道:“我这才知晓修仙者竟是可以更换师门的,蔡师兄能来,我自然高兴,可他资质不高却能加入风岚宗,我问过他原因,他却答得含糊不清。”
几位长老收起事不关己的态度,皆盯着虞在野,各起了心思。
玉千婵扶了扶发间玉钗,看似漫不经心,语气里却是责问:“容沉,风岚宗为何会收蔡彬?你们不是一向看重弟子资质吗?”
容沉思忖片刻,沉稳道:“蔡彬身殒后,宗门调查过他的死因。他与宗门一位名叫元宛亦的弟子相恋,元宛亦天资聪慧,飞升成仙指日可待,蔡彬资质平庸实难相配,是宛亦求她师父施妍仙姬收蔡彬为徒,他才得以进入风岚宗。”
这蔡彬听上去是个痴情种,可真相真是如此?
虞在野质疑道:“宗门里的人都知道元师姐另有仙侣,我更是从未听蔡师兄提起过此事,宗主这话可有凭据?”
容沉冷笑一声:“你若不信,我可以把元宛亦叫来当面对质。她对感情的确不忠,是风岚宗没管教得好,请帝姬责罚。”
仙族无法生育,情感方面的道德束缚不如在凡界时,一人拥有好几个仙侣并不少见,不过都是背地里浪荡,生怕曝光后遭人指指点点辱了宗门脸面。
“一个个的刚说两句就要求罚,倒是心急。”玉千婵不紧不慢地讥讽道,“那么蔡彬是因何而死?”
容沉果断道:“蔡彬识破恋人的背叛,加上又一次突破失败,一时想不开,自行了断。”
玉千婵听到这,眉间凝着冷意,她沉思一会,轻启朱唇,慢条斯理道:“虞在野,你不接受这个理由?”
虞在野摇摇头:“弟子不信。其一,蔡师兄醉心修炼,从未见他与哪位女子亲近。其二,他死前一个月多次告诉我,他突破六重境在即,十分有把握。其三,我见过蔡师兄尸体,他死状凄惨,多处伤口深可见骨,若是执意赴死,不该有这么重的伤。”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可惜蔡彬已故,只剩容沉他们准备好的证词,虞在野再有异议,也无从查证。
“虞在野,休得在帝姬面前胡说!蔡彬尸体上根本没你说的那些伤口!”封炎立即出声反驳。
虞在野神情平静:“如今蔡师兄尸身已归天地,无法再查清真相,我无意执着于此。只是我与师父各执一词,和宗门已生龃龉,不适合再留下继续修炼,恳请宗主和师父允许我脱离师门,师门教导之恩我将一生铭记于心。”
他说完,殿内一阵沉默。
季寻月冷眼瞧着众人反应。
容沉见虞在野并不想深究蔡彬死因,神情似有松动,仿佛舒了口气。
几位长老同样如此,看来这背后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
上欺下瞒,要找到证据并不容易。
玉千婵若有所思:“风岚宗意下如何,是否放人?”
容沉想了想,虽然被弟子脱离宗门算得上奇耻大辱,但留着虞在野反而有可能成为隐患。
他甩了甩衣袖,故作大度道:“自点仙择师起,仙界一直秉持仙缘为先,既然他执意要离开风岚宗,我也不好再拦,希望他离了师门指导还能勤加修炼,早日飞升成仙。”
“多谢帝姬,多谢宗主,多谢师父。”虞在野脸上并无喜悦之色,他先对着玉千婵磕了一头,又面向容沉封炎二人各磕了三个响头。
至此,师徒缘尽,虞在野成了无门无派之人。
季寻月看着他,本想问玄淮是否愿意收他为徒,最后还是没开口。
虽不忍见可塑之才被埋没,可收下他,他的出身恐怕会给玄淮和师妹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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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又捡了个徒弟?”
时渊听说他那位不开窍的师侄竟在比试上大出风头后震惊不已,可等他赶到太微洲时已经散场。
听说相关人等去了灵霄宫,他便先回了云星宗等待,结果不仅等到了玄淮和季寻月,还有一个陌生面孔。
再一问,竟是从风岚宗脱离的,还被玄淮收为了徒弟?
面对时渊瞠目结舌的神情,玄淮冷淡地点了点头。
时渊顿时心痛不已:“早知道我也去看这次比试了。”
虞在野打量了几眼时渊,问道:“师父,这位仙君是?”
时渊忙抢答:“在下时渊,是你师父的挚友,你叫我师叔就行。”
玄淮听见挚友二字,神色淡淡。
季寻月则是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看戏,虽说前几天才被时渊当着面数落一通,不过眼下再见到他,并没特别尴尬。
虞在野恭敬行礼:“见过师叔。”
时渊心花怒放,笑容爽朗:“是个好孩子,资质也不错,我怕玄淮三个徒弟教不过来耽误了你,你愿不愿意换个师父?”
虞在野摇摇头:“多谢师叔好意。”
“师叔,你还是老老实实等下一次点仙大典吧,到时候可别再错过了。”
季寻月噗嗤一笑,引得时渊忿忿瞪她一眼。
时渊虽被拒绝,但对名门出身的虞在野十分好奇,问东问西个不停。
季寻月听了半天,倒也听到了重点。
她这个师弟,会洗衣做饭,什么活都会干。
收得挺值。
当玄淮询问虞在野要不要拜入云星宗时,其他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就连季寻月也十分惊讶。
想不到他也会有此打算,但转念一想,当初他对钟灵也是如此。
既然玉千婵没有追求蔡彬的死因,风岚宗应该也不会揪着虞在野不放,至少暂时不会使绊子。
事难两全,玄淮替她做了决定,倒为她省去纠结。
虞在野自然是想要继续修炼的,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
至于为什么是师弟,他虽比她修炼时间长,但他执意按照入门时间算,毕竟一来抢走别人大弟子的身份十分不妥。
也就是说,钟灵现在也是师姐了,不知道她看到平白多了个师弟是何感想,真想快点见到师妹。
季寻月望着其乐融融的师门,心里一阵暖意,却也不由感慨,难道有些事无论她插手与否,结果真的都一样?
一番熟络,时渊点名要虞在野露一手厨艺。
面对过于热情的师叔,虞在野仍有拘谨,沉默地点点头。
季寻月刚想指引他去厨房,带他熟悉下环境,却被时渊喊住。
她等着时渊开口,后者却看向玄淮:“玄淮,你领他去厨房吧,我有话想跟锦月单独说。”
玄淮神情有些冷,他扫了眼时渊和季寻月,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虞在野礼貌地与两人作别,然后跟了上去。
等两人走远,季寻月问:“师叔找我什么事?”
“你之前……不是建议我再找她聊聊?”时渊迟疑,谈起私事神情有些不自然,“可是我接连去了魔界几天,她都闭门不见,她的下属说她在闭关,可我总觉得是不愿见我的借口……”
“……”
为什么不见你?因为本尊在仙界啊……
没料到时渊办事速度这么快,季寻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这几天忙着修炼和比试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她安慰道:“也许真的是在闭关,不管如何,至少见一面再说。”
时渊没立即回答,低眉沉思片刻,问道:“你觉得我不应该放弃?”
“师叔一直耿耿于怀,还是问清比较好。”
“好,那我明天再去试试。”
季寻月附和几声,她现在只有半夜有空,见面的事只能她来安排。
时渊下定决心后,又恢复平日的开朗,好奇道:“对了锦月,你的修为是什么情况,怎么两天就突破了?”
感情他前两天是一点没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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